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道,很多男人都会嫌弃女人无能,觉得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后院相夫教子。但事实上,很多斗争都是由女人引起的,很多成败也是因为女人。
许是依然不放心陆珩,许是想在陆珩走前给他留个后,楚成帝在陪周皇后用膳时忽然开口:“皇后,朕想给谨之赐婚,方便有人贴身照顾他,你意下如何?”
周皇后夹菜的动作微顿,她眸光微闪,笑道:“陛下要给谨之赐婚,这是好事呀。谨之身体不好,有人贴身照顾他是好事,不知陛下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楚成帝道:“若是以前的谨之,便是王侯将相家的嫡女也是由得他选的。可他现在到底只是庶人,配的妻室太高,朕担心他会压不住。再者给谨之赐婚的主要目的是找人伺候他,名门贵女怕是不懂伺候人的活儿。”
周皇后心里气得发颤,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陛下考虑的很周全,如果让臣妾选,臣妾也会给谨之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她深吸了口气,才控制住把满桌子饭菜都扣在楚成帝脑袋上的冲动,继续微笑:“陛下还未告诉臣妾,您为谨之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呢!”
楚成帝道:“是兵部尚书家的二姑娘。皇后也是谨之的母后,想来也关心谨之的终身大事,这件事朕便交与你去处理了。宫里也有些时间没好好热闹过了,过几日你便召集嫔妃办个赏梅宴,多邀请几家的公子贵女来宫里走走转转,让他们年轻人也多接触接触,好好热闹热闹。”
周皇后:“……”
她心里有很多脏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皇后勉强吃了几口饭菜,味同嚼蜡。
以她的聪慧,如何能猜不到楚成帝是在打什么主意?
兵部尚书姓崔,兵部尚书家的二姑娘乃填房所生,上面有嫡出的大姑娘,她在兵部尚书府的地位不尴不尬。可问题不在兵部尚书家二姑娘的身世,问题在于她身后的家族,崔家和周家,如今已经是势不两立的状态,让她撮合兵部尚书家的二姑娘和谨之,就是要把坏人全丢给她做。
且先不说谨之如今的身份,以后会不会前往封州。便是他的身体状况,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不管哪家的姑娘嫁给他,都是要守活寡的。
她很清楚,楚成帝与她说的话从来都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她必须将这件事办成!
不管谨之是生是死,兵部尚书家的二姑娘都要是谨之的妻。
楚成帝离开后,钱嬷嬷连忙让伺候的宫人退了下去,担忧道:“娘娘?”
周皇后咬牙道:“本宫无事。去叫人准备笔墨,本宫要拟旨。”
钱嬷嬷知道周皇后有多不想拟这份旨意,但她不得不遵从陛下的命令,这个坏人她不得不当,只好安慰道:“娘娘,依殿下的聪慧,他会理解您的,知道您也是身不由己的。”
周皇后无力的摆手:“本宫知道,本宫只是担心……”
她没有继续说,在钱嬷嬷的搀扶下去了前殿。
一份懿旨,周皇后修修改改许多次,这才叫了人给陆珩送去。
皇后的懿旨被大张旗鼓的送到了陆珩手中,送走了宣旨的太监,陆珩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没有人能从他脸上看出喜怒来。
过了片刻,他忽然扬唇笑了出来,俊美的脸上噙着漫不经意的笑意,却叫人无端觉得冷,那冷意甚至比这冰天雪地更甚,让人如坠冰窖,冷彻心扉。
有那么瞬间,府中的家仆甚至觉得他们公子就是遗世独立者,在这浑浊的尘世里踽踽独行,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明明抬手可触,却又遥不可及。
管家垂首站在陆珩身后,低垂的眼睑中有狠意掠过。
他去杀了那崔家女!
陆珩缓缓收起懿旨,面上肆意的笑也收敛了起来,他转身看着管家,意味深长道:“打打杀杀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没了崔二姑娘还有李二姑娘张二姑娘,应旨成婚才能一劳永逸。”
管家道:“可是公子,那崔二姑娘进府,势必……”
“也不是什么难事。”陆珩微微抬起下巴,朝管家招了招手,低声道:“等容遥回来,你帮我办件事。”
陆珩低声在管家耳边吩咐了几句,管家听完,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这么做,可以吗?”
陆珩道:“去准备就是。”
管家犹豫片刻,沉重的点了点头。
陆珩捏着懿旨回到卧房,随意将懿旨扔在了桌面上,他则是拿着关于封州的杂记翻看。
百年前的封州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
但在数十年前,封州连年大旱,朝廷的不作为导致流民无数,曾经繁华热闹的城镇也在短短时间里变得空荡冷清,后来封州更是被流民占地为主,渐渐的不再受朝堂控制。
发展到现在,封州已是混乱之地了。
三年前,封州再遇大旱,封州以及周边数座城池都被殃及,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而占山为王的盗匪们,多是以抢劫路过车队为生。
被抢的车队多了,就少有商队车队前往封州,封州也逐渐被封闭起来,成了罪恶者逃命的天堂。
楚成帝将陆珩放逐到封州,可见他心里对他的恶意有多深
陆珩在看这些杂记时,陆谨之也经常从玉佩中飘出来,看到书本上的文字,他就好似看到了封州百姓艰难求存的模样,眉宇间都是愁绪,但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封州乱了这么多年,朝廷想办法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
陆珩翻书的速度极快,不多时就看完了一本杂记,见陆谨之还在玉佩外面,笑道:“楚成帝是你亲生父亲么,在将你贬谪为庶人后还把你发配到封州,他不知道在封州立足的都是些妖魔鬼怪么?”
楚成帝肯定是他亲生父亲,因为他们这个时代和陆珩说后世不同,他们这个时代的女人讲究三从四德,讲究从一而终。
记忆中的母妃贤惠且温柔,十几岁就从父命入宫为妃,楚成帝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陆谨之苦笑道:“他是我亲生父亲。”
陆珩‘啧’了声:“虎毒还不食子呢!楚成帝简直比老虎还狠毒,你说就这样的父亲,你当年怎么就没造反呢?”
陆谨之:“……”
他现在其实也挺后悔的。
当初就该在皇帝宠幸妖妃是非不辨时大逆不道的清君侧诛妖妃,而不是顾虑太多累得自己狼狈不堪,也连累了左相等人。
第102章 重生之当你后妈27
周皇后的懿旨传到陆珩这边没有掀起多少风浪, 传到兵部尚书府中时差点将兵部尚书府闹得鸡飞狗跳。
兵部尚书府的二姑娘虽是填房所生,但自幼颇受府中老太君宠爱,以至于养成了她骄纵蛮横的性子, 自从周皇后的懿旨传进府中, 她就没有半刻安生过。
哭过, 闹过, 还扯着根小绳子准备上吊, 最后被兵部尚书一句话镇压, 他说:“你就算现在吊死在房梁上,尸体也会送到废太子府。”
崔尚书心烦意乱的呵斥过府中的二姑娘,随后不顾她的崩溃哭闹, 拿着懿旨去了镇国将军府。崔门的姑娘要嫁给废太子, 嫁给以前的对立方, 这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必须要找大将军商量。
崔将军在崔尚书到来前就收到了消息,他展开懿旨看了片刻, 忽然笑道:“你觉得皇后会下这样的懿旨么?几位皇子中,皇后最心疼的就是二殿下和三殿下。”
崔尚书道:“您的意思是,下这份旨意的人其实是……陛下?他到底想做什么?”
崔将军目光深远,唇角挑着几许冷意:“他是陛下, 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们配合着他便是。倒是你, 多劝劝你家的姑娘,千万不要让她闹出不可挽回的事来。要是被那位抓到了把柄,你的兵部尚书府怕是要步上陈太傅的后尘。”
崔尚书连忙道:“我知道了, 我会好生约束她的。”
与崔将军交换了意见,崔尚书里忧心忡忡的离开了镇国将军府, 他知道陛下有意对付崔门,挑起崔门和韩门的斗争,他也有意拉拢周门。但他给崔家女和废太子赐婚,还让周皇后拟旨,其实是两方都得罪了。
也许陛下并不担心得罪两方,他要的是周门和崔门永远没有联合的可能,让三足鼎立,他坐收渔人之利。
崔尚书忍不住打了个寒碜,在这场权力的斗争中,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回到府中,二姑娘还在闹腾,他老远都能听到她的哭闹声。
从二姑娘被赐给废太子开始,她就注定再无别的用处,她是被楚成帝指定的牺牲品。
他哪怕对她有再深的父女情,此时也不得不狠心全部斩断。
崔尚书招来了管家,让他安排几个家仆看住二姑娘,准她哭闹,就是不准她逃跑,不准她做傻事。
填房夫人也为女儿求过崔尚书,均被崔尚书一句‘你想被满门抄斩就继续求情’挡了回去。只要想起满门抄斩时的惨状,填房夫人就被吓得浑身哆嗦,她只好回院子陪着女儿,开解女儿。
府中老太君也找过崔尚书两次,崔尚书如实道:“母亲,如果那份懿旨只是周皇后的意思,我还能想办法周旋一二。但真正下旨的是那位,他已是铁了心要对付崔门,要是这时闹出点动静让他抓到了,我们家会面临怎样的结局,不用我细说,您应该也很清楚。”
他想了想,补充道:“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老太君无力道:“既然无法逆转,那便按你的意思办罢!”
尚书府上下总共百余人,上有老下有小,总不能为了个二姑娘将所有人的命都搭上。再者,二姑娘就算嫁给废太子,最多也只是下半生守寡,她还能好好地活下去。
至于废太子被贬谪,待他身体略有好转便要启程去封州的事,不管是崔尚书还是老太君,在这时候都没有想起,或者说是不想想起。
他们不想承认,为了尚书府,要亲手送崔二姑娘去死。
崔尚书府中的消息被分别送到了陆珩和楚成帝的手中,陆珩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棋子,照着棋谱将棋子摆在最恰当的位置。
在离开楚京前往封州前,他要把手中能用的钉子全部埋完,让这些钉子在埋藏的地方生锈,腐朽,蔓延,最后让被钉子侵入的地方触之即毁。
楚成帝却因为崔尚书在接到懿旨后去见了崔将军而将书桌上的奏折全都扫到了地上,肥胖的脸因为暴怒而不断地涨红,他不停的喘着粗气,口中骂道:“真是放肆,朕还没死,活着呢!”
李太监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他小心翼翼的捡起奏折放好,不敢打扰生气的楚成帝。
在楚成帝明里暗里的催促下,周皇后联合几位分位较高的妃嫔举办了宫宴,宫宴的参与者主要是年轻男女。
是以宫宴举办那天,各府中的公子小姐很早就起身收拾装扮,换上最华丽的衣衫,戴上最精美的首饰,不求艳压群芳一枝独秀,但求不给身后的家族丢脸,给自己挣个好前程。
在这些青年男女中有着急的,也有不着急的。
着急的如镇国将军府的崔青峰,他着急自然是为了妹妹崔氏。
自从聚贤阁赏梅宴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妹妹,只偶尔得到几个关于她的、不知真假的消息,真的是要急死他,可他又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以前,他还能避开皇宫布防翻进去,可是自从家族在皇宫埋的人被楚成帝清除后,他就不敢擅自翻进皇宫了。
这次能光明正大的入宫,正光明正大的见到妹妹,他就能找到机会问明妹妹她的情况。只要想到书信上寥寥几语关于妹妹处境艰难的话,他就愁得整夜睡不着,宫宴前夜更甚。
是以丑时刚过,崔青峰就起身打理好自己,然后骑着马前往宫门口,等着皇宫大门打开。
崔青峰到的时候皇宫门口还没有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来皇宫的人逐渐增多,但大多数都是来上早朝的大臣。
崔青峰在这些大臣中见到了他父亲镇国将军,镇国将军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便别开了眼睛,想来他心里也想知道崔氏的处境,平日不提也不过是自己憋在心里难受罢了。
不着急的如陆珩,依然是睡到自然醒,然后慢条斯理的收拾好自己,连宫宴的举办都是管家提醒的。
“公子,今日是皇后娘娘宫宴举办的时间,您看您什么时候动身去皇宫?”管家见陆珩半点不着急,似是没有想起还有宫宴这么回事的模样,不由得提醒道。
完全忘记还有宫宴这么回事的陆珩:“……”
他掩着唇咳嗽了几声,低声道:“最近病的迷迷糊糊的,连这么要紧的事都忘记了,还好管家你提醒了我,去准备罢!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就进宫。”
管家无言的看了陆珩片刻,外人不知道他家公子的情况,他自己还能不清楚么?
公子在外人面前装得有今日没明天,在他们这些‘家臣’跟前可从来没有想过掩饰,面色红润脚步轻盈的公子,哪里像病得迷迷糊糊的了?
管家无奈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公子上车入宫了!”
他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已是辰时三刻了。”
陆珩面无表情的应了声,还是回卧房把自己捣鼓成重病难治的模样,还拿了两本用来打发时间的杂记,这才登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管家亲自驾车把陆珩送到皇宫门口,原以为他们是最晚的,不曾想皇宫门前还有与他们行程差不多的,管家凝眸看了眼对方的马车,转身对马车里的陆珩道:“公子,是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