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迟一点也好，这个时候把人放跑，责任八成就是要担在陆任身上的。
陆任心中百般不解疑惑，但还是在前往地牢前，提前喝了两壶酒。
地牢外面站了一堆妖兵，被围在中间的是几个没见过的妖，还有司清。
陆任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个妖正在质问：“既然陆任只让你单独审问了人，不是你动的手脚还有谁。”
说话间，妖王级别的妖力突然直直压向司清，又被及时赶到的陆任挡住。
“可能是我。”陆任跃入包围圈，带着一身酒香挡在司清面前，玩笑般对面前叫不出名字的妖道，“喝醉后不小心把人放走了？”
第95章 恐人好妖×除妖道长（十六）
“你是……”刚还在质问司清的妖怪眉毛一皱，立刻就想发难问他是哪根葱，一眼瞟到周围没任何行动的妖兵，就及时收声，改了后话，“陆任？”
说话的这个，包括他身边的几只，全是让陆任感到陌生的面孔。
好歹陆任还是烨城和瑶城的所有者。他们几个刚来烨城，也没让妖兵通报一声，连陆任的面都不见就直奔地牢，又把司清都从宅院里请出来质问。
怎么看都是没把陆任这个兄弟放在眼里的。
妖王的子嗣毕竟太多，除了常居王城的几个妖王继承者，其他子嗣互不相识也是正常的事，不止是陆任不认识他们，对方显然也同样是第一次见陆任。
所以一开始也没能认出他来，但还算聪明，能从周围妖兵的反应中推测出他的身份。
但就算猜到了，也不准备给他多少面子。
“你说是你放跑的？”陆任浑身带着一股酒味，这几个妖怪明显嗅觉都很好，稍一闻就皱起眉头来，“就算是掉酒罐子里去了，放走人犯也是重罪。”
陆任当然没醉，他喝的酒是极具欺骗性的酒香不醉人。
这几个妖都是第一次来烨城，当然不会知道这种烨城酒鬼才懂的特产。陆任能拿到这种酒，也是军营里懂酒的妖兵孝敬上来的。
如今他往这儿一战，目光往周围一扫，不管是知不知道这酒的妖兵都被他用警告的眼神一扫而过，不管来的妖看着有多厉害，至少他才是这两座城的所有者，当然不会乱嚼舌根。
何况这几个妖怪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厉害。
“陆任……”理论上单打独斗绝对能碾压这些妖怪的司清轻轻叫了他一声，陆任虽然是挡在他面前，却没有回应，连头也一点没回。
“重罪？”他目视前方唇角微微勾起，笑意不达眼底，“人犯是我抓到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怎么就成重罪了。”
“把抓到的人放走，你还有理了，我们可是……”
陆任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道：“父王就是让你们来烨城抓人的吧，这事我第一时间就推拒了，照理就不该多管闲事。只是那道士他公然挑衅我烨城的兵，我才不小心把人抓进牢里。”他只是随意的站着道，“或许是昨晚醉酒时不想就这么夺了你们的功劳，百般思索过后才将人给放了，只等各位再抓一次。莫非是我想错了，各位兄弟被父王派来，只想坐享渔翁之利？”
他一席话下来，说的又无赖又占理，周围一时安静了几秒。
直到一直没说过话的几只妖中走出一个，稍有些惊讶的打量着他：“陆任？你真的是陆任？”
陆任随他怎么看，一点不带心虚的道：“货真价实。”
那妖笑了一下：“你跟我听说的不太一样。”
跟他说话的妖估计在这群妖王子嗣中地位不低，他说完后，就连最开始脾气稍微暴躁的那位也不吭声的退了两步。
“传言总归是不准的。”陆任也无所谓的笑笑，“闭了好几次关，可能你们听说的是以前的我。”
“确实，那么……”那妖说着伸出手来，“虽然是手足兄弟，但还是先认识一下。我叫陆思，排行五十九。他们是陆先、陆停、陆不息，刚好我们四个在这附近，接了父王的指令来捉拿意图不轨的人类。”
陆思每介绍一个名字，他身后就有一个妖冲陆任点头，点的最不情愿的是之前质问过司清和他的陆不息。
陆任把人认清楚了，也伸手和陆思虚握了一下手：“陆任，一百三十六位。”
虽说是兄弟，生疏的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陆任当然也没把这四个妖当什么兄弟：“烨城四周有结界，城门关卡这两天一直也没放松警惕。那道士我昨天刚审问过，应该跑不了多远。”
陆思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目光才越过落在司清身上：“不知这位又是怎么回事，不介绍一下吗。”
自从进入包围圈就没回头看司清一眼的陆任依旧没转头，只微微笑着道：“他是……我的结契对象。”
虽然陆任的语气外人听着可能没什么变化，但司清看着他的背影，已经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
他控制不住心慌的时候，他体内的半颗妖丹，要不是有绷带压着，怕是马上要从手腕上跳出来。
一时他身周属于陆任的妖气也浓郁的不少。
“怪不得。”陆思显然早就猜到或是得到过消息，一点没有惊讶，“既然已经结契，你也把妖丹分给他了，那还是尽快带他去王城入族谱比较好。”
妖王子嗣大多血脉强横，会选择跟单独哪只妖结契的却也不多，他们选择结契的妖是可以直接入王族的族谱，加入妖王势力的。
在契礼之前，陆任也跟司清承诺过，说只要他同意，就可以带他入谱。不过当时司清并不愿意，陆任尊重他的选择，也就再没提过。
如今陆任却直接道：“不麻烦了。”他语气轻松的很，“我们只是结个契玩玩，可能三十天后就去解契。”
陆任生气了，司清非常确定，而且他还隐约猜到了原因。
妖界会结契的妖虽然不多，但一般结契都是深思熟虑认准了对方的，陆思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陆任这种情况，微愣后才整理好思绪到：“如果要解契的话，那有一件事，你应该也需要知道。”
陆思说的事，妖王并没有明面上通知各地，但应该也是真实可信的。
这届妖王在思想上稍稍倾向于人类和平共处，最近其实有意在自己的子嗣中选一个，与人类道门那边选出的代表结契，所有未结契的子嗣都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陆任厌恶人类几乎是出了名的，只要是对妖王势力这边有过了解的，就算没见过陆任，多少也听说过妖王子嗣中有一个怎么也不愿接触人类的在。
陆思其实大致知道陆任就是绝对不可能跟人类发生什么关系的那位，可还是将这个消息当做交换。
毕竟司清除了那一身陆任给的妖气，浑身上下就无论长相还是气度都完全偏向人类道士。
他把目前还没多少妖知道的消息告诉陆任后，又问他昨天从道士那里审问出了什么。
陆任也知道，既然他们都问道司清身上了，说明在自己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妖兵将昨天地牢里的事告诉了陆思他们。
虽然后面的话没让当时看守的妖兵听，但司清还是在所有妖兵面前让道士开口了的。
其实陆任本身对陆思的消息很感兴趣，不过他现在作为原身，那这个消息就显然是没什么价值的。
“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让那道士开口，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陆任一脸可惜的道，“他似乎给自己施了能够死守秘密的术法，我也无能为力。具体的，还是哥哥们自己审吧。”
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透露。
陆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勉强恢复正常又问：“听烨城的兄弟们说，那道士在你们来审之前是个连声都不会出的，等我们再抓到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陆任就找了个机会接上：“若是抓到，就请尽快把人抓回王城去吧。”他笑的滴水不漏，“王城里的都是妖界翘楚，肯定比我们这群妖有办法的多。”
陆任脸上笑的好看，实际一直暗中防备，等陆思他们四个一个赛一个脸臭的完全离开军营，才算放松下来。
同理，他说的好听，可早就已经确定，这四个眼高于顶的妖在烨城是找不到那个道士的。即使烨城的结界全程安静的没有一点波动，但司清既然已经把人救走，就肯定是有把握，不可能还让他留在这里，估计已经把人送出去让他自行逃出妖界。
不过他也有点想不通司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昨天审问之后，连他邀请司清去游玩都被他以要研究铁盒开启方法为理由拒绝了。
他的宅院不是什么妖都能闯的，也早就加固过结界。既然司清选择把人放走，肯定也知道这四只妖来者不善，明明可以一直待在房间里等他过来，又为什么要主动来到军营地牢这边。
思考问题的时候，陆任也知道司清一直在身后看着他。道长的视线偏冷，情绪恐怕是完全相反。因为妖丹几乎要暴动起来，全靠他用灵力压制着了。
司清可能以为他不会知道，实际陆任对他的感知比他认为的还要厉害许多。
等陆任也准备离开了，才听司清语调稍稍生硬的道：“你跟陆思说的话……”
陆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今天第一次侧首看他：“回去再说。”
比起之前，他的声音也有些冷淡。
“陆任。”司清当然能听出显而易见的差别，他上前一步，话在嘴里绕了几圈，省去了所有无用的词，只问，“你在怀疑我？”
问的太过直白，吸引了不少还未散去的妖兵。
陆任闻着自己身上酒味，抬手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
“先回去吧。”
第96章 恐人好妖×除妖道长（十七）
陆任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否认司清的说法，毕竟他说的本来也就不准确。
陆任一开始知道他不是妖怪，而是以嫉恶如仇、除妖卫道名扬两界的司清道长本人。且在遗留的记忆中，虽然原身没有直接参与，却也找到了有道士潜入妖界被抓、又被人界司清救走的只言片语。
因此在听到人被救走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就能确定，那道士是被司清放走的。
所以确切来说，根本不止是怀疑而已。
之后虽然迅速赶到地牢，直接以喝醉了酒为理由，自己顶下把人放跑的罪，却不等于陆任完全不计较司清在他面前暗度陈仓的事。
如果司清是在昨日还没陆任还没准备相信他的时候动手，应该会比现在要好很多。选在陆任对他全然信任，又同意放他自己在房间里修炼研究的时候救人，对陆任来说几乎就是怼到脸上来的明晃晃的背叛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色令智昏的草包。且突然意识到没有跟了那么多世界的杀意在心底压着，他竟然是那么容易对主角付诸信任，在明知道他现在可能有问题的时候，都不太舍得其他人甚至自己伤到他。
不过关于他为什么知道是司清放的人，倒也不能拿知道他是司清来做解释，因为在此之前，陆任还依旧扮演着不知道司清身份的普通妖怪。
陆任居住的宅院就在军营旁边，有特殊结界可以隔绝外界所有窥视。
他们一进入结界范围，司清便停住脚步，声音不响却一字一顿的道：“不是我。”
陆任转身，便落入他一双压了不少情绪的漂亮黑眸中。
和司清出色的皮囊一样，他的这双眼睛也太具欺骗性，盯着看上几秒，总会让人不自觉想相信他说的话。
不过陆任也很清楚，司清虽然出自道门，却真不是个固守成规的道士。
在需要随机应变的时候，比如之前灵力全无，知道无法顺利从妖界逃脱，甚至能认下他绝对看不上的妖怪身份。
这一点现在也是一样。
他说不是，事实究竟如何，陆任也不确定。
只能夸一句司清这几天被他带着逛了几次烨城，如今在妖怪面前说谎，倒也比先前更自然更能取信于妖了。
陆任只笑未答，司清就好似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你不信？”他眉梢微皱，便自带一股冷漠淡然，“为何。”
“我信你。”三个字仿佛是伴着叹息出来的。陆任其实有些摸不准司清的想法。道士已经放走，他直接担了责任还把其他姓陆的妖怪糊弄过去，就算司清想取信于他，问一遍也就是了，完全没必要反复提起。
除非他还有其他事要完成，或者、真的不是他做的。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如果司清还想在他眼底下、甚至利用他做其他事情，就过分了。
原身对人类刻在骨子里的抵触，第一次带到了司清身上。
陆任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及时收住乱七八糟的想法：“别想太多，抓人已经是陆思的事了，就让他们自己去忙。”
这句话出来，他之前的三个字可信度更低了。
司清周身的气场逐渐恢复平静，稍稍抬起右手：“妖丹，收回去吧。”
他的情绪远比他展现出来的波动大，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连绷带上都已经被渗出的妖气凝了厚厚一层。
“若不解契就归还妖丹，我们都会受到反噬。”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一边愿意顺着司清的想法来，一边却又极不喜欢对象真的做出背叛行为。自己意识到有点问题的时候，刚好发现司清的态度跟最开始也完全不同了，干脆顺水推舟。
陆任存了试探的心，于是嘴角挑起的笑染了几分火气：“怎么，你已经连契约这点时间也等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