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声音冰冷。
　　因为这才是故事注定的结局，季禾暗自想到，但当然不可能说出来，顾宗烨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应。
　　但顾宗烨也不需要回应，他不是傻子。
　　“季禾，”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说道，“我知道你有些秘密，大概是预测未来之类的，所以不愿意和季海如交易，拼了命也要离开。我的婚姻，你或许也知道点东西。”
　　“但我告诉你，你猜错了。”
　　“我顾宗烨不至于，连自己喜欢什么人都搞不清楚。”
　　顾宗烨简直要被他气笑，他搞错了？
　　怎么可能，这三年多，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但季禾是无法洞悉别人内心情感的，他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和坚持，也遵循趋利避害的本能——顾宗烨太危险了，他不想再次被灼伤，何况现在也不止他一个人。
　　他低着头，无声且固执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顾宗烨看着他，目光不耐地闪动，生平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季禾太棘手了，他固然可以强硬地把他抓回去，像三年前那样，将他从小城市的宾馆带回来，囚禁在别墅里，但那有什么意义，季禾不愿意，他总会尝试再次逃离，这次逃到了E国，让他找了三年，下次呢？下次还能让他找到吗？
　　顾宗烨眼神黯下来。
　　“吱呀——”
　　寂静压抑的氛围被打破，小季可推开门，拿着奥特曼玩具，站在门口。
　　他一个人都玩累了，爸比还没有过来，他怕坏叔叔，但更怕爸比被欺负，于是鼓足了勇气，还找了最厉害的小伙伴，打开了门。
　　坏人叔叔听见声音，转头一下子就看见了他，他又被吓得走不动路，鼻子一酸，圆圆的眼睛里立刻就冒出了泪水，但他还看着对方，表明自己不怕他的。
　　“可宝，”季禾看见他出来，也顾不得顾宗烨了，连忙快去走上前，蹲下身轻声说：“可宝不玩了吗？”
　　“要，要爸比。”小孩儿嘴巴翘的高高的，挺翘的睫毛上沾着水汽，一脸委屈地朝季禾张开手。
　　季禾连忙将他抱起，皱着眉看向顾宗烨，像是在控诉他，怎么总是吓小孩子。
　　顾宗烨移开目光，果然是季禾的种，水做的，动不动就哭。
　　季禾抱着小孩，朝他走过来，迟疑了片刻，还是心一横，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了……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真的不会回去的。”季禾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微微祈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过来了。”
　　“可宝要睡觉了，你，你回去吧。”
　　他对着顾宗烨下逐客令，好像有多么大胆子，但其实他心里依然忐忑不安，胆子都是虚的，可能一戳就破了。
　　不知道顾宗烨有没有识破，但他静静地看着季禾，没有说话。
　　本以为这三年来，想念已经够苦涩了，现在才发现，原来面对面的拒绝，才是真的利刃剜心。
　　但他绝对无法让季禾称心如意。
　　他站起来，高大的黑影投射在白色桌面上，他面色冷硬，声音低沉暗哑：“别有这种希望。”
　　“你——”
　　“还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顾宗烨厉声打断季禾的话，目光如黑色漩涡，深不见底，他看着季禾，“你也别想。”
　　“不相信就做给你看，等着吧。”
　　季禾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上方的男人，不敢相信这是顾宗烨这样的人说出的话，要做给他看？这是……是说要追他的意思吗？
　　季禾不可思议，下意识地喃喃道：“真的不要再浪费——”
　　“别说废话了，”顾宗烨再次皱着眉打断，看起来有些凶，“电话号码给我。”
　　季禾看着他，没有动作。
　　顾宗烨擅自拿起桌上的手机，递在他面前，冷声说道：“不给的话，我也查得到。”
　　季禾瞪着他，原本没想配合，但可宝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明显不想待着这里了，他不想再和顾宗烨僵持，空出一只手解锁了密码。
　　顾宗烨的脸依然黑着，他打开通讯录，输入手机号保存，再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才把手机还给季禾。
　　季禾接过，看着他，似乎在说，现在可以走了吧。
　　“下次再见。”顾宗烨说，趁季禾不注意，呼噜了一下他细软的头发，不等他反应，又冷硬地丢下一句，“照顾好自己。”
　　然后潇洒地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季禾看着他关上了门，才收回了目光，发现可宝正看着他。
　　季禾把他放在沙发上面坐好，一面空出手整理自己的头发，一面问道：“怎么了？吓到可宝啦？”
　　可宝睁着圆溜的眼睛，睫毛上还是湿的，他看着爸比，用力地点头：“坏人叔叔，好凶。”
　　季禾笑了笑，脑海里浮现顾宗烨那副严肃的样子，的确容易吓到小孩子，又想起他刚刚说的，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话，内心有些别扭。
　　说要做给他看，是要向他证明，真的喜欢他吗？
　　有什么意义呢？季禾心想，大少爷的纯情游戏，他想玩就玩吧，自己是不可能陪他的，等到他玩够了，觉得腻烦了，自然会自己走开的。或许是中途又碰到林述然，慢慢熟络，那时候估计也没有自己的事情了。
　　等到那时候，自己就和可宝搬走，再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心里想着，完全没有考虑过，顾宗烨是认真的，是认真的喜欢他，是认真的想和他过一辈子了。
　　“爸比！”可宝嘟着嘴巴叫他，不明白爸比为什么不说话了。
　　季禾连忙应了一声，拿了湿巾替他擦拭，回答他之前的话：“是的，好凶哦，我们不要理他。”
　　“嗯嗯！”可宝仰着小脸，乖乖让爸比擦脸，还气愤地说道，“坏人叔叔欺负爸比和可宝。”
　　“没有欺负啦。”季禾笑道，揪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我们去洗澡睡觉好不好？”
　　可宝点头，又张开了小短臂，要爸比抱他去洗澡。
　　顾宗烨说是要做给他看，但季禾警惕了好几天，都没有感受到他有任何动作，他每天生活照常，完全没有异样。
　　季禾还在疑惑，顾宗烨是随便说说而已，其实根本没打算做什么，还是想憋几天，到时候整个大的？
　　他一贯谨慎，怕顾宗烨真的要干什么，不敢放松警惕，每天还是提心吊胆。
　　直到顾宗烨从他公寓离开的第四天，清晨的阳光洒进窗台，照在季禾的闭着的眼皮上，他不适地拿手挡了挡，然后伸出手摸索着找到手机，摁开屏幕看时间，通知栏突然显示了一条来自“顾”的讯息。
　　季禾一个激灵，睡意秒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上次顾宗烨给他存号码是备注的。
　　动作太大，吵到了可宝，他再在睡梦中皱起来眉毛，哼哼唧唧了两声，季禾赶紧轻拍着他的背哄他。
　　期间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没敢立即打开看讯息内容，他心跳有些快，有种悬了很久的刀马上就要落下的感觉。
　　顾宗烨会给他发什么？会是什么危言耸听的话，比如要他退学，或者不回国就抢走可宝之类的话，来威逼他吗？
　　或者，或者是利诱？只要他回去，就给他一套别墅，或者保他衣食无忧这一类？
　　季禾思维发散，脑袋里天马行空，内心里忐忑不安，以顾宗烨的脾性，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等可宝的小嘴吧唧吧唧几下，重新熟睡后，季禾才收回手，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讯息。
　　一秒后，屏幕转到短信页面，显示出和顾宗烨的对话框。
　　“早安。”
　　“……”
　　季禾的脸色一时有些复杂。
　　同一时间，大洋彼岸，北京时间14：12。
　　顾宗烨坐在办公桌前，第七次拿起手机查看，短信对话框依旧只有他一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都七点多了，还没有起床吗？
　　顾宗烨剑眉倒竖，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
　　不出一分钟，陈助理走了进来，衬衣领带，利落干练，他走到顾大少爷办公桌前，还没说话，就看到大少爷把手机扔在他桌上，不耐烦地说道：“他怎么还没回消息。”
　　陈助理心下了然。
　　陈助理从小到大成绩优异能力出众，名校毕业名企工作，一路顺风顺水，何景升职后，他顺利当上了总裁特助的位置，走的是冷峻精英的路子，没想到有一天，还要为顶头上司处理感情纠葛。
　　这可能就是特助吧，他心里想着，同时迅速在脑海中思考，老板那位异国他乡的意中人今天的课表，八点的早课，肯定早已经起床了，那就是看到了消息，却没有回应——正常，被追的人都很矜持。
　　陈助理冷静地说道：“坚持才有效果。”
　　顾宗烨狐疑地皱着眉，又拿起桌上的手机，一边点开陈助理之前发来的文档，一边问道：“这真的有用吗？”
　　“这是综合了各大搜索引擎关于这一问题的所有回答，根据赞同数和准确度进行比例换算，再结合那么少爷的性格特点，最后采用的大数据分析整理出来的结果，”陈助理抬手推了一下金丝边眼镜，“可信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顾宗烨的眉头依旧没有放松，不耐烦地看着手机上的文档。
　　陈助理不愧为总裁特助，整理的文件都是排版干净，条例清晰，内容丰实，标题醒目：
　　【如何追到男朋友？】
　　【一、增加存在感，让他的生活中都是你。
　　1.每天两句简单的问候，让他早起睁开眼，晚上入梦时，脑海里中都是你的面孔。
　　2.丢下你的面子，围绕在他的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季禾内心：天哪他要怎么搞@#￥%&*%￥
　　顾宗烨：早安。
　　季禾（地铁老人看手机）：……就这？
　　申明：陈助理真的不是走关系进的公司，他只是母胎单身罢辽（。


第39章
　　一连好几天，早六点晚十一点，顾宗烨准时给他发早安晚安，季禾硬着头皮接收短信——是真的硬着头皮，每次看到讯息，顾宗烨冷着脸说早安的样子就出现在他脑海中，太违和了，季禾每次都背脊一凉，从来没有回过。
　　好在顾宗烨现在只发短信，没有什么过大的动作，他的生活照常运行，而且最近还有一件好事，季禾的导师告诉他，他的课题有了新项目，这几天负责人就会过来和他们商议。
　　他很开心，有了项目资金支持，他的论文会顺利很多。
　　他心情好，顾宗烨诡异的“晚安”也影响不了他的睡眠。这周日，他早早起床，拿起手机发现，竟然没有看到通知栏的讯息，他点开和顾宗烨的短信界面，只有昨晚发的“晚安”，没有新的短信，他微微诧异，顾宗烨这是终于意识到这样子很奇怪，要放弃了？
　　不发了最好，季禾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习习，他打算带可宝去郊区的一个公园钓鱼。
　　小家伙从早上起床就非常兴奋，一直蹦蹦跳跳的，季禾给他穿衣服都费了好大的劲，吃早餐倒是非常配合，狼吞虎咽的，不一会儿就“铛”的一声放下了碗，大声喊道：“爸比我吃完啦，快点快点钓鱼鱼！”
　　“好，马上！”季禾看他这么开心，自己的心情也像被扬起来，他笑着给小孩儿擦嘴，又立刻去拿了工具。
　　父子俩穿的亲子装，白色的卫衣印着海绵宝宝抓水母的图案，外面穿着浅色的牛仔外套，下面是简单的运动裤，头顶上还戴着黄色的渔夫帽，两人一个背着一个书包，提着一个小桶，可宝完全是季禾的缩小版。
　　倒不像是父子，而像是哥哥和小弟弟。
　　季禾把工具放进自己的大书包里，又检查了一遍东西是否齐全，然后在可宝的再三催促下，拉着他的小手，开心地出了门。
　　一开门，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顾宗烨倚着车身，像是在等待的样子。
　　见季禾出来，他提步走上前。
　　季禾睁大了眼睛，看着顾宗烨走近，难怪今天没有和他说“早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看着顾宗烨站在他面前，难以想象这人，竟然真的要顶着这样一副严肃的面孔，亲口向他问候，心中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好在顾宗烨动了动嘴皮，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他顿了一下，转而有些冷硬地问道：“钓鱼？”
　　这才是顾宗烨嘛，惜字如金少有废话，季禾心里顿时松了一松，礼貌但冷淡地回应：“嗯。”
　　“我送你们，去哪？”顾宗烨问。
　　“不用了。”季禾低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团子，“我们自己去。”
　　说完见顾宗烨还拦在面前，只好又补了一句：“你让开一点。”
　　顾宗烨没说话。
　　季禾心里为难，他其实挺怕顾宗烨来硬的，不是解决不了，而是太麻烦也太难看了。
　　但好在顾宗烨只沉默了几秒，接着便微微侧开了身。
　　季禾提眉看他，这人还是一脸威严的神情，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季禾迟疑片刻，牵着可宝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他们坐公共交通，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季禾迅速买了票，带着可宝进去。
　　虽然早上发生了点小插曲，见到了坏人叔叔，但小孩子心思单纯，转眼就忘记了，可宝此时又兴奋得不能自已，一进公园就开心地拉着季禾：“钓鱼鱼，钓鱼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