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句不离季督主尊称。季德水亦假情假意回道:“都是皇帝的臣子,自然由皇上旨意调配。”
柴凌泰道:“皇上赐的,季督主当然不得不给,但我可以不要。”
季德水收起剑,坐在他对面,显然是让他继续说。柴凌泰见对方感兴趣,继续道:“煞费苦心操劳训练八分卫,我现在已经完全明了了季督主管理三十六分卫的苦心,我还年轻,当不了十八分卫的督主,只带一月,大家热闹劲过了,我就请辞。”
宫中的动向,是皇帝要保他,季德水看出了。放他进去,而后通报回禀,柴凌泰闯入天牢探望,意义也不大。
但放柴凌泰进去,让他欠个人情,季德水猜想日后他不会兑现承诺,哪有人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的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季德水道:“进去探望也不是不行,一个月太久,我要些能立刻见到效果的。”
立刻见到效果?
柴凌泰懵然。季德水道:“例如,我把你打飞。”
柴凌泰:!!!!!
桌上微弱的烛火变成烈焰升起,炽|热的气流冲击袭来,正中柴凌泰胸口,阻挡不及,整个人飞向书架,书架群倒塌的声音,在夜里非常响亮。
为了见自家东厂的探子,西厂督主情愿挨揍。
季德水可谓是屡打屡爽。
***
柴凌泰揉着胸口。心想:幸好穿了防弹衣高领背心黑软甲,不然肋骨都得被季德水轰断。
他说要辞职退休,不管东厂十分卫,绝对是真话。做条咸鱼才是他终极目标,在能做大宅里的咸鱼之前,捞到不砍头,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更好了。
季德水令他发现自己点亮了传统奸臣最突出的技能点。
说!真!话!没!人!信!
天牢尽头。
柴凌泰还没来得及问牢房钥匙,狱卒假装看不到人,自动退散。
他只好以灵力震断锁链。晋王华丽朝服尽是血污脏水,头发被拔成一块秃一块血,头部露出的伤口糜烂流脓,靠在墙角落稻草堆安睡。
柴凌泰走近,闻到一股好像多日没有清洗身体发出的酸臭味,他住进紫霄府两天,按时间,晋王最多也就被关了两天,梁奕把他折磨得像在这天牢中已住了十年。
柴凌泰搬来一张矮桌,磨墨,铺纸。实在不愿动手碰脏东西,端起一杯凉茶往他脸上泼。
晋王睁眼见仇人,即便是临死幻象,他也要抓着撕裂吐口水咬烂泄愤,推倒了矮桌,向前爬,边爬边骂道:“活该吃|屎的混账东西!我要....”
听见他中气十足的谩骂,手指能抓草向前爬,柴凌泰暗自庆幸他还能写字说话。
天将要明,柴凌泰胸口发闷,被殴加熬夜,正憋着一肚子闷气,拿起地上的筷子,毫不费力地刺穿晋王的手掌。
晋王:啊——
给他诠释,什么叫喊破喉咙都没人理你。
柴凌泰道:“晋王殿下,我是来救你的,我说你写就是了。”
他这一声晋王殿下叫得毫无诚意。
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明,他选择节省时间直入主题。
既然梁奕要杀段飞羽,柴凌泰就让他两个都不能杀。方法便是告诉两句通广密令给晋王,这下,他知道有五句,不足去谋反,但足够让梁奕怀疑他散播给外面的小小鸟,他一死会有人去通知盟国。
晋王将终生囚禁于国都深宫。晋王罪名|性|质改变,不再是诛杀帝君,至于改成什么罪,柴凌泰没兴趣猜。
晋王不用死,诬陷是其帮手的段飞羽,将会囚禁于天牢中。
晋王抿嘴拔|出掌中的筷子,颤抖着捂住手掌的洞道:“为什么你要回来?”
柴凌泰道:“不回国都,我回哪里去。”
晋王道:“你可以称王,明明可以做到的,你是个完整的男人,我真搞不懂你白送给那头白眼狼做什么。”
柴凌泰愕然。晋王怎么得知他不是真太监?!
在船上,他就洗过一次澡。天灵辰北偷看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察觉?!
这特么是不是有病!脑回路有问题!密令难道会长我||雕|上吗?!
晋王道:“在我看来,你很擅长猜度,能把我送进天牢。”
柴凌泰道:“我擅长不代表我想要。”
晋王为他正义凛然的惺惺作态悻悻道:“真想不到,我会输给你这样的人”
柴凌泰道:“连怡红院的姑娘都不为擅长接客才去做营生,为何你认为我会?”
晋王强调:“我说的是称帝。”
柴凌泰道:“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事,我劳苦奔波只为将来隐居山林,做个放羊的老爷,安享晚年。”建大宅的部署,掩去不说了。
晋王斥道:“撒谎。”
柴凌泰耸耸肩,道:“随便你怎么说,横竖你明天要上断头台,何不信我一回,写我说出的话,你以为我要害你,那应该是不管你,何必大费周章深夜找你废话。”
晋王心想:半死不活,死了更好。他也不动作,跟柴凌泰耐|性|已耗尽,不张嘴舌战,埋头进草堆,作缩头王爷。
柴凌泰道:“你有家人不是吗?”
晋王道:“呵呵,那头白眼狼难道还会让他们活着吗?”
柴凌泰道:“会,我告诉你的是其中两句通广密令,你要装作你和你的家人有七句的模样,梁奕的疑心就是你要利用的机会。”
最先被疑心的就是家中男丁。晋王再次呵呵道:“我的儿子都会被杀掉。”
柴凌泰语重心长道:“不写,你妻子女儿都会死,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女儿能有做父母的一天吗?她才十岁,你忍心送她去死?”
晋王慢慢探出脑袋,咬牙也要拼一把,他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
午门斩首当天早上。
柴凌泰奔波一夜,在辗转反复想,晋王有没有用处中,整个人像是刚从泥沼中爬出般疲惫,昏沉睡去。
柴凌泰在紫霄府睡到响午。
在府中等了一天又一天。弓湘云和乔柏铭换着来报。
斩首推迟。行刑换地方。断头台被雨夜狂风吹倒了。
斩首令依旧贴在菜市场门口板子上。
转眼间,柴凌泰在紫霄府躺了一百八十个夜晚。
他今天跟老袁拔花生,配上后院树枝丫上晒的咸鱼一炒,一道喷香的咸鱼炖花生就要出炉啦。
拂尘小侍撕掉紫霄府大门的封条,浩浩荡荡地跟着一队内侍进门。
老袁听见声音,最先着急,拉着两手拔满花生的柴凌泰去厅堂。
柴凌泰抱着花生,嬷嬷和老袁他们一群人跟着跪下。
拂尘小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礼监掌印太监柴凌泰竭心佐耳,忆往昔辅助有功,宜进兼诏狱校尉。钦此。
柴凌泰把怀里的花生交给老袁抱着,手上脏土脏泥擦在衣服上,接过圣旨,问道:“小公公,诏狱校尉是去哪里做官?”
他心想,晋王不能斩,大概自己也升不了官,这个什么校尉,听上去就像偏远地区的官。
该不会调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吧?!
提前两年退休啦!
柴凌泰喜出望外。
拂尘小侍道:“诏狱就是天牢。”
柴凌泰愣了,梁奕把题目甩回来。
现在关段飞羽和晋王的天牢归他管了。
管段飞羽没问题,这下还要劳心晋王。
这算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老攻出没~~预告一下:不会最后一句才出没~~整章都是攻受两人的~~~~
谢谢追读和评论的小天使~~~~~
下周四开始掉落三更~~~~~~下周再见~~~~~
第22章 同居
段飞羽昏迷三天三夜后,朦胧中感觉身子一轻,接着一阵颠簸,停下,似乎有人把他从颠簸地方中抱去另一个地方,仿佛还听见湘云姑娘的声音。
他眼皮发肿,嘴角破裂,眉心紧皱,熟睡时松开,仍有浅浅川纹。每到睡着时,宁愿一睡不起。
这半年来,狱卒和东厂锦衣卫轮番上阵严刑逼供,段飞羽双耳灌入水银,盐水淋伤口,痒痛交替,他也想说出实情,可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柴凌泰一人做一人闯。那夜,忽然踏马杀进厅堂,再多一瞬,老爷子的头就落地了。
他拒不画押,瞧别人折磨他折磨得痛快的模样,连哭喊都暗哑了,打一鞭子,他笑,打得满嘴鲜血,他笑得更欢,笑得没声音也要露出一口血牙继续笑。横竖都是一死,死前也决不给别人折辱自己的快意。
有时能喝上一碗水,上刑时笑声更响亮,激得那人一杖下来,使段飞羽痛快晕死过去。
对比晕死睡去的一百八十个夜晚,今夜是他半年来睡得最好的夜晚。
没有牢犯发疯敲打铁栏,没有军爷半夜拖他起来殴打。
他预感他死期到了。身子被某种软|绵绵的东西盖住,他备感温暖,鼻子嗅嗅,心想:埋他到何处的墓地了?这处乱葬岗闻起来倒是香得很。
他睡了不知多久,有力气撑开眼皮。
他身处的地方不是乱坟堆,而是一间雅致厢房,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他盖着被子,床边是暖炉。太累了没空思考,管眼前是幻觉还是真实,假床也是床。
他翻过身继续睡,看见更眼熟的人!
柴凌泰躺在他身边!
时光倒转了吗?!
他弹起身,掀开被子,察看柴凌泰脚踝,伤处有黑印,只是柴凌泰肤色白|皙,衬得那疤痕黑印在他脚踝更为突出。
伤口结痂已然脱落。
说明数月过去了。
回头看自己。脸庞身躯手臂小|腿,大大小小的伤口敷上药膏,纱布包扎。
窗外漆黑夜幕。
柴凌泰被子被掀开,身子一凉,手顺着往旁边一摸,想抢回被子,猛然醒悟身边的床板空了,张开眼见段飞羽还在身边,只是坐起,不是逃跑,松了一口气道:“你不想睡?”
段飞羽楞了一下,好半年没听见柴凌泰的声音,如梦似幻,慢慢躺回去,不说话,生怕回光返照的美梦破灭。默然摇头。
晚膳时分过了,老袁和嬷嬷都回房休息去。见段飞羽平躺在床,睁着眼望床顶,继续不说话。柴凌泰心想:飞羽从天牢里出来就一直昏沉不醒,十几颗药丸吃好几日,没吃过肉丸,孩子该是饿了吧。”
他道:“出门逛逛,好不好?”
段飞羽立刻点点头。
柴凌泰换了灰色长衫,立于窗前。藉着月光镀上一层银色,一身清晖。
段飞羽还想多看一会儿。柴凌泰转头,给他披上黑袍,带上兜帽道:“不要让人看见你的样子,到了外面,帽子绝不能放下。”
段飞羽不明白为何能出去,却不能脱帽子,但他身处的境地不可能更差,下地府前想见见外面的世界,遂点点头。
没见半年,段飞羽长高了一点,纤瘦高佻,柴凌泰提不动他,带他翻墙出紫霄府。
柴凌泰册封为诏狱校尉,紫霄府重新变为他的府邸,可以随便出入。但带着朝廷钦犯段飞羽,就只能偷偷摸|摸,爬墙走路。
柴凌泰牵着他,段飞羽在身后低着头,等快到附近酒家时,望见里面人还挺多的,还是不带他进去为好,问道:“你爱吃什么?”
段飞羽反问:“吃完....回去哪里?”
饭菜都没买到手,就想到吃完了?
觉得他问得奇怪,柴凌泰也奇怪地回答:“回你住的地方。”
段飞羽没把紫霄府当成他住的地方,直接理解成吃完最后一顿就该回天牢了。
段飞羽甩开他手,从背后抱住他,埋首在他颈窝,用力吸了一口气,抽抽搭搭地哭喊出声道:“我不回去,你一掌把我打死吧。”
迎面走来的一名妇女驻足凝视,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小女孩,女孩舔|着棒子糖画。
妇女看到的是,一名男子哭着搂另一名男子,以死哀求,被搂的人又不像是推开他的意思。说明两人是认识的。
柴凌泰闻到了一丝不可言说的意味。若他肩上哭哭啼啼的是一名标致少女,画风就对多了,而且决没有人会特意停下观望。
他喝道:“看什么!没见过标致少男啊!”
柴凌泰口中的标致少男不是自己,而是背后的段飞羽。哭泣声音清脆怯生,令他动容。
妇女拂袖遮住小女孩的眼睛,疾步走过。
虽然夜深,闹市街道无名小贩正是开张时候,摆地摊卖玉器的,架火炉烧红薯的,面摊剁肉的,平凡的热闹不喧哗。
三三两两的行人不时回头注视柴凌泰。
帽子下哭声绝逼是个男的!一男一女走老远还回头看,看那兜帽掀起来没有。
柴凌泰老脸挂不住,拍拍腰间的手,段飞羽仍不肯松。他道:“你不能把鼻涕擦我衣服上。”
段飞羽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将生死大权交给对方,对方却只顾着衣服。
但能出狱一天也是极好,松开他,心想:街边有水塘有柱子,何愁没处自尽。
柴凌泰掏了掏怀里,没带手帕,拽起自己的袖子给他擦眼泪。
才说不要弄脏他衣服,转眼又主动拿袖子擦他脸。段飞羽呆愣下来望着他,不哭了。
柴凌泰回想,段飞羽出来这么多天,他还没了解情况,失态哭诉,皆因不知道缘由。当即明白。他笑道:“不逗你啦,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人到湖边吃夜宵。柴凌泰晕船,但夜宵小摊的舟船是停靠在岸边的。舟上有两张桌子,分别在舟中,舟头,他们选坐在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