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安从乡下的人贩子手里把我买来,我恳求他放了我,却被他当成个性的工具,”一个女鬼指指脖子上的掐痕,“他在一次做…的过程中失手掐晕了我,他害怕极了,就把我抛尸塘底——但他不知道我还活着啊!我被活生生溺死在了水塘里!”
“他当了我的家教,”十几岁的女鬼阴沉说,“补课的时候猥亵了我,好脏、好恶心……我自杀了。”
“……”
“天师——到底谁才是魔鬼?!”鬼怪们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齐整逼问奚笑笑,“我们只是在死后报自己的那一份仇!”
她们无畏无惧地上前一步,呈现出凄惨的死状,这是一副及其可怕的恶鬼出笼般的景象,让奚笑笑又惊又惧。
她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嘴动着却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她理穷了!
奚笑笑感觉得到鬼怪们滔天的怨念,但她说不出降妖除魔这种话,她未泯的良知让她为鬼怪们的话心绪躁动!
申之遥身边叫做白安的女鬼虚虚地拍抚着她的背部,她凝视着女鬼,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良久以后,申之遥擦了擦眼泪,走上前平静甚至带点自嘲的对奚笑笑说:
“我一直和你作对,其实是嫉妒你的天赋。凭什么一个半路被引进门的天师能拥有这么好的天赋,而我这个有天师师承的人却连一点天师天赋都没有继承!”
奚笑笑吃惊地看着她。
她倒是意外的坦诚,洛执风想。
申之遥慢慢摇了摇头:“但现在…我庆幸自己没有天师天赋,没有加入天师协会被他们洗脑、偏信这狗屁的鬼怪是恶、鬼怪有罪的脑残思想!”
“不是……”
奚笑笑还在气弱的反驳。
到最后,她自己的声音已经弱得听不见了。
宁成礼在这时突然出声帮助自己的搭档:“你也不能以偏概全,我在天师协会生活了十几年,协会的人确实是在尽力为人类着想的。”
“呵。”洛执风忽地轻笑出声,他紧跟着抛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疾风骤雨的砸到宁成礼身上。
“你今年多少岁?进入天师协会几年?”
宁成礼说:“十七,我从小生活在天师协会,对它的了解总比前辈多。”
“你的武器用什么制成?”
“……”
洛执风步步紧逼,问得宁成礼已经浑身冒虚汗。
“为什么一定要斩杀鬼怪,而不是收服、教化他们?一个庞大的天师协会,不会连这点都做不到吧?”
“如果是为人类着想,你告诉我——为什么天师协会会拒绝和人类政.府合作?集众人的力量去消灭鬼怪,那不是更轻松吗?”
——还能是因为什么?
宁成礼卡壳了。
这当然是为了利益!
天师协会想要保持自己的特殊性,借此来逼迫人类社会分出权利!他们想以道术作为踏板,手掌实权!
在洛执风一次又一次有目的性的逼问下,宁成礼甚至冒出了个怀疑的念头……
协会执意杀死鬼怪,说他们是一切恶的来源,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所有天师理所应当的杀鬼……然后将死去的他们做成一件件强大的武器?
一切为了维系自己的利益?!
深陷天师协会的漩涡的宁成礼被迫看清了这个最有可能的“真相”。
他越想……怀疑的种子就越生根发芽。
不然,宁成礼自己都没有办法解释天师协会做的一些事情!他说服不了自己相信——天师协会没有私欲、一切都为了人类着想!
“你看,”洛执风循循诱导,勾起的唇就像是什么引人堕落的妖鬼,“你怀疑了,不是吗?”
“天师协会是真的为人类着想,还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他们宣扬扫除一切鬼怪,难道不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吗?”
洛执风哼笑一声,目光如闪电一般直戳人心,他对奚笑笑和宁成礼这两个怀疑人生的天师说道:
“你们所敬仰的天师协会,早就被贪欲给充满。他们杀鬼,是为了维系利益!”
两个天师都垂下了眼睛。
他们忽地看见洛执风变出一张黑色的面具,笑意靥靥地斜挂在脸上。
“我可不是你们的道友、前辈……”洛执风笑吟吟。
“你是那个大鬼!”
两人惊恐地叫出声来,被阴气给压得挪动不了身体。
“看,”洛执风指尖点过两个天师,“我也没有害过人性命,就被轻飘飘打成了相貌可怖的大鬼。”
“邪教,害人不清。”
在场的两个直面了真实的天师,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在这时候,丢脸的晕倒的刘成安慢慢恢复了神智,他一看见探到自己面前的狰狞鬼头,就吓得屁滚尿流,他看见站在一边的奚笑笑和宁成礼,像找着救星似的连滚带爬过去了——
“天师、天师,救救我!”
“对不起,”奚笑笑却出乎他意料的低下头去,“我救不了你。”
“这是……你自己做下的恶。”
她却没有料到面露卑微、祈求的刘成安听见她明确的拒绝以后,却突然变了一张脸。
那张恭顺的面具立刻被他自己给撕扯得四分五裂!
刘成安狰狞着脸,一边目露凶光一边在鬼怪们的淫威下颤抖,从他的嘴里吐出了恶心的咒骂声!
“狗屁的天师……有着张清高的脸皮却什么用都没有!不如从此匍匐在别人身下算了,你你们这些天师的脸……倒是可以卖个好价钱!”
“早知道你们死了还可以找上来,我就该把你们尸骨扒出来,挫骨扬灰!”
“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刘成安吐了一口痰,混浊、淫.邪丑恶的眼珠子让人看了就生厌!
奚笑笑直面他这丑陋的面庞,心中的一点叫醒彻底被击碎!
他们想要救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畜牲!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有鬼手纠缠住了刘成安的身体,头颅破碎的鬼怪在刘成安耳边吐着幽幽的阴气,“我们不允许你死,你绝对不会死。”
“我们啊要让你……”鬼怪们露出了畅快的表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别想挣脱开我们!”
“不、不不!!”猖狂的刘成安被掐住了喉咙,回忆起了那种被鬼折磨的恐惧记忆,他的傲慢像气球一样被戳破,死后折磨这些鬼怪的幻想也顷刻间被破碎!
这些鬼、这些他间接直接造成的受害者……
不会让他这么简单的死,她们要一直、一直折磨他!
“咯……啊……”刘成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鬼手拖拽着倒拉回了家里,门口的把手无声扭转,彻底将他关进了屋子里。
而在这缓慢的过程中,两个本该降妖除魔的天师没有一个动作。
因为……他们已经分不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妖、魔!
“啊——!”
门后传来刘成安的惨嚎。
在他的惨嚎声背景下,洛执风叫住了一个人:“申之遥。”
第16章 冥府之主(十六)
“在。”申之遥回答。
下一秒,奚笑笑和宁成礼两个人感觉到阴气呼啸,它就像一面屏障遮蔽了视野,同时扼住了他们的呼吸,让他们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来。
“额……”
刺骨的阴气消散以后,奚笑笑盯着洛执风走后的空地愣愣说:“就这么完了?没有为难我们?”
这可是大鬼啊,说不定过不久还能成为鬼王!
“走!”宁成礼迅速说。
他们很有默契的没有一个人去碰刘成安安静到死寂的房子的门,也没有人想去通知天师协会。
也许是害怕洛执风秋后算账,也许是已经对天师协会产生了不信任的情绪。又或者两者都有。
白安没有去纠缠、虐打刘成安,而是和申之遥一起被洛执风带离原地。
申之遥刚站稳,就听见态度不明的大鬼随意问她:“你身上的阴气是近期碰了什么沾染上的?”
申之遥也不犹豫:“……一本家传的书。”
白安本来安静得像阵风,没有恢复太多作为人的理智,可她在听到书这个字眼的时候,突然发出了叫声——
“别碰它!危险……吞噬。”
一边说,她还一边焦急拍打申之遥。
“我知道!”申之遥看着白安,“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杀死!被恶鬼吞噬又怎么样,我不可能看着唯一的家人魂飞魄散!”
“这不是为了你,姐姐。”申之遥眼里带泪,“而是为了我,我本来就是个卑劣到极点的小人!”
“呼哧、呼哧。”
白安发出了急促的呼吸声,片刻后她看向洛执风,艰难说:
“送……给……”
申之遥领会了白安的意思,立刻将家传的古书扔给了洛执风。
洛执风扫了古书一眼,眯了眯眼,将书递回给申之遥:“你来打开,读出书里的内容。”
他感觉到古书上有种很奇怪的气息,就像是有谁躲在书里,用力屏蔽封锁了自己的阴气一样!
他很快补充:“带着像刚才一样的怨恨读出内容。”
洛执风有预感,这是一个针对申之遥设下的套子,为的就是解除鬼王的封印!
而他现在,就是要来个瓮中捉鳖——
申之遥讶然看着洛执风身上强烈的存在感顷刻间消失,他站在那里,没有呼吸、没有动作,就像是一滴水珠已经融入到了空气当中。
申之遥回忆着之前的情绪,满腔怨尤地打开了书,白安在她碰到书的一瞬就惊恐地弹开。
申之遥模糊看见古书的书边周围燃起了黑色的业火,她看见了刘成安在业火里痛苦挣扎,很快被烧成了一具白骨。
畅快!解气!
有了它,她一定能够报复该报复的人!
不、不对……申之遥顿了一下,白安没有出事,施害者受着他害死的鬼怪的折磨,她需要报复谁?
这个念头一出,申之遥神色立刻清明了起来,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无知觉情况下被什么给蛊惑了!
念出声……
她迅速地装作痴痴的样子,“畅快”的念出声来。
一个个晦涩难懂的古文就像是从书中一跃而起,走进了她脑子里。
“将躯体作为母体,取仇人的鲜血祭祀,助鬼王重返人间!”
接着,古书上一串字符突然漂浮了出来,化成一个奇怪的红色杯皿落在申之遥手心里。
杯皿中间横贯着一根细长的尖刺,显然是个取血的工具。
“我用这个……取仇人鲜血?”
申之遥喃喃,她的意识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己操纵,想要重复古书上的步骤。
可就在这时候,洛执风的手将红色杯皿从申之遥手里取走,她竟是第一反应凶兽般用力打向洛执风!
“清醒。”洛执风说。
“清……醒。”白安也跟着飘在申之遥身边叫喊她。
登时,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以后,申之遥像被冷水浸泡了一通,直接清醒了过来!
她反射性看向洛执风,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这里,就剩下她托着古书。
“找……祸首。”
白安断断续续说。
在大鬼手里死里逃生的奚笑笑他们还有心思讨论——
“协会真的像大鬼说的那样,被权益给侵蚀了吗?”奚笑笑问。
“你想做什么?”宁成礼问自己的搭档。
他看着奚笑笑的眼神,大概猜得出来她想干什么。
“我想……去协会寻找更多的线索和证据。”她看见宁成礼担忧她被欺骗的神色,连忙说,“不要担心我被人骗!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似乎能够分辨得出人的好坏……”
鬼其实也可以…吧。
这也就是奚笑笑会选择相信洛执风一部分话的原因,她在跟随协会的师父降妖除魔对一些鬼怪下手的时候,总会感觉心头有刺在扎!
奚笑笑刚说完,就觉得手上也有被刺扎的感觉——
她眼皮一跳,捂住流血的手臂就看向身侧。
在奚笑笑惊惧的眼神中,她看清了站立在自己身边的大鬼,一个优雅带笑的少年。
洛执风似乎没看到害怕的奚笑笑,凝神将奚笑笑手臂继续压在红色杯皿上。
“啊!”
奚笑笑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被虫子噬咬的酸麻感,她惧怕地看着红色杯皿周围被血水填满,杯壁上就有红色的“水雾”流动起来、扩散,就像漂亮的泼墨画。
“你在做什么!”
在杯皿上的红雾越来越多的时候,奚笑笑紧随着也感觉到了种空虚感。
就好像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在被随着红雾夺走!
红色杯皿上出现一行小字:这是献祭给鬼王的祭品。
“哦?”洛执风似笑非笑,他看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被从奚笑笑身体里拉扯出来,在手心成形。
小镜子古朴、气息凝视,可现在它的镜身上正萦绕着一缕从红色的杯皿上分出的邪恶阴气。
“给鬼王的祭品?”他没有避开奚笑笑他们,玩味说,“你家的鬼王承担得起这面镜子?”
“生死镜,也敢掠夺!”
洛执风眸现厉色,当即随手抓向红色杯皿上混浊的魂体!
红色杯皿上的小字登时改变、惊恐异常:你不是申之遥!
“当然不是——”一只手搭着面具的洛执风轻声笑了,“没有跟着你们的计划走,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