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映忙不迭起身环顾一周,这不是宫里吗。
昨天晚上的记忆回笼,自己真的就在这里睡着了?
叶映懊恼的按着额头,正巧这时时云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醒了。”刚换完衣服的时云走过来。
叶映起身就要向时云谢罪,被时云拦了下来。
“是朕没有叫你,没必要谢罪。”
叶映站稳,看看时云的衣着,不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臣斗胆问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五更了。”时云说道。
叶映闻言傻了,五更就是上朝的时间了。他得赶紧回家做上朝的准备,不然准来不及。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叶映拱手说道。
“不用急着回去了,朕叫人取了你的官服,直接去上朝吧。”时云指指旁边侍女端着的服装。
叶映仔细一看,确实是自己的官服没错。
谢绝了时云叫宫女服侍他的想法,叶映拿着衣服到屏风后换上。
叶映看着手上的官服,真真不知道时云的打算了。怎么看昨天将他灌醉留在宫里都是有所预谋的事情,不然怎么可能官服都帮他准备好了。
叶映换好衣服出来,时云也不耽误他,叫他直接走了。
见叶映离开,时云用指尖敲击着桌子。
他这么确实有企图的,虽然很可惜没能听到叶映酒后吐得真言,但至少能看到另一个狐狸尾巴。
他不信亲王的手没有伸到叶映身边。
不仅不会没有,而且这个手还会伸的很长很深,毕竟最初他频繁的找叶映进宫的事情没有多加掩饰。
他要是亲王,也会怀疑叶映投靠了他这一边。
亲王真正担心的不是叶映,而是他身后的庞大的叶家。
虽说叶家老爷子已经不当职了,但老爷子仍身体硬朗宝刀未老,老爷子戎马半生,曾是叫胡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叶家更是家底丰厚。
最关键的,叶家表面上一直是中立状态。
现在叶映和皇上走得近,很有可能是叶家站在了皇帝一边。
叶映在宫内过了一夜可不是小事,如果叶映身边真的有内鬼,一定会将这件事报告给亲王的。
等到李公公提醒他到了该上朝的时间,时云起身推开宫殿的大门,风雪灌进屋子里,时云想想,还是抱上了自己的小暖炉。
早朝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个冬天雁国还算是过得平稳,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饥荒或是贫民冻死街边的事情。
冬天里除了这些,也就是粮草和军饷的问题了,战士驻守边疆,冬天的时候需要更多粮食和棉衣,现在国库充裕,时云也不吝啬,士兵们的生活过得还算顺心。
无事可奏,时云就宣了退朝,安心的窝回自己的宫殿等狐狸露出尾巴。
就像时云所料,第二天,影一来到了时云面前。
“找到什么了?”时云看他一眼。
影一恭敬的将手上抓着的信鸽呈到时云面前。
信鸽没有死,只不过昏迷了而已,时云从信鸽的腿上摘下信筒。
将里面的纸条拿出来,时云见状挑眉。
是一张空纸条。
时云并不怀疑影一的能力,这不这是他发现了影一之后特意放进去用来迷惑他们的空白纸条。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种需要特殊的方法才会看见上面字体的纸条。
时云将纸条塞回去放好。
“这是谁放的鸽子?”
“是一个婢女,不过是沈尘扬将纸条给予婢女的。”
时云思索了一下,沈尘扬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是叶映的下属兼好友,叶映平日里也没少提到他。
时云勾起嘴角,不愧是亲王,有意思。
“将鸽子放回去,你带几个人去找鸽子的主人,不要打草惊蛇。”
“是。”
这边,叶映回到自己府里,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时云为什么要灌醉他。
如果想要看他出丑,就没有必要给他取来官服叫他准时上朝,如果是普通的喝酒,也没有必要灌醉他还不叫醒他。
叶映苦恼着,忽然来了他父亲身边的人,叫他快些去见他。
叶映这个府邸是当初封了将军皇上赏的,叶老爷子身体好得不得了,也不用叶映在他床前尽孝,叶老爷子也不想见到叶映这个不孝子,甚至看不到叶映他的心情反倒还好一点,所以也默许他出去住,没有要紧事绝对不会叫叶映回来。
所以这次老爷子特意来叫他,叫叶映有些惊讶。
叶映也不敢耽误,连忙回了自家。
进了家门,老爷子端坐在主位上,身边没有其他人。
叶映向他行礼,老爷子哼哼两声。
叶映就安静的立在那里,不说话,就不会出错。
“你站着做什么,来坐。”叶老爷子瞥一眼叶映,指指身侧的位置。
叶映听话的坐下,眼见着老爷子摆出了说正事的表情,神情也严肃起来。
“我听说你最近和皇帝走得很近?”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没错。”叶映点头应下来。
“我们叶家,命运是和大雁连在一起的,大雁盛,叶家盛,大雁亡,叶家亡。但我们表面上一直都处在中立状态,你知道为什么吗?”老爷子放下茶杯。
叶映摇头。
“因为我们会是皇帝最出其不意的利剑。”叶老爷子看向叶映。
“现在皇帝一反常态与你走得近,多半是在逼亲王。”
叶映闻言愣了一下,这么说,皇上接近他只是为了和亲王争斗?
没管叶映,叶老爷子继续说道,“现在的皇帝并非善类,更不会是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但他是个明君。”
“父亲的意思是?”叶映开口。
“你要尽力辅佐皇上,绝无二心,知道吗。”叶老爷子看向叶映的眼底。
“儿子明白。”叶映郑重的答应下来。
“不错,这就是我们叶家儿郎。”叶老爷子笑起来,“那我们开始说正事吧。”
“刚刚说的不是正事吗?”叶映一顿。
叶老爷子板起脸,“当然是,不过我不担心的我儿子能做出背叛皇帝的事情,但我担心叶家绝后。”
叶映听这架势就知道老爷子又是要逼他娶妻了。
果不其然,老爷子开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娶妻?”
“我暂时没有想法”叶映瞟向一旁。
“那你总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吧,这偌大的京城,还找不到你喜欢的了?”叶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叶映沉默下去。
他喜欢的,应该有着明亮的眸子,并不似普通家中的小姐般柔弱,能与他煮酒论道,也能与他笑间折花。
叶映想着,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时云的脸。
叶映一惊。
“想到了?”叶老爷子看过去。
“没有。”叶映垂下眼眸掩饰眼中异色。
他对皇上,只能是朋友之情而已。
那边,亲王府。
时要年伸臂接住飞来的鸽子,从鸽子腿上拆下了信筒。
取出空白纸条,时要年将纸条放在火上烘烤,不消一会,纸条上浮现了字迹:叶映在宫中一晚未归,估计已投入皇帝一派。
果然是这样。时要年松手,纸条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时要年眼神冰冷,既然这样,就先用他开刀吧。
“叫下面的人行动吧,军饷应该也快到了,还有去和那胡人的首领说,我们可以继续谈一谈条件。”
“是。”下属应下。
京中,时云听着影一的报告点点头。
沈尘扬。
“去查他。”
到了约定的时间,叶映再次进宫。
站在宫殿门口,叶映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麻烦公公通报。
屋内听见叶映来了,时云放下笔,“快叫他进来。”
叶映走进去,时云先一步免了他的礼。
叶映抬头看去,时云坐在桌前,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对着他就像是对朋友一样。
别说是情情爱爱,现在的叶映都不知道,时云这样待他,是真的将他当做了朋友,还是因为父亲说的那样,只是为了逼迫亲王。
“你知不知道,你身边有个奸细啊。”没发现叶映有异,时云开口说道。
“奸细?”叶映一愣。
他前一段时间才清理了府里,留下来的人都是背景清清白白的,怎么会有奸细?
“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人,知道你很多事情,还是你不会怀疑的对象。”
“陛下是说,沈尘扬?”叶映皱起眉抬头。
皇上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既然出口了,一定是手中有了证据。
“没错,就是你的好兄弟沈尘扬。”时云说道,“他应该已经被亲王收买了,你没有察觉到一点不对吗?”
叶映仔细回想着,但真的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看着叶映的表情,时云咋舌,这个沈尘扬,倒是个人才,将叶映蒙骗的彻彻底底。
“你知道沈尘扬为什么背叛你吗?”时云又开口。
第100章 鲜衣怒马6
“多半是有苦衷吧。”叶映沉吟道。
两人初见时还都是初见沙场的愣头青,叶映并不怀疑两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形成的感情。
沈尘扬是他的好友,也是他的左膀右臂,用人便不疑,所以叶映从未怀疑过沈尘扬。
“确实有苦衷。”时云点头,“他一家老小都被亲王控制住了,不出意外就亲王是用他们的命相逼。”
见叶映久久沉默不语,时云又加了一句,“他背叛了你也是事实。”
还是背叛的十分彻底那种。
时云并不觉得沈尘扬是为了亲人忍辱负重才这样做的,因为但凡他有一点愧疚,他就不会事无巨细的将沈尘扬的情报都卖给时要年。
时要年允诺给他的报酬必定十分丰厚。
“臣知道了,臣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许久,叶映才带着沙哑开口。
沈尘扬虽然背叛了他,但是总归还有着这么多年的交情。叶映想的,将他驱离身边就好。
大致猜到叶映的想法,时云开口,“不,朕不是叫你驱离他,你要将他放在身边,之后少不了拜托他帮助朕给亲王稍口信。”
叶映闻言抬头看时云,他明白时云的意思,这个口信稍的多半是假消息。
“目前你记得不要让他发现有什么异样,该给的信息都要给。”
“是。”叶映应下来。
时云走到叶映身边,笑盈盈的看他,“要是没有朕,你可就要被卖的精光了。”
时云比叶映要矮上一些,时云抬头瞧他,叶映能清晰的看到时云勾起的嘴角和明媚的眼眸。
极力克制住的心跳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连忙低头掩下心中的情绪,叶映开口,“此番是臣识人不清了。”
时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想起了什么忽然拉上叶映的手,“不说这个了,今儿御膳房送来了不少点心,子安陪我尝一尝。”
手被拉住的叶映一惊,肌肉紧绷起来,生生克制住下意识的反击,叶映一时不备,就被时云摁到了座位上。
时云拍拍手坐到另一边,用叉子叉起一块糕点递到叶映嘴边。
这显然是不合礼数的,叶映刚想推脱,就看到了时云满含期待的眼眸。
叶映都能想到,就算他推脱,时云也只会说“朕准了。”这种话,毕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眼见着时云的眼中带上催促,叶映深吸一口气,张口就着时云的手将糕点吃入了口中。
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叶映口中蔓延,饶是叶映这种不喜欢吃甜食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确实很好吃。
“好吃吧。”时云笑着倾身问道。
叶映点头,“这个糕点臣之前从未见过。”
“是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叫做天上月,御膳房说这个糕点有一个很好的寓意。”
时云话语戛然而止,叶映看过去,只见时云满脸的快问我快问我,就像一个想要炫耀的孩童,天真且可爱。
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叶映也顺着时云的意思问道,“它有什么寓意?”
“糕点分两层,糯米为皮,象征着爱情缠缠绵绵,红豆为馅,象征着爱情甜蜜。”时云摆着手数过去,边说边抬眼看叶映。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加上时云倾身凑近,两人呼吸可闻。
暧昧的气氛发酵起来。
叶映总听说书先生们说,见了心上人倾了心,就忘不掉了,满心满眼都是他。
叶映之前从未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但他想,他现在知道了。
眼中闪过挣扎,叶映向后撤去,“臣”
“子安也觉得这个寓意不错吧。”时云打断叶映的话,回身坐好。
见时云撤开,叶映暗自松了一口气,“臣认为这个寓意极好。”
叶映刚说完,就见时云侧头看向他,眼中盛满了花,明丽又灿烂。
但叶映一眨眼,时云就已经收回目光起身走到了书桌旁,“最近亲王那边做了什么?”
所有的旖旎消散,叶映压在心痒痒的感觉,开口说道:“两天前户部尚书派了人秘密前往了边疆。”
“哦?这样吗。”时云用手抚过桌子上的奏折,又抬头看向叶映。
“子安,你相信朕吗?”
叶映闻言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话语铿锵,斩钉截铁。
“臣相信陛下。”
“那就好。不管朕做什么,你只要知道,朕不会害你。”时云看向下首的叶映,“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