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哲阻止他:“谁要你请客了?”这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递给了老板。
陈默悻悻的,他觉得欠魏哲太多了:“这不是找不到机会报答你吗?是你叫赵叔找人帮我的吧?我就请一次客又怎么了?”
“你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魏哲伸出手去,接过老板找回来的零钱,“我在乎你请一次客吗?”
陈默听罢,默了默。说的也是,魏哲家财万贯,就算送他一艘游轮估计也没惊没喜的。
“那……”陈默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不犯法,我定当竭尽全力付犬马之劳。”
魏哲身子抖了抖:“妈的听起来我在收买一个小弟。陈默你有病吧!你前天晚上救我的气魄呢?”他拉了拉衣领。
“救个毛呀!”陈默抱着书包,“我没瞎喊警察来了,你也是潜水遁到下游去了,没我,你照样活得好好的。”是了,没有他的横插一脚,魏哲照样屁点事都没有,未来照样生出一个反人类的杀人犯儿子。
魏哲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今晚事情都办妥了?”
靠!又拐弯!而且拐得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弯!没办妥我会跟你在这里等烧烤吗?早不问迟不问偏偏这个时候问。一个话题聊不下去你就干脆闭嘴行不?
“办妥了。”却陈默心中虽然狠狠腹诽,嘴里还是乖乖地应道。他不是怕他,他发誓。只是对方是魏家大少,好歹顺着点。
“啪!”这个时候,陈默突然被撞人了一下,腰上一痛,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去,眼看着就要砸在烧烤摊上。
魏哲一把拉住了他。
却是撞上陈默的人非但没有道歉,反而退后一步,大声开骂起来:“艹你妈!这是你家啊?!东西点好了还不快滚?挡着这边干什么?!”
陈默被骂得一愣,继而火气就上来了。撞人的不道歉,还敢开口骂人?“你有病啊!”他也骂了起来,“不长眼睛就算了,还没教养?!”
“说什么你!”没教养的小伙子瞪起眼睛,撸起袖子。竟然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魏哲一样,同样穿着全市统一的蓝白校服。
“你哪个学校的?”陈默哼道,“教你的老师知道你小小年纪就满口喷粪吗?”
“你想死是吗?”少年又高又壮,满是青春疙瘩的脸上带着戾气,瞧着有些可怕。
围在烧烤摊前的人自觉地散到了一边。
老板不悦地在摊后敲着铝制的夹子:“要吵架到一边吵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那个少年并非一人独行,他的同伴就站在他的边上。这个同伴一样一身校服还没换下,个子稍微矮了一点,人也胖了一些。令人惊讶的是,他虽然有着一双弯弯的月牙似的眯眯眼,但那脸上全然没有了天然的笑意,而是露出一种不可言明的恐惧。
他拉着满脸戾气的高个少年,示意他看向魏哲。
那少年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然后,便瞪大了眼睛,似被惊到了一样,直接后退了一大步。“魏哲!”他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默:?
他们认识?
陈默看了看这个撞了他不道歉反而要跟他吵架的高中生,又看了看魏哲。
魏哲一张脸变得铁青。
“艹他妈的!”那少年又骂了一句粗,他啐了一口痰在地上,“真的是魏哲!他不是被一中开除了吗?!”
开除?
“易哥,走啦!”胖子腿脚有些发抖,他抓住少年的手臂,想把他往后拉,“魏哲是个疯子,还杀过人,家里又有钱,我们惹不起啦!”
疯子?杀过人?
陈默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呆滞,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走啦走啦!”见易哥一动不动,胖子急了,干脆拖着他往后走,“他疯起来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过,我们学校整个保卫室都被他给砸了,那鬼样子,谁都拦不住,等下他真的疯了杀起人来可怎么办?”
被叫做易哥的少年脸有不甘,但还是被胖子拖走了。
烧烤摊前有好一阵子的寂静。
散开的人在那两个少年走后也没有再次围过来,而是用一种探究的抵触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魏哲。
在那两个少年说到魏哲是个疯子加杀人犯的时候,魏哲周身的气压低了好几帕,温度也冷了好几度。陈默有点担心他会真的扑过去打死那两个人,坐实了这种说法。
好在那两人很快就离去。
魏哲半晌没说话,盯着锅里他买的东西。
刚才发生的事,也只有烧烤摊主没有受到影响。他叼着烟,不断拿着夹子翻转着油锅里的食物,然后瞧着滚得差不多了,夹起来,放到炭火上翻来覆去地烤,边烤边撒调料。
东西全部弄好了。魏哲从老板手中接过打包好的串串。现在,他终于开口道:“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陈默道,“法律又不是专门为你写的。”
“刚进一中的时候,有位同学体育课突发心梗死了,刚好是我去叫的老师,也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就算到我头上了,很多人说是我把他打死的。”魏哲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原来魏哲跟原主一样,都被流言所扰,虽然这样的流言特别可笑。
魏哲拎着串串离开烧烤摊,打开袋子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拿了一个鱿鱼串。
“不过,”魏哲顿了一下,也拿起了一个鱿鱼串狠狠地咬一口。“我是疯子,”他说道,“没错,是个疯子。”
第11章
如果一个人可以非常平静地告诉别人,自己是一个疯子,全程无悲无喜无怒无怨,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要么是在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要么就是在强装痛苦,破罐子破摔。
魏宅里,陈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此时晚上十点半。
路上堵车,他和魏哲回来晚了,当然,王姨并没有报警,因为魏哲在的士上给她打了电话。到达魏宅后,魏哲把一袋串串交给王姨让她分给家中的帮佣们,然后便被王姨催促着去洗澡。而陈默则被带到安排好的房间。
房间坐南朝北,与魏哲的面对面,中间隔了一个圆形的小厅,里面东西一应具有,甚至还有配套的卫生间。
陈默洗完澡后等了很久,魏哲始终没有过来找他。他为自己的期待感到好笑,都特么几点了,他居然像个白痴一样想跟主人来个围炉夜话。
陈默抱着被子卷成一团。
魏哲的状态很不对劲。虽然一路上都是老样子,回来后也没见什么异样,但陈默就是知道他很不对劲。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这是直觉,一种有别于常人的直觉。大概因为他是穿书者的缘故吧!陈默如此自忖。他可不想承认自己莫名其妙地想去关心魏哲。
陈默最终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他走到书桌前,拿过放在上面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录音笔。
这就是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他要魏哲帮的忙。放学时候他请魏哲帮他弄一个录音笔,魏哲还在车上的时候就打电话叫人去买了,等他到了魏家,东西也刚好送到。
他又不是傻,去舅舅家谈判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准备?
谈判的时候,几乎都是他在引导那家人说话。
陈默:“我妈从你十八岁开始就往你存折里打钱,你总该不会不承认吧!存根我可都留着!”
游倩倩:“存根?什么存根?就算有存根又怎么样?那是你妈送给我老公的!”
陈默:“这套房子我妈出了多少钱?十万?还是二十万?”
游倩倩:“你小小年纪就会狮子大开口哇!你妈当初只给了八万!八万!”
陈默:“我妈过户给你的那套房子我也有份,过户是不合法的!”
游倩倩:“我呸!公证处都公证了!不合法?不合法你去告呀!”
……
总而言之,虽然在法律层面上,他对这一家人毫无办法,但万一哪一天真要彻底干架起来,他也绝对不会叫自己在道德层面上输掉一分一毫。原主不懂得用舆论来保护自己,他可不一样。游倩倩没脸没皮,但张为杰可是有一份正式工作,还有张北张南这两姐弟,他就不信他们在学校里不要面子。
除以上对话之外,谈判期间,陈默还趁着张南上厕所之际,把他堵在卫生间门口。他问他林照是不是被他怂恿的,张南当然不承认。可惜陈默套话本领一流,不一会儿功夫,张南就不小心说漏嘴,说他暗示跟他交好的同学,在厕所里把陈默因为想住校不敢跟人打架的事情与其他人分析了一遍,“谁料好死不死地被林照听到了”。
陈默把张南的话也全都录了下来。
录音笔里统共录话近两个小时。陈默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去找魏哲的理由。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电子钟,10:37。“还不算太迟,是吧?”他有点心虚。
“咚咚咚!”魏哲的门被敲响了。陈默颇为忐忑地站在门外。
里面没有声音。“他大概睡着了吧。”陈默心想。他站了好一会儿。寂静夜晚,明月窗外枝头高挂,月光漫漫如纱撒入。他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不过,当他想要走的时候,门开了。魏哲穿着蓝水色的丝制睡衣睡裤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那啥,”想好的理由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魏哲的脸色很不好,门只被他开了一半。
“没、没睡呀?”完了,彻底变成白痴了。陈默舌头打结,脑袋当机,他是抽了什么风要来找魏哲?
“关心我?”想不到魏哲开口了,声音略微沙哑,但是阴沉沉的脸却亮了不少,嘴角也微微勾起。
“呃……”好吧,如此单刀直入,他还不好意思个屁!垃圾借口不用找了,他就是关心他。陈默轻轻点了点头。
魏哲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推开门,闪了个身,让陈默进来。
陈默进去后,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下。相对晚饭前而言,好像屋里并无什么变化,但细心一瞧,还是会发现,魏哲桌上的木制艺术闹钟没了。他记得那个闹钟就摆在左边靠墙的位置。而现在,闹钟没了,桌上却多了一杯咖啡。
陈默皱起了眉头:“你晚上喝咖啡?”
上一次看到魏哲喝咖啡是在网吧里,那时候为了熬通宵,很多人都喝咖啡,所以倒也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
魏哲大方承认:“失眠。”
“失眠还敢喝咖啡?”陈默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长了什么。
魏哲避过这个话题,坐在床边,看上去很累:“你想了什么借口过来看我?”
卧槽!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犀利!
陈默有些尴尬,站在魏哲面前,手脚无处安放。
“录音笔?”魏哲注意到他右手上握着的那个东西。
“呵呵……”陈默傻笑,都被对方拆穿是借口了,那么再一本正经讲出来,才真是蠢到家了。可又不能不讲,总不能举着录音笔说,我是顺手带过来玩的。
这家伙太不可爱了!千真万确!
陈默干脆不客气地拖了张椅子坐在魏哲面前,道:“录的东西太多了,想要把有用的东西分拆出来重新录一遍,你有没有随身听?”
这个时候,软件业还不发达,音频分割软件还不知道产生没有。而U盘什么的更是闻所未闻。录音笔里的内容无法拷贝到电脑进行剪切。陈默就想拿个可以外放的随身听,录音笔播一段,随身听录一段。
魏哲顿时了然,他示意陈默打开书桌右边下方的抽屉:“随身听在里面,你随便拿一盒磁带。”
陈默便转身低下头去,拉开抽屉。索尼的随身听果然放在里边。却是当他俯身拿出随身听和磁带的时候,他一眼瞥见魏哲脚下的床底,一个被砸得稀烂的木制闹钟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木板碎裂,七零八落,还有坏掉的闹钟零件正在控述着主人的暴行。
“……”
第二天,魏哲和陈默一起去上学。魏哲昨晚果然没有睡好,在车上不停地打呵欠。陈默劝他小寐一会儿,待到校了他会叫他起来。却是前面开车的赵叔说道,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我们少爷有起床气,呃……比较厉害。”
陈默就不再劝了。他想起昨晚在夜市,那个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胖子,说魏哲把保卫室砸了个稀巴烂,谁都劝止不了,又想到魏哲自称“疯子”,最后记忆便定格在魏哲床铺底下的那个破闹钟。
陈默大概明白了,魏哲可能是有狂躁症或者什么医学上的病,有暴力倾向,控制不了自己。
“难怪没朋友。”他心道。原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魏哲太孤傲,接近他的人有目的,这些都可能是没朋友的原因,但真正的,应该是魏哲情绪不稳,把朋友们都吓跑了。
不过,能被吓跑的,还能算是朋友吗?
陈默思考了一下,他好像掉进一个自相矛盾的悖论里了。但话说回来,魏哲在他面前并没有情绪不稳呀!昨晚魏哲在自己房间里砸东西,显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却他开门之后,仅仅是脸色阴沉而已,不对,他还笑了。
陈默扭头看向坐在右边的魏哲。魏哲正盯着窗外,好像试图通过街上不断退后的风景来抵挡不断袭来的睡意。
那个时候他确实是笑了,在见到他之后笑了。
所以他才是他真正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