血兽喜好食人,性情残暴,它们的双眼是做好的储存容器,用于储存被它们尖利的口器撕扯、碾碎的“猎物”身体里最精华的一滴血液。
而这一只血兽,就比年轻的修士还要高出一个境界。
且他面前的,是一眼望去数也数不清的血兽,它们那一只只无机制的眼睛散发着猩红的血光。
“啊啊啊!”年轻修士头皮都要发炸,是谁……是谁将这么大批的血兽带进了凌仙宗?!
血兽最让人可怖的一个习性就是……撞上了猎物,它们从来都是不死不休!就连蚊子这么小和脆弱的家伙,它们也绝不会放过——
宛若蝗虫般让人发麻!
这一刹那,年轻修士完全忘了什么任务,他早就在心里反复无数遍的措辞倒是让他硬生生憋出来几个字:“黎……客、卿。”
他坑坑巴巴喊出这名字的下一秒,就听见一声淡淡的嗯字。
这声音几乎让年轻修士以为是幻听,他狼狈得就要同手同脚奔出去,眼前却倏忽闪烁过一道雪光?
不,是剑光——
只穿着单薄的白色内裳,神色淡漠,又似乎夹杂了丝困惑的黎落琼出现在了弥漫的寒气当中。
那么多的血兽,在他的剑光下连成了一片血线,它们的头颅中央都精准无比地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小洞,少许的污血黏在洞口上,像长了霉的红色宝石。
“在。”黎落琼说。
年轻修士被震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在他恐惧乃至于怨恨这些将要夺走他性命的时候,这位却眼也不眨,就将这个威胁抹杀掉。
他心里涌现出更多的不安……我打扰了黎客卿的闭关,真的不会也被他一剑给杀了吗?
年轻修士所见的那束剑光,俨然就是死神的号角,让他恍惚生出点错觉,黎落琼要斩的不只是那些个血兽,他还要杀他!
“我……不……”
年轻修士吐字颤抖,黎落琼却也不知为何像是洞悉了他的来意:“宗主唤我出关?我已知晓。”
“还愣着做什么?不走?”在年轻修士怔忡间,这他眼中白衣的杀神反倒像早已预知前因后果般,一点儿没生出一丝愤怒来……
分明?分明他身上灵气激荡啊?
这么……好说话的吗?黎客卿?年轻修士呆呆想着,觉得心口压着的石块终于被扯落了下去。
他余光瞥见了黎落琼眼尾一抹沉郁之色,因为看得太快,所以当成了幻觉。
以年轻修士的修为他听不见黎落琼的低喃,便不清楚前因后果。黎落琼会这么轻易地直接出关前往阵眼,是因为他在修行上遇到了阻碍——
他似是自语道:“还差一点,还差什么呢?”
黎落琼觉得他的修行上还缺少了一块很关键的东西,他自语着、疑惑着,同时也在与他的“半身”分享着自己的困惑。
他的“半身”却控制住了他的身体,代黎落琼回答了那个年轻的修士,且主动邀约地说:“去阵眼吧,我在那里等你。”
“不是想要和我一战吗?兴许你突破的契机就在那里。”洛执风如是说,眸子深黑沉邃。
*
不久后,黎落琼如约而至。
他的突然到来让白越心下大定,可当黎落琼提出要和莫商就近一战的时候,年轻的宗主就算秃头,也没办法拒绝和掰回一个坚持的剑修的想法——
肖玄轻恰巧也在驻守雾落村的修士堆里,当他发现黎落琼要和莫商一战的时候,他瞳孔收缩,不禁想……
黎大佬不是要和陆知陵约战吗?怎么会突然和莫商打起来?他们剑修不是很专一很执着的吗?!
他前所未有迫近真相——
可下一秒,肖玄轻的思路就拐到海沟里去了。
难不成是因为黎大佬觉得莫商比陆知陵厉害……?他嫌弃陆知陵了??可陆知陵和莫商打成的不是平局吗?
第106章 两界共主(三十五)
他们在此处设立了一个结界, 将新建的雾落村当做比试的场地。
白越再三叮嘱老村长:“别让任何人接近后山。”
老村长目光闪烁着回答:“知道了, 仙长。”
莫商和黎落琼面对面地站立着,白越透过这一方结界往内看去,惊奇地发现两人的剑有不少想象的地方。他们互视着对方,神色都是相似的平静, 就像……白越心底又浮现出些微妙感觉来了。
莫商和陆知陵相似, 那皆是因为他们曾为同门师兄弟, 情同手足。
莫商和黎落琼又哪来的交情?白越思绪飘忽着,在心里嗤笑一声,难不成他们神交已久, 便不自觉朝对方挨近?
他很快又发现,莫商和黎落琼彼此对视一会儿, 竟声也不吭,无声无息地默契出了剑!
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开头的客套,而是直接用了剑修的方式上去——
两人就像镜端的双生子, 在某些方面有着出奇的默契, 包括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丝毫不留手的架势!
疯了、疯了,白越看着双剑碰撞又分离, 直看得眼花缭乱。他们的剑都带着平静的杀意, 在一片宁静中透露出些许峥嵘姿态。
那不是舞剑来的花拳绣腿, 他们的剑看似松松放过对方, 实则在一直不停地试探、试探, 意欲要寻出空挡一举绞杀对方。
剑气都被结界给挡住, 一丝未曾漏出外边去,但白越身处绝对的安全地带,却觉得毛孔里就要渗出被这两股剑气激出的鲜血来!
他热血偾张,手掌在不经意间略微颤抖,恨不得拔出自己的灵器来抵挡着无影又无形的冲击。
肖玄轻更是已经东倒西歪,一双眼睛也只敢些许眯开一条缝,仿佛要被这种尖锐的感觉给刺穿剥离眼球一般。
身处周围,隔着结界的旁观者们感受到的是平静中杀意暗藏的难挨场面,身处于场地中的当事人,黎落琼却有着些许截然不同的感受。
这一场战斗对于他来说是寻找突破契机的最好时候,同时,剑修的本性也让黎落琼想要和莫商真分出个胜负来。
黎落琼感受得到自己的剑招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凝滞的地方,可他潜意识又知道自己欠缺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他必须得找到体会到,才能够突破这一个坎。
他凝视着莫商,眼睛中此刻就只有这个对手,还有他手中的剑。
随着战斗的越发激烈,黎落琼已经几乎看不清莫商的脸,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凭借本能地去判断他出招的方向……
而在这个时刻,黎落琼的感官越发敏感了起来,他直视着莫商模糊的人形轮廓,在一刹那间瞳孔剧烈地收缩——
黎落琼猛然地生出一种预感,与他对打的莫商只是一句躯壳,脱离了这具躯壳,他才可能见到真正的另一个莫商!
在黎落琼全身心沉浸在战斗中时,他与本世界的天道在一刹那间拥有了异样的交汇,也正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他在那转瞬间等同于拥有了天道的视角——
在天道眼中,这个莫商可不是那个它赋予了重望的天命之子,而是外域来客洛执风。
黎落琼看得没错,“莫商”这个躯壳是暂时束缚住了洛执风的存在。
跨越它,他将可以看到一个崭新的天地。就在黎落琼喉结滚动,心生震惊当即,变故突生!
当着白越这个凌仙宗宗主的面,他亲手布下的结界无声无息地多出来一个完整的小孔,甚至于,白越反应过来之时,结界宛如摔落的镜子一样从这个孔裂开,数秒时间构建这结界的灵力就已经被莫名其妙地抽干!
结界破碎让白越瞳孔巨震,更让他心惊的是,打斗的莫商和黎落琼两人手势不及,蕴含着可怖力量的剑气就这么倾泻而出,像一道巨大的洪流般朝着一个方向猛烈袭去!
入目所见的树木被吹得要连根拔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失控的剑气所朝的方向是后山,他有专门叮嘱过村长,让村民们不要到后山来——白越看着剑气的方向,余魂未定时有生出几丝庆幸。
但他目光忽的转向一处,一个人影突兀出现在剑气袭来的地方。这个人穿着麻布衣服,衣着朴实,身上皮肤被晒得焦黑,一看就是忙于劳种之人,雾落村的村民大多都长这种样子……
白越心下猛然生出某种不妙的预感,他灵气放出,就要强行将那个闯入后山的村民拦在剑气之外,更是怕村民没有预料到,高喊:“离开那里!”
白越做这番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就算拼着受伤他也得阻止可能的动乱的发生。
不知为什么,在触及这一幕的时候,白越心脏狂跳,浑身上下都诉说着不对劲,就好像这个村民的出现会导致什么不好的结果一样。
可就在白越的灵力要包裹住那个村民的关头,他看到这个貌不惊人的村民远远地扯开一个诡异的笑容,这笑几乎扯到了耳根,充满着说不出的诡异。
也正在同时,白越的灵力探知到了村民身上的异样,他看着那么像一个正常人,可实际上……他是一个活死人!
这……白越往后退了一步,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活死人到底想干些什么,这个活死人村民就趁着他灵力犹豫的一瞬间,直直地朝着剑气撞去。
几乎是顷刻间,他的身躯就喷洒出大量的血液,这个感知不到痛苦的“活死人”赫赫地发出疼痛挣扎的声音,有血沫从他的喉咙中涌出。
在同一时间,白越、黎落琼,莫商他们都听到了许多个普通人的脚步声,他们正在靠近,还一边快走一边发出惊慌讨论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后山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大的响声?!”
“这?仙长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还是先去看看吧?”
当村民们的脚步声匆匆停下的当口,他们站在了莫商他们的跟前,他们恰巧目睹了那个村民是如何被剑气给斩中的那一幕!
“啊——!”有村民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发出了七里的惨叫声。
“那是住在我们隔壁的王仁啊!他怎么,他怎么会?!”
村民们围拥过去,被满地的鲜血给惊得面无血色,眼前仿佛都倒映着一片血色。
这个村民的亲人,一个中年妇女用力地抱住王仁的身体试图止住他身上流出的大量的鲜血。但她们的做法没有起到一点的效果,已经变成了活死人的人又怎么可能能救得活呢?
王仁咳出了大量的鲜血,气息越来越微弱,数息的时间中,他就在亲人的眼泪下“死亡”。
“啊啊啊啊!凶手……!他们是凶手……他们就是凶手啊!!”有王仁的亲人看见黎落琼和莫商手中明晃晃的凶器,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痛苦得几乎要泣出血来。
村长在这时候出来打圆场:“仙长们不是说了吗……不要靠近后山,你家王仁自己没遵守,被错杀了也没办法啊。”
他脸上带着安抚的神情,莫商未被人注意地看了他一眼,看见了老村长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和嘴角隐晦的笑意。
果不其然,老村长的打圆场并未安抚到王仁的亲人一分半点,她身边围着的村人也多在窃窃私语,四周弥漫着一种无法抹去的恐惧。
他们细声交流着:“怎么会……王仁……”
“这一次是王仁,下一次会不会是我们?”
“那个阵法,真的不是要用我们的人命来填吗?我怕……他们是仙长,我们对他们来说是蝼蚁般可以随便捏死的存在吧?”
“我们会死吗?”
王仁的亲人,这个中年的妇女赤红着双眼,发狂地朝着白越喊叫:“这就是所谓的会保护我们吗?我家的王仁……王仁,他就这么被你们这群刽子手给杀死了!他死了啊!!”
“冷静一点……”白越终于知晓那个活死人嘴边的诡异笑意源于什么,更明白了一直以来不祥的预感到底为何。
他……不管他是怎么样做到破坏他设下的结界的,他打的主意就是要让黎落琼和莫商他们错手“杀死”这所谓无辜的村人!
白越立刻厉声说:“王仁早已经变成了活死人,他早就死去了,我们没有——”
错杀无辜。
但他的话语立刻被中年妇人给打断,她脸上都沾上了些属于王仁的血液,配合上眼中迸出的血丝,近乎疯魔一般。
她字字夹杂着最深沉的恨意:“活死人?他留了这么多血,还能叫做活死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活死人!”
“你们这些包藏祸心的仙长,打的都是这样的主意吧……杀了人,就说他是活死人,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中年妇人声音歇斯底里,远超过妇人骂街,她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叫:“你们还不动手吗?今天他们敢以活死人的名头杀死王仁,明天他们就可以一挥手杀死我们全部人——连借口都不用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声音:“他们不敢对我们做什么的——我听说,他们这些仙长要是对我们凡人出手多了,会遭天打雷劈!老天爷会降下惩罚的!”
在场的修士都脸色不好。
人群中这人说的都是真的,为了对修士进行约束,不让他们滥杀无辜,修士不得造大杀孽。魔修这边因为天性随意,所受其他约束很多,所以在这方面并未受到天道太过分的约束。
可正道修士不一样,他们需要立身为正,天道对他们的监控也就更加严格——
乱造杀孽,正道的修士不会像那个凡人所说被雷劫劈到个生死道消的地步,却是实实在在的会造成修行的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