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没想到一个神神叨叨的小丫头也敢公然叫板:“所以更应该尽快查明情况,以免更多人死于非命!”
“别吵了!”休伊低吼一声,周围马上安静了。他本想着把布拉基救出来,可以让他从中牵线,缓和跟秋言的关系,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命案。他走到布拉基近前,一只手按在他肩上:“能站起来吗?”
嘈杂声顿时被人清理干净,布拉基抬头看了休伊一眼,拉住他递来的手踉跄起身。
禁卫军首领担心他们一走了之,赶忙率众阻拦:“命案是在狮国发生的,如何处置还得等我们陛下发话。”
伊莱亚特举剑挡在父王身前与禁卫军对峙,休伊已然敲诈过莱恩一笔,不想让矛盾升级,便挥退了儿子,亲自交涉:“你们这样咄咄逼人只会让他更害怕,别说查案,连收集到的证言都有失偏颇,不如给他点时间冷静冷静。”
“如果你们串供呢?”禁卫军已经被伊莱亚特骗过一次,自然不会再相信狡猾的鼬国人。
休伊淡淡一笑,他承认安插眼线、布置爆破物并非君子所为,但那都是为了逼莱恩交出魔核,加固鼬国日渐衰败的冰魄水晶,延缓魔气侵蚀,让子民能够活下去。他知道禁卫军怀疑屠杀事件也是自己一手策划,如果不调查清楚,血洗狮国地牢的罪名就会一直扣在自己头上:“本王杀过的人比这城里的禁卫军加起来还多,如果我要洗脱嫌疑,大可以把诸位引进地牢一一灭口,何必多费口舌。”
这话无人质疑,毕竟休伊可是终结过妖魔大战的人。
“最后,被大王子杀-死的,那个人,是我的提琴手……”
幽幽的蚊子声传来,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布拉基身上。
“你终于肯开口了。”
“继续说!”
佩萝担心布拉基又被吓着,连连安抚:“慢慢说,别着急。”
佩萝对布拉基的关心远胜过对其他人,结合她之前无意透露出“死过一次”的信息,休伊认定她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时时留心观察她。
布拉基仍是低着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些许平静,或许是因为刺激太大,他连混用单词的口癖都没了:“入夜,我们都在睡觉,牢房里传出奇怪的响声,我身边的几个乐手都被吵醒。”
“什么奇怪的响声?”有人迫不及待催促,被佩萝瞪了回去。
“磨牙和流口水的声音,就是那种饿了很久的狼,终于见到肉的感觉。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想趁夜出逃,没想到,没想到,他们……”
伊莱亚特:“他们开始无差别攻击身边人,惊动了守卫。”
布拉基忽然抬起头:“是的是的,他们杀死靠近的守卫,还吃掉他们的肢体和内脏!”布拉基说着,一阵强烈的不适涌上来,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干呕。
所以地牢里才找不到一具全尸!
禁卫军首领抓住布拉基的肩膀用力摇晃:“你知道他们发狂的起因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布拉基抱住脑袋疯狂嘶吼:“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卖艺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啊啊!”
佩萝把他拥进怀里,一遍又一遍拍着他的背:“好了没事了,怪物都消灭了,你安全了。”
休伊见一分队长赶过来,正好招呼他带布拉基休整一番,现在的他正处在情绪崩溃状态,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了。
禁卫军首领不肯轻易放走重点调查对象,也派心腹跟了过去。
等众人散去,伊莱亚特才坦言自己的猜测:“父王,据我所知魔族有种不传之术,施术者可以随意操纵他人梦境,致其产生幻觉甚至失控,依布拉基所说,他那些团员是在休息时间发生意外的,不排除受此术影响的可能。”
休伊:“魇兽天生擅长此道,篡改梦境主人的记忆,修为低微者最容易受到蛊惑,听凭施术者安排。”
伊莱亚特:“魇兽啊,比寻常魔族更难对付。”
休伊:“你在解救布拉基时有没有发现异常?”
伊莱亚特:“他吓得灵魂出窍,差一点就被吃掉了。”
休伊:“魇兽极其狡猾。”
伊莱亚特明白父王对布拉基抱有怀疑态度:“我会盯住他的,父王放心。不过让他劝回母上的计划还得另做打算了。”
“你我都做过伤害他的事,你弟弟们也不在身边。”休伊摇头叹息。
伊莱亚特很少见到父王犹豫退却的模样:“我现在的处境不适合出面打理朝政,老祭司值得信任吗?”
休伊先是蹙眉,紧接着连连摆手:“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见你母上?不行不行,你不清楚我对他做了什么,他不会原谅我的。”
“当着塞伦的面情绪失控了对吗?”
休伊讶异地看着儿子,狭长的美眸睁到从未有过的程度。伊莱亚特面向他点点自己的脖子,休伊于是拔出佩剑充当镜子,果然在儿子比划的位置上看到清晰的吻痕,是秋言留下的。虽说伊莱亚特已经成年,但他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被孩子戳破床笫之欢怎能不尴尬。
伊莱亚特自小聪慧过人,话不多,眼睛却毒得很,最能体察人心:“朝中事暂时交由老祭司主持,冰魄水晶得到加固,众臣也没理由生是非,其余琐事我会处理,父王速去速归。”
恍惚间,休伊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情,既欣慰又心疼,因为政治斗争不断,自己总派这孩子处理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情报工作,害得他风评不佳,以至于宫中年纪较大的人都视他如煞神在世。最难能可贵的是伊莱亚特从没抱怨过,休伊一直觉得愧对大儿子。
伊莱亚特看出父亲眼中的情绪转变,不等他酝酿出感性的言辞,继续给他鼓劲:“尼奥和希尔都喜欢母上,我也不想失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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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你一路的怪人就是她?”秋言手里托着尚未熄灭的火球,打量对面那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
霸占塞伦身体的岩羊妖应道:“没错,就是她。”
秋言:“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被迫置换身体,还被那女人倒打一耙,塞伦窝了一肚子火:“我才是塞伦,是那个岩羊妖用邪术把我和她的身体对调了!”
“也就是说,你是她,她是你?这就有意思了。”秋言想起《西游记》里真假美猴王的桥段,没想到在自己身边发生了。
岩羊妖:“这种谎话你也信?”
秋言转过身来,不再将后背留给她:“为什么不信?”
希尔见状想去帮忙,被德奇拦了下来:“其中一个肯定是骗子,你别过去。”
希尔:“那母上不是有危险了?”
德奇出了个主意:“不如这样,我们问些问题,比如加入骑士团的时间,出任务的次数之类,答不上来的就是骗子。”
岩羊妖有备而来,大大方方站在塞伦旁边:“随便问。”
塞伦当然也不怕:“问吧。”
“不用那么麻烦,一招就搞定。”秋言话音未落,引了道闪电下来,正劈在二人中间。
因为是在海底,咒术弱了不少,但见电光并无雷声,秋言只为观察他二人反应:左边的女人瞳孔皱缩,无意识地捂住耳朵,那种融进血液里的恐惧是装不出来的;反观右边的师弟,只是正常的吓了一跳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你这是做什么?认不出来就一并杀死吗!”伪装塞伦的岩羊妖不满地抱怨起来。
秋言笑嘻嘻走到假塞伦面前。
就在塞伦以为秋言要选择错误答案时,他突然掐住了右边人的脖子,表情罕见的阴狠。
女人拼命拍打秋言的手臂,试图让他放开自己:“咳咳,你放开我!明明什么都没问呢!”
“已经问完了。”
“就打了个雷?咳咳,可我还没说话啊!”
“你的身体反应已经替你作答了,别添乱,赶紧把身体换回去!”灵魄融合让秋言回想起很多事,包括与塞伦加入骑士团的点点滴滴,当年他因与魔族作战,险些中雷咒身亡,那是塞伦少年时期无法磨灭的恐惧,即便他长大成年,也不可能完全克服。秋言就是凭这一点判断出真正的塞伦。
女人倔强地咬紧嘴唇,偏不顺从。
“我看你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当然见过,你们两个我都见过!”
秋言仔细打量着女人的脸,半晌松手放开她,打了个响指:“你就是那个三天两头给塞伦递情书,还跟情敌当街打架,最后被抓进女牢关了好几天的岩羊妖吧!”
女人没有反驳,但被人当面形容得如此直接,她一张白净的脸烧得通红。
希尔愕然:“塞伦那种冰块也有人追?”
德奇:“不知道吧,追他的人比追你父王,呸,比追那个叛徒的还多。”
希尔瞪了德奇一眼却也没有纠正:“都没人追母上吗?”
“谁说没有?我不是人吗!”
洪亮的男声从对面房顶传来,几人不约而同向上看去,只见一赤发碧瞳的高大男人飞身跃下。
秋言忍不住掐起狂跳不止的眉心:“… …瑟林,你怎么也来了。”
第64章 064
“懦夫,胆小鬼。”
不屑的口吻,贬低的词语,如临耳畔,如鲠在喉,休伊知道那是回荡在脑海里的声音。
“谁?!”
悠远的笑声传来:“两人共用这身体,除了你,你说还有谁?”
“你就是,瑟林?”就算是休伊自己,对这个第二人格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从前连共享记忆都做不到,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正面交锋,虽然还是看不到彼此的脸。
瑟林:“想问为什么能听见我的声音?说不定是你封印希斯塔的灵魄太久,遭禁术反噬,大限将至了吧。”
从画下封印大阵的那刻起,休伊就知道逆天改命会付出代价,只是没想到反噬来得这么快,明明才等到那个人,却已时日无多,除了苦笑,休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大限,将至,真是不巧啊。”
瑟林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你的力量一分为二,寿命自然跟着缩短,不如你乖乖被我融合,我来替你追回希斯塔如何?反正身体还是你的身体,总比叫骑士团那个小子吃干抹净强多了。”
“痴心妄想,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休伊的叫嚷是愤怒的,可心底里的动摇只有他自己晓得。一旦两个人格合二为一,势必有一个人格会永远消失,只有心志更顽强的那个才能活下来。休伊并非怕死,否则也不会冒险在自己身上下禁术,他只是不甘心,苦苦盼来的不归人如今近在眼前,却被自己亲手推开。希斯塔何其骄傲的一个人,怎会容忍别人那般践踏他的尊严。
就在休伊胡思乱想的时候,瑟林发动了突袭,迅速压制住休伊并不稳定的的妖力,这次夺取身体控制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顺利,很快,作为休伊的那个主人格便再无声息。
头脑中经历了短暂的混沌后,眼前场景豁然开朗,瑟林不无得意地自言自语:“这种时候居然分心,真是个笨蛋。”
由于记忆不同步,瑟林只能按图索骥,从休伊的反常表现和只言片语中猜他和秋言闹了矛盾,而且这矛盾还不小。至于休伊具体做过什么,瑟林不清楚,也不想考虑那么多,对瑟林来说,喜欢就追到手,优柔寡断只会坐失良机。
正好有人在议论没人追希斯塔,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瑟林攀上房顶,俯瞰下面的一群人,除了站在中间的秋言以外,还有休伊的小儿子,怪脾气的铸剑师,不认识但很性感的岩羊妖,和骑士团那个单恋希斯塔的师弟。瑟林琢磨过来了,休伊应该是把朝政交给他大儿子打理,孤身一人跑来波塞冬找秋言缓和关系,却在看到塞伦和秋言在一起时心生退却,这才让自己这个第二人格钻了空子。
瑟林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管他什么塞伦、塞车、塞棉花,爱塞什么塞什么,本大爷看上的人就不许第二个人碰,为此,他需要大声宣示主权:“希… …”对了不能当众暴露他真实身份,瑟林马上改口,“秋言,你那穿的是什么寒酸的破烂,才开始私奔就穷成这样,还是跟着我吧,保你每天穿得比莱恩还招摇。”
然而没等来秋言表态,希尔最先端正弓身,一连勾出三支羽箭搭在弦上,只差松手:“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射爆你的头!”希尔不会忘记这个流氓叔父公然调戏母上的“丰功伟绩”,如果再乱来,这次绝对要他好看!
秋言摸着希尔的头,现场教育:“那个,儿子,以后说话别这么黄暴。”
困在女人身体里的塞伦见到瑟林也如临大敌,赶忙挡在秋言身前,摆开格斗的架势。
瑟林不知道塞伦和岩羊妖交换身体,只当是秋言落魄到派出女人和小孩当前锋,快要笑出声来:“让这两个家伙闪一边去,你既然投靠塞伦那个废物,我只要战胜他就够了。”
“你骂谁呢!”秋言不乐意了。
瑟林:“连咒术都不会,要不是靠着你的关系他怎么可能当上团长。”
对秋言来说,塞伦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不离不弃,甚至不惜与王国决裂,放弃苦心经营的骑士团,如果有人诋毁塞伦,秋言第一个不答应。他朝瑟林打了个响指,空中闪过一道电光,雷火兜头劈下。
瑟林没料到秋言突然出手,加上海底建筑外层生长了滑腻的苔藓,导致他在闪避的瞬间脚下打滑,从房顶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