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布衣,明眸皓齿的少年背着一担柴从山林深处钻了出来。他拍了拍沾到身上的叶子与柴屑,往上提了提那担柴,抬脚便往村子里走去。
“雁哥儿砍柴回来了啊!”田间劳作的村民们热情的跟背着柴的少年打招呼,“雁哥儿要不了多久就要就要参加乡试了吧!哎呦!跟雁哥儿你爹一样厉害啊!”
村里人打趣道:“是啊是啊!要是雁哥儿中了!可就光宗耀祖了!”
雁十三莞尔一笑:“乡亲们是抬举了十三了!乡试不是院试那么容易考的,贡生也不是童生生员,考不考的中十三也不确定,乡亲们还是不要太期待了。”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你爹雁林,当年可是十九岁就考中了解元!你小子随你爹,也肯定比你爹厉害!芝麻梭子越往下越厉害嘛!”
雁十三予了村民们一个好看的笑,跟他们礼貌辞别后便背着柴火往村口走去了。再过四个月就是乡试,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家里也没留给他什么财产,只能每天天不亮上山砍柴挑到镇子上的富户人家去卖,卖的钱准备做去乡试的盘缠。
待雁十三走远了,乡亲们讨论的声音才大了起来。
“要是考中了,别说是给咱们菩提村争光了!雁哥儿他爹泉下有知怕也是能安心了!”
“也是造孽啊!雁哥儿他爹病死在了去殿试的路上,盘缠也被做了送他回乡安葬的丧葬费了!而雁哥儿他娘!哎!”
“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雁哥儿他娘也真狠的下心!在雁林下葬没两天就抛下雁哥儿跑了!哎!”
一个大汉子拄着锄头,担忧道:“雁哥儿今年虚岁才十五,要是考不中就……”
不等他话说完,他旁边的一个老汉就一拐杖打了过来,横眉竖眼呵斥道:“你这说什么混账话!雁哥儿今年一定会中的!”
“村长俺这不是说说嘛!雁哥儿还这么小,一个人去参加乡试,不让人放心啊!咱们几个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也帮不了雁哥儿啥。当年雁林兄弟帮了咱这么多,可咱除了帮雁哥儿种种地,啥也做不了,俺这心里不舒服!难受啊!“大汉子说着说着竟抹起了眼泪,他这话没说错,原主他爹雁林不但是个才华横溢的人,更是一个读书君子,平时没少帮衬村里人。
尤其是在雁林中了会试头名解元之后得到的免税三年一百亩地的头筹后,将这五十亩地的名头全挂在了菩提村,别说中解元前考中秀才后得的三十亩免税地也是尽数挂在了菩提村,在会试之后雁林更是得到了整个菩提村的感恩戴德。
村里人都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如今雁林死了,他那妻子也跑了,丢下了雁哥儿这个半大的孩子。他们做人不能落井下石,就一直帮衬着雁哥儿,但到底是村里人照顾不周,忘了雁哥儿好强,从让雁哥儿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半个月前雁哥儿为了不麻烦村里人,悄悄一个人进山林子砍柴,却一脚跌到了山崖下,要不是路过的猎户把雁哥儿带回来救治的及时,怕是雁哥儿也要随着他阿爹一同去了。
这件事让村里人都提心吊胆,但也不敢呵斥雁哥儿这孩子一句,只能帮衬着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雁哥儿体内早就在半个月前换了个芯子。
雁十三背着柴,赶着步子往离菩提村二十里远的镇子上走。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选择给他的身体这么年幼,竟只有十五岁,准确来说还是虚岁十五岁,实际上才十四岁多一点。妥妥的小孩子!
原主雁十三,智多近妖,过目不忘。
六岁考中童生,十一岁考中了秀才,如今十四,便已打算参加乡试。
原主的父亲雁林一直隐藏着原主的天赋,是打算在自己二十八岁的年纪考中进士之后,在原主年满十七岁之再后让原主参加乡试,藏拙三年。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孩子显得不那么特殊。
怀璧其罪这道理雁林太清楚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儿被人惦记,年纪轻轻就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丧命。尤其是他无权无势,护不了原主的情况下,只能忍痛将原主的天赋掩藏。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去往京城参加殿试的途中被人算计,生生丢了命,让才十四岁的原主在父亲离世,母亲跑了之后,彻底崩溃,打算破了父子俩的约定,参加今年的乡试。
原主再怎么早慧,也只是一个孩子。他等不了三年,他只想早点考取功名,然后替雁林报仇。
却在砍柴时,不小心跌落山崖,这就让雁十三来了。
而原主本来的命运却是在跌落山崖之后把脑袋给磕了,虽然没变成傻子,却也傻了,被好心的村民人养着,在十八岁那年跌入河中淹死。
关于这个S级高等世界,雁十三了解的不多,原主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从原主的记忆与屋子藏着的史书了解到的外,无法从初见提供的那少的可怜的资料里获取更多。
“宿主大人对不起!”初见深感歉意,照理来说雁十三不应该这么早就做S级的任务。
任务者们的任务都是由系统抽取,大部分的世界都是B级或者C级,少量的一些是D级和E级,A级的任务都是少之又少,而S就更不用提了,几千万个任务中S级只占百来个。
却偏偏让初见给抽中了,初见本来还想着抽取像梁修竹那样的D级任务世界让宿主大人轻松轻松,没想到竟成了非酋,抽中了最不好的让雁十三来遭罪。
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非常少,连主角的资料都只有一小篇,千百来字介绍生平经历和经历的一些事。
这次的任务同样只有一个——“辅助男主薛沉吟登基,成就符国一代明君。”
听到明君这个词雁十三莫名其妙有点牙酸,他记得上一个世界好像他教导出的一个学生也是皇帝来着,但是他们之间好像是有了什么龃龉,然后他就没有这个学生的后续,跟着上了战场。
“初见,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雁十三有点想不起来这个做了皇帝的学生是谁,记忆看起来没有断层,但是那个学生他竟然没有一丁点映象,这不合理!
初见:“……”他感觉这句话已经成了宿主大人的专属了。
“哎!那个是……薛沉吟?”雁十三看着那个穿着破烂,怯生生躲在树林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的大男孩,疑惑的开口:“吟哥儿,你躲在哪里做甚?”
薛沉吟本是符国的十九皇子,却因为他的母妃家族功高震主,惹来皇帝的忌惮,又被朝堂上的奸臣连和受怨入狱,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嫁入深宫中,薛沉吟的母妃德妃将刚出生不久的薛沉吟交予她最信任的婢女连夜潜逃出宫,而德妃则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寝宫,抱着一个从民间花高价买来的死婴一同赴死,打消了皇帝的算计。
而薛沉吟则被婢女带走,逃到了菩提村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二年。
薛沉吟与原主差不了几岁,但算不上熟悉,只是认识,在同一个书院读书。原主父亲雁林爱才,所以薛沉吟有时候也会来雁家随着原主与原主父亲一同温书。
别人不清楚原主的天赋,但薛沉吟是清楚的。
其实本来以薛沉吟的聪慧,也是可以及早就考取秀才的,只是那个照顾他的婢女,也就是薛沉吟他现在的阿娘不允许。她怕薛沉吟太早暴露自己的锋芒会被那些人注意到,然后发现当年的那件事,将薛沉吟害死。
不过也是,薛沉吟不过一少年,无权无势的一小可怜,真要弄死他,那些人动动手指就可以做到。
“雁哥儿,你也要走吗?”薛沉吟很喜欢雁林,同样的也喜欢这个长的漂亮读书也好的哥哥,“你能不去吗?”
他从村里人嘴里得知雁林叔在赶考的路上害病过世了,他害怕雁哥儿也像雁林叔一样害病死在赶考的路上。
雁十三微微一想就知道薛沉吟是什么意思,他充薛沉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待薛沉吟扯着衣摆走到他面前后,雁十三才抬手在薛沉吟梳的一丝不苟的脑袋上揉了揉。
薛沉吟被雁十三突如其来的亲热惊到了,在他的印象里,雁哥儿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很守礼,向来不愿与他人太过亲近。
“吟哥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雁十三揉着薛沉吟的脑袋,像是回到了他做教书先生的那段时日,就如同现在一样的宁静与安定的生活。
他看着薛沉吟,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以慈爱的目光注视着薛沉吟,“但我没办法。谁都知道阿爹他是被人害死的,我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他们为了解决后患而来害我。我也等不了六年,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我做不了君子,我只想早日考取功名,为我阿爹沉怨昭雪。”
薛沉吟哀求道:“雁哥儿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考取了秀才,我们一齐去乡试,一定能替雁林叔报仇的!”
“吟哥儿,我等不了了。”雁十三叹了口气,原主的愿望是他必须完成的存在,这是借用了他身体的报酬。
乡试考完的第二年春就是会试,而殿试同样是三年一次,而历代的殿试皆是在皇帝底下考试,也是唯一可以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六年时间雁十三不是等不起,但薛沉吟不能因为他过早暴露。且称帝这件事有多困难用脚趾都能想到,薛沉吟太年幼,总得历练几年才行。
而他,就在前面为薛沉吟开到铺路,让他的称帝之道走的快一些,在几年后的夺位之争中能有所依仗,也好让符国的战火早日平息。
第88章 第八十四章:微尘里,爱与憎(2)
雁十三:“吟哥儿,我等不了了。”
薛沉吟:“真的不能等等我吗?我很快就能追上来的。”
雁十三看着才到他下巴这里的薛沉吟,摇摇头:“雁哥儿,六年已经太久了,再加三年我真的等不起。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个样子做什么。”
“可是……”
“你怕我像阿爹一样对吗?”雁十三笑了笑,提了提背上的柴火,看来今天他这捆柴是卖不了了。见薛沉吟点点头,便拉着薛沉吟走到树下坐好,顺手还整理了一番薛沉吟微微凌乱的衣服。
思索了一番,雁十三斟酌着开了口:“雁哥儿你得明白,人这辈子太短了,是耗不起的。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很多事不是可以忍的。”
“父亲有教导,人生无非就是等和忍的来回替换,有时是忍中有等,绝望中有希望。到了一无可等的时候,就最后忍一忍,大不了就是一死,就彻底解脱了。无限的时间流河之中,你我皆只是微小又微小的波浪。但人生在世,须得全力一博,在时间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印记,将自身价值和作用为国家、君王、百姓、家人、知己献出。当然了,这是我的想法,你不一定非要像我这样想。”
一个人若是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自身的价值感或者塑造自己,是非常惹人厌恶的。而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也是同样让人讨厌的。
这是原主的想法,雁十三不过是顺承了下来,而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借用了原主身体的雁十三会将原主的思想贯彻到底。
“可雁哥儿你还年轻不是吗?不过只是三年,再等一等不行吗?”薛沉吟的双手无意识紧紧扣着屁股下的泥土,不甘的看着雁十三,希望可以打消他的想法,让他等等自己。
“吟哥儿,年轻不代表岁月长久。”雁十三抬手从头顶的枝桠上扯下一片叶子,又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拿到薛沉吟面前,开始教育起孩子。
“吟哥儿你看,这两片叶子都是今年春天长出来的,如果我不把这片叶子摘下来,那么也许它会在秋天的时候落下来,更可能会留到明年才会落下来,它还有很久的时间。但这片叶子就不一样了,你看它早就掉落在地上,已经焉了,它没有时间了。你不能因为年轻就浪费时间,等待下一次。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能等,唯独时间不能。因为无论是历史还是人生,都是一条波涛汹涌的长河,刚看到一样事物,就会被带走,而另一个事物就会出现代替它,而这个也将被带走,无法永远停留。时间就是一帖□□,它会冲淡人的感情,而且是让人心甘情愿服下的。”
薛沉吟沉默,他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但就是明白这些道理又如何?他制止不了想留下雁十三的想法,他想让雁十三等等他,就等一下,让他追上他。除了薛沉吟自己,谁都不知道他有多想与雁十三并肩前行,甚至是超越他的存在。
男孩都有好胜心,尤其是优秀的男孩。
在薛沉吟看来,他与雁十三差的不过就是两年光阴,待两年后,他考取了秀才,这样两人就平等了。这样他们就可以一齐去参加乡试,看谁能角逐胜谁。
雁十三摸了摸薛沉吟的脑袋,他上一个世界教导了十二个优秀的学子,像薛沉吟这样心态的不是没有见过。
他们都是优秀的存在,也极其渴望展现自己的优秀,觉得自己不比任何人差,所以看到跟自己年岁相当却比自己优秀的同龄人时,自然会不服气,幼稚的想比一比。
魏安久就是这样一个例子,雁十三把周梓桑安排与梁修竹一起,魏安久那个时候就闹腾,他觉得自己不比梁修竹差,为什么不安排他与周梓桑一起。
在后来的时间里,魏安久不止一次明里暗里跟梁修竹比较,甚至严重影响了周梓桑,在一次集体踏青中,魏安久因为控制不住心中的妒忌伤害了周梓桑与梁修竹,也断了周梓桑对魏安久的好感与未来。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魏安久自个作死把周梓桑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