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十三这样想着,背着背篓上山了。
当他看到山崖底下血肉模糊的人的时候,觉得今天真的是倒了血霉了!他不能不管,也不能带回去,毕竟有一尊瘟神在家里守着,指不定就要乱发脾气搞的他家不得安宁。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雁十三脑子想别的,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很快就包扎好了这人身上的较大的伤口。见带来的纱布不够了,便顺手撕了自己干净的衣料为这人包扎。
包扎到一半,这个人突然就睁开眼,一只手掐在了雁十三的脖子上,雁十三无语,他清楚的知晓这人处于一个半混迷半清醒的防御状态。如果救他的普通人可能会被他吓到,但知晓他情况的雁十三是不会的。
雁十三轻轻抓住他的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拍了拍那人的脑袋,轻声道:“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或许是因为流血过多的虚弱,又或许是因为这人的语调太温柔,像极了怜悯世人的佛祖,骆长安松了手,彻底昏迷了过去。
雁十三翻了翻资料,知晓这人是宸王殿下的死对头——骆长安。
真正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真正的君子。
只是与雁宸不对付,见面就掐的那种,不过两人虽然明面上关系不好,实则私交甚密,但还是不对付。
至于这俩人为何同一时间来到这里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大概是与之前的那些人无异。
不过资料上却说,骆长安与雁宸并不是同路来到这里的,而是一前一后。
骆长安身上的伤比较轻,但是拖了快五天没有处理,情况不比雁宸好多少。
“我真是欠你们的。”雁十三将骆长安扶起,往一个山洞里走去。
处理好骆长安之后,雁十三想了想,还是花了十积分买了一颗续命丸给骆长安服用下去,以保他的命。见天色尚早,便去拾了柴火,抓了一条鱼去鳞去鳃去内脏往山洞走去。
骆长安意识迷迷糊糊的,只看到一个人影在他身边陪伴着。他心怀期望的往那人身上靠过去,只迷迷糊糊听见那人清朗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着什么,似安眠曲一般让他放松下来。
雁十三摸了摸骆长安的额头,发现烫的烧人。他无奈的看着骆长安:“怎么发烧了?不是服用下了续命丸吗?也罢,算我欠你的。”言罢便花了五积分从系统商务城里购买了一颗退烧药丸让骆长安服了下去。
或许生病的人都很脆弱吧?雁十三看着这个把脑袋埋在自己颈间,双手紧紧抱着他腰不放的骆长安。
意识到今天可能回不了家的情况时,调出了雁宸那边的情况,发现宸王府暗卫已找到雁宸准备带他离开,雁十三便松了口气。
他看着雁宸被曾经的伙伴们带走,关掉视频,看着脸烧的红红的紧紧抱着他的骆长安,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一些。
忙碌了许久的雁十三有些疲惫,揉了揉眼睛,便枕着骆长安躺在了洞壁休息。谁知这一躺就睡着了,醒来是天已经黑了,彻底回不去了。
而他旁边的骆长安也睡的很安稳,只是还是紧紧的抱着他。雁十三一使劲,掰开了紧箍在腰间的手。之前的他疲惫不堪,睡了一觉之后感觉好多了,自然就掰开了骆长安的手。
看着已经让蚂蚁爬满的鱼,雁十三只得起身,借着月光赤脚踏入溪流,抓鱼。
在烤鱼的时候,骆长安因为烤鱼的香气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雁十三笑着递给他一条烤鱼,道:“吃吧。”
骆长安看着雁十三,迟疑的道:“……朴安兄?”
雁十三一愣,原主与骆长安熟识,自然见过原主,他也没隐瞒,点了点头示意是他。
骆长安离京数日,只知晓“简朴安”因某些事的缘故离开了京城,却并不清楚是什么。当时只道可惜,这般的人才就这么离开了。
不过能再次遇见也是有缘,骆长安优雅的吃着鱼,问道:“今日多谢朴安兄的救命之恩。只是长安听闻朴安兄不久前离开京城并外宣永世不再踏入京城。朴安兄如果方便,可否告知长安是因何离开京城的?毕竟以朴安兄的才华……”
雁十三一点尴尬,他轻咳一声,道:“私人原因。”
“可……”骆长安皱眉,他实在是觉得可惜,想再劝一劝雁十三。
雁十三不等他劝言,先发制人道:“在下本就不喜京城里的尔虞我诈。再者在下离开京城,也是为了寻找在下的家人罢了。”
骆长安不再问了,每个人都有秘密,点到为止最好,“朴安兄……”
“在下字雨湖。”与其被叫简朴安,雁十三更能接受被唤雨湖。
“雨湖?真好听。在下骆长安,字志世。”骆长安礼尚往来。
“志世?男儿应当志在造福天下世人。挺好的。”雁十三。
第二天天一亮,雁十三便扶着骆长安回了他的茅草屋。
“朴安兄……”骆长安看着朴素的茅草屋,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会……住在这种地方?”
雁十三笑笑,扶着骆长安坐下,道:“嗯。我穷。”
骆长安目瞪口呆:“宸王殿下苛待你这么严重吗?”
雁十三笑而不语,他让骆长安躺好,去厨房烧了水,开始做饭。
骆长安则在院子里闲逛,逛着逛着就进了厨房。
他看着挽袖揉面的雁十三,刺破黑暗的光覆盖他整个人,耀眼而刺目,灼热而美好。
“你怎么来了?”雁十三揉着面团,不顾手上的面粉,伸手赶他,“这里有我,你出去吧。”
骆长安舔舔干涩的唇,沙哑道:“我想喝水。”
雁十三甩了甩酸涩的手臂,闻言一愣,这才想起骆长安一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喝一口热水,有些懊恼。
他现在满手是面粉,便指了指大铁锅和橱柜,道:“你拿个碗在锅里舀一碗水喝吧。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骆长安摇摇头,拿了个碗从铁锅里舀了一碗热水咕嘟咕嘟喝下去。他一边喝一边顶着雁十三,喝完水毫无风度的摸了摸嘴,把碗洗干净放回橱柜。
“需要帮忙吗?”
骆长安看着雁十三费力揉面的动作,询问道。他总觉得什么都不做光等着吃有点不合适。
雁十三察觉到骆长安的不适,笑着道:“那你去屋后菜地里择一把葱吧。”
“好!”骆长安答应的飞快。
雁十三看着骆长安急匆匆的动作,觉得这位骆公子倒是挺不错的,就是与京城传闻的不大一样。
等了一会儿,雁十三看着骆长安手里那一大捧绿色植物,额角青筋一抽一抽的,雁十三无意识转了转手里的汤勺,“我让你择葱,你择一把大蒜和莴笋做什么?”
“呃……我以为……这不是葱吗?”
雁十三艰难的摇头,他把汤勺递给骆长安,“你还是帮我看着锅里的面吧。我去择葱。”
骆长安顺从的让开路,捏着汤勺,乖乖的站在汤锅前。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但是这也确实不能怪他。
他好歹也是名门之后,骆家嫡子。你若要他吟诗作赋,他拈手而来。识菜摘菜这种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雁十三想通了,弯着腰择了一把葱,来到水井旁打了水洗净。
“宿主大人,这个月你都救了十七个人了。”初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看着正在洗菜的雁十三,嘟嚷着:“天天照顾他们,给他们洗衣做饭,宿主大人都没时间理初见了!”
雁十三忍俊不禁,“到底是谁天天打游戏连任务都不做了。初见,你这颠倒黑白的能力越来越厉害了。”
“初见……也不是……天天都在打游戏啊!”初见扭捏着,“宿主大人,这次任务您看了吗?”
“嗯。”雁十三洗好葱,甩了甩手上的水,“对了,为什么这次没有大型战争?”
初见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慢吞吞的道:“因为……太可怕了……”
雁十三明白了,大抵是见了三次横尸遍野的场景和两次自己死在战场上,吓到了。
战争中的救治,永远都不是救赎。
战争的本质就是错误,生命高于一切,战争扼杀了数之不尽的生灵,战争永远都不可能是正确。
但是如果没有战争,那么初见要的“救赎”,要从何找起?
是在别人放弃生命的时候,拉他一把?可若是对方一昧寻死,那拉起他的,是救赎还是罪孽?
雁十三整理着手里的葱,“初见,那你的“救赎”怎么办?”
“初见也不知道。但是,战争不是救赎。”初见纠结着。
“不用想那么多。战争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无可避免的。比如胡家的倒台,宸王殿下的逼宫——这些都是,战争的一部分。”
“我知道。但是就是想避免战争。寻找‘救赎’的另一个诠释的意义。”
“‘救赎’的含义包含广泛,不区限某一种。战争是最大方面的救赎,也是毁灭。毕竟,毁灭伴随救赎,重新开始。”
“没听懂……”
“没事。我懂就好了。要是怕,就去打游戏吧。直到我任务结束就好了。”
“好吧!那祝宿主大人好运了!”初见话音未落,便跑去打游戏了。
雁十三撇了骆长安一眼,拿着葱来到厨房,执起菜刀开始切葱,他一边切葱一边拿筷子和锅里的面,防止煮成面团疙瘩。
于他而言,去哪里都没关系,关键是那个人还在身边,就好。
第36章 第三十三章:焚诗煮酒为君倾(4)
面起锅,拌好佐料,撒上葱花浇上一勺热油。收工。
两碗面,色香俱全,香气四溢。
亮晶晶的面上点缀着葱绿的葱花与铺上了些许的白色的芝麻,因撒上了一勺滚热的猪油,香气一下子就浓烈了起来。争先恐后涌入肺腑,光看着闻着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骆长安咽着口水,接过雁十三端来的面。两人就在厨房将面吃了个一干二净,而骆某某足足吃了两碗。
骆长安吃完两碗面,满足的倚在门框边,惬意十足的看着雁十三在厨房了有条不紊的忙活收拾碗筷。
他觉得这样看着雁十三忙活真的挺好的,给了他很多年都没有的安心与满足。
“哎!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骆长安考虑了许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雁十三收拾灶台的动作一顿,在村子里居住的这段时间,他靠着初见在野兽出没荒无人烟的后山林里救回了很多很多人,而问过他名字的除了渐明再无其他。
雁十三看着骆长安,忽莞尔一笑,“我本命雁十三,字雨湖。是宸王殿下的暗卫,于数月前的一次失误,被宸王殿下驱逐出京,勒令此生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骆长安没有太过吃惊,在京城时他就有过疑惑。一个幕僚为什么能近身侍奉宸王殿下,原来他其实是他的私属暗卫。
“这样啊!”骆长安摸摸下巴,笑道:“不若你以我名下幕僚的身份随我回京。”
“不妥。”雁十三收拾好碗筷,推了推骆长安,“让让。”
骆长安偏偏伸手挡路,他嬉皮笑脸:“别这么快就拒绝啊!考虑考虑呗!你做饭这么好吃,我真的很舍不得!”
雁十三扶额,他看着撒泼打滚的骆长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他本就想着寻一个理由回京,想不到骆长安居然就提出了这事。
“再说。”没有一口否决,只是给出了一个凌模两可的答案。
得到答案的骆长安也让开了路,他看着往前走的雁十三,跟了过去。
数日后——
雁十三什么都没带,便跟着骆某某回了京。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刚一回京,就碰到了京城五害之首——礼部尚书之子张必易。
张必易此人,号京城五祸榜首。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宴酒,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骏马,好花鸟,好歌姬,兼以酒淫橘虐。
一群狐朋狗友,霍乱京城安宁,扰百姓平安。
与骆长安极熟……
“哟!这不是骆长安骆公子嘛!”张必易生的一副好相貌。
“必易,许久不见了。”骆长安微微颔首,看着一身红衣的张必易,皱眉:“你这又是去哪里鬼混了?”
张必易摸摸鼻尖,他与骆长安乃是表兄弟关系,他虽长于骆长安,却从小到大都是他在管教他这个表兄。
“没去哪里。”在这个表弟面前,张必易还是极守规矩的。
毕竟,这表弟打小就坑他。
“表兄,你今年已二十有三。不是稚童那般可不守规矩,你要知道叔叔这些年一直为你操碎了心。你……”
“行了行了!”张必易捂着耳朵,嚷嚷着:“表弟!你能不能别跟老头子一样训我!我知晓了知晓了!”
言罢便策马,飞奔离去。
骆长安摇摇头,转头对雁十三笑道:“我这表兄一向如此不爱规矩,见谅。”
雁十三笑道:“必易兄乃真性情,不必太多管束。”
他人不知,但雁十三却知,张必易并非传言那般。
他放纵,霸道是因为他有那个资本。至于那京城五害之首的名号,还是他自个传出去的。
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尚书府一众庶子成堆的后院之中凭一己之力杀出一条活路。
是不爱官场里的阳奉阴违尔虞我诈才放纵不羁,是不爱妻妾成群后院暗流涌动而风流潇洒,是不喜世家子弟表面风光无限背地算计的龌龊而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