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皇子这头抓的紧，那头也舍不得放手，目的是为了借别人的势，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谢夺恰恰相反，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力量的源头，他对旁人示好的姿态，永远是伸出大腿主动给抱，绝不可能是因为看上哪方的权势去攀附。
　　这么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燕王居然迷迷糊糊分不清楚。
　　“先生怎么了？”燕王隐约看出韩皎情绪不对，忙安慰道：“起初没告诉先生，就是怕你知道了会不安，我已经对你承诺过了，也了解你的为人，这些琐事何必放在心上？”
　　“殿下有多了解我？”韩皎严肃地看着他：“又有多了解自己身边的人？有时候，过分的信任旁人，会引来灾难。”
　　燕王惊讶道：“我当然了解先生，若非先生在马车上的那番话，我确实心存疑虑，可如今，我与先生心意相通，绝不会起半分猜忌！”
　　“臣对殿下的忠诚，已无需多言。”韩皎不方便直接提醒燕王提防大皇子，只能旁敲侧击：“殿下秉性刚正，视臣如知己，便无所隐瞒，想必对大皇子殿下也是如此。那么二皇子呢？听闻这位殿下谨慎多疑，极端排斥外党，难道他就从未怀疑过大皇子是站在您这一边的？如果二皇子心存哪怕一丝怀疑，大皇子还能从他那里打探到消息？请殿下想一想，这些消息可靠么？”
　　燕王脸色一变，垂眸思索起来。
　　韩皎不再说话，给他足够的时间理清这件事。
　　“怪不得大哥最近总是找先生麻烦！”燕王怒不可遏：“原来是老二故意欺骗大哥，想要利用大哥挑拨离间！”
　　韩皎：“……”
　　这家伙是真的有够信任大皇子的，居然只怀疑到二皇子头上。
　　“臣最近在想……”韩皎不甘心，想要当面戳破大皇子的真面目。
　　燕王此刻坐立难安，不等韩皎开口，就抬手制止道：“先生且慢，我得赶紧给大哥书信一封，提醒他提防老二！”
　　“殿下不可！”韩皎赶忙起身制止。
　　“为何不可？”
　　“大皇子他……臣以为……”韩皎急得想要爆捶燕王，却又不敢直言，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看这铁头娃对大皇子的关心程度，难听的话直接说出来，离心的铁定是燕王和韩皎。
　　要沉住气。
　　等事实证据都查出来，才能让燕王得出正确的判断。
　　这时候，还不能赌韩皎跟大皇子掉进水里燕王救哪个，搞不好真要被扔下水的。
　　“先生怎么了？”
　　“希望殿下稍安勿躁。”韩皎恢复淡定，坐回矮几前：“目前看来，大皇子似乎是性情操切之人，贸然得知真相，他必然会态度陡变，无法掩饰。是以臣认为，不如利用二皇子的离间计谋来反制他——假装殿下已经与臣离心，好让臣看一看，二皇子下一步想要怎么走，究竟有何图谋。”
　　燕王眼睛一亮，惊叹道：“妙！先生妙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韩皎欲哭无泪。
　　帮男主摆平杀良冒功案，可真是祸福难测，燕王如今如此耿直刚正，怎么跟李阁老斗？
　　李阁老那个老狐狸可不是善茬。
　　韩皎自认脑子够用，但也有自知之明——比学术比技术，李阁老不是他的对手，但比政治经验，韩皎怕是差远了。
　　必须利用原著剧情先发制人，才有胜算，所以现在引而不发才是上策，否则一旦打乱节奏，李阁老随机应变，要他见招拆招，可就吃力了。
　　燕王却丝毫没有担忧之色，一脸钦佩地对韩皎吹了一通彩虹屁。
　　*
　　第二日后晌，整个翰林院直庐的庶吉士都眼巴巴看着韩皎，等待他发号施令，带领大家去九皇子面前露脸。
　　“小白贤弟，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准备准备，提前去南三所的蹴鞠场等候。”有人按捺不住催促道。
　　“这还没过午正呢。”韩皎安抚道：“殿下说了未时，咱提前两刻再去。”
　　“那怎么成！”前排的哥们急了：“小白，你平日在咱们面前傲气点也没什么，翎王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子！”
　　韩皎叹了口气。
　　这群预备当官的也真是可怜，不提前俩小时去等主子简直活不下去。
　　怪不得大楚的官员早朝，都要提前一个时辰出门干等，那可真是受罪，腿酸了都不能乱动弹，有风纪言官专门在一旁盯着。
　　曾有勤政的皇帝早上五点就早朝，大臣们则三点就会在午门外聚集等候。
　　韩皎他爹就是每天天不亮就不见人影，他的未来，自然也要起的比鸡早，简直眼泪往肚里咽。
　　这么想来，摊上大boss这种爱偷懒的皇帝还算舒服点，燕王那性格，八成会成为每天五点登场的工作狂。
　　禁不住同僚的催促，韩皎只好提前带着众人来到南三所东边的蹴鞠场。
　　蹴鞠场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周围一个守候的太监也没有。
　　就知道，大boss不可能是那种约会提前来等人的好孩子。
　　韩皎转身对众人耸耸肩：“殿下说了未时才会来，咱们坐这等着，还是先回翰林院？”
　　“当然在此等候！”一群庶吉士都不知道这小神童在想什么，等候翎王殿下是多体面的事，还难为他了不成？
　　半个时辰后。
　　未时的钟声响完有一会儿了，韩皎有点脸红。
　　大boss居然还没来。
　　韩皎不好意思回头看那帮被自己带来的同事。
　　而他身后，庶吉士们仍旧伸着脑袋兴奋地张望着，丝毫没有泄气。
　　过了两刻。
　　韩皎硬着头皮转过身，抱歉道：“让诸位久等了。”
　　见韩皎神色尴尬，有人怀疑道：“殿下真答应来看你演练蹴鞠了？”
　　“你别是耍咱们呢吧？”
　　“真的。”韩皎急忙朗声辩解：“我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殿下明明说好了未时见面的，不知为何爽约，要不，咱们今儿先散了吧？”
　　“谁说本王爽约？”
　　身旁忽然传来大boss不悦的嗓音。
　　众人齐刷刷转头，给翎王请安。
　　韩皎赶忙转头热烈欢迎大boss光临：“臣恭候殿下多时了！”
　　谢夺走到小神童面前，沉声开口：“现在是未初二刻，先生若是赶时间，可以先去忙正事，我就在此地随意等等无所谓。”
　　众人：“……”
　　完了完了这小神童祸从口出惹毛了九皇子！
　　韩皎：“……”
　　迟到两刻也是迟啊，大boss还好意思先发脾气。
　　好气哦，可是还要微笑：“臣只是听闻殿下素来守时，今日是被琐事耽搁了吧？”
　　众人：“……”
　　这姓韩的小子真的是活腻了，居然还敢对九皇子兴师问罪！
　　谢夺目光一闪，还真没想到韩皎敢质问他为何迟到，顿了顿，轻笑一声，点头道：“没错，方才母后突然召我进殿叙话，耽搁了时辰，叫先生久等了。”
　　“噢——原来如此。”韩皎恍然大悟状。
　　“不可饶恕。”谢夺抬手一搭小神童肩膀，义愤填膺地开口：“走，我这就带先生去找母后理论。”
　　“不了不了……殿下我们算了吧！”韩皎一惊之下赶忙推脱。
　　可大boss臂力太强，韩皎双脚使劲撑着地，还是被推着直往坤宁宫的方向滑，吓得他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团成球的小神童，谢夺笑得开心极了。
　　韩皎意识到被逗了，唰的站起身，挺起胸膛，用目光对boss表达不满。
　　众庶吉士：“……”
　　这姓韩的如此放肆，九皇子为何不怒反笑？
　　韩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做到的？随手而就，莫名其妙就变成boss的专属玩具了


第44章
　　把棉花先生吓成一团的谢夺旗开得胜, 转头正打算进蹴鞠场, 才发现院门紧闭着。
　　“门怎么关了？”
　　韩皎没想到大boss会问出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发现谢夺没带跟班，是独自来此地赴约。
　　“蹴鞠场只对殿下开放，钥匙应该在公公那里收着呢，殿下没带徐公公来吗？”韩皎疑惑地询问大boss。
　　谢夺淡淡应了声：“他过会儿才到。”
　　刚出门的时候, 殿下忽然被坤宁宫的宫女喊去见母后。
　　只是一些琐事，母后却翻来覆去嘱咐很多遍, 谢夺不敢说自己急着去蹴鞠场，只好乖乖听着。
　　等皇后嘱咐完，已经未时二刻了。
　　九皇子走出殿门，太监刚迎上前, 就瞧见殿下飞窜而出，朝着蹴鞠场方向冲刺。
　　此刻，五十多岁的徐公公还在追赶殿下的途中, 身后还跟着几个陪练的蹴鞠手。
　　迟到就算了, 钥匙也不记得带, 韩皎一脸不满的偷偷用目光责怪大boss，然后亲切地询问：“二位殿下怎么没跟您一起来？”
　　“我为什么要带他们一起来？”谢夺凶巴巴一侧眸。
　　韩皎被这气势逼得一缩脖子，忙解释道：“咱这不是给殿下演练蹴鞠新规嘛, 不用叫上二位殿下一起吗？”
　　“你还想叫谁一起？”谢夺转身面对小神童，危险地质问：“你这新规究竟是为谁编的？”
　　韩皎：“……当……当然是为殿下编的，但是, 殿下平日里要跟他们二位一起玩蹴鞠，他们若是不懂规则，也不方便啊。”
　　谢夺态度略微和缓：“我会自己教他们。”
　　“那就劳烦殿下了……”韩皎对这个小气的臭弟弟无可奈何了。
　　哪有踢球规则也不准旁人分享的！
　　徐公公总算气喘吁吁的赶到了，见一群人等在蹴鞠场门外，赶忙招呼小太监打开大门，恭请众人进场。
　　接下来，韩皎准备大展神威，用竞技性超强的规则，彻底征服臭弟弟的心。
　　虽然，韩皎学生时期主打的球类运动是篮球，但是，他昨日傍晚练了一个多时辰蹴鞠，已经大致入门了。
　　以上是韩皎自己的想法。
　　而实际情况，见者伤悲。
　　从韩皎第一脚踢歪了没碰到蹴鞠开始，观众席上，大boss的笑点就被戳疯了。
　　余光看见臭弟弟起立鼓掌，韩皎心态崩了，越发不会踢球，两条腿跟假肢磨合期没过似的，根本不听使唤。
　　更糟糕的是，韩皎精挑细选的九个同僚，还都是蹴鞠踢得还不错的内行人。
　　当然，跟韩皎比起来算是内行人，在谢夺面前，其他人也菜得离谱。
　　这场演练，原本注定枯燥无聊。
　　但在韩先生小企鹅般的走位动作加持下，大楚宁折不弯的九皇子殿下逐渐笑弯了腰。
　　等到殿下笑累了，一旁几个陪练太监小心翼翼地询问：“殿下是要咱们借鉴哪位大人的踢法？”
　　乐不可支地九皇子被这个问题问得险些呛住，这才恢复冷静，注视着韩皎菜得抠脚的蹴鞠技艺。
　　殿下要怎么承认自己是带人来学韩皎的“新踢法”？
　　大楚第一蹴鞠高手绝不能承认表达失误。
　　于是——
　　“蓝色镶白玉发冠的那个。”谢夺反应敏捷地一抬手，指向其中一个踢得还凑合的陌生庶吉士，神色严肃地撒谎：“他发力点找得挺准。”
　　周围陪练细细看了会儿，纷纷点头赞同殿下的眼光。
　　韩皎不知道自己被臭弟弟嫌弃得都不敢相认了，还在竭尽全力度过假肢磨合期，终于演示完一轮争球传球和射门的新规则。
　　虽说全程几乎没碰到球，韩皎还是带着满身汗水来到场边，喘着粗气询问大boss：“殿下看明白了吗？”
　　谢夺点点头：“望先生往后多多来此地指教。”
　　“臣踢得不好，当不起指教二字。”韩皎很谦虚。
　　总觉得大boss这话有哪里不对劲，看表情又好像真的挺期待看韩皎踢球。
　　“臣设想的新规大致就是这样。”韩皎擦了把汗，转身指向蹴鞠场讲解道：“此地十分开阔，但蹴鞠场地周围被花草山石包裹，不足以达成双方拉锯所需的距离，是以臣建议撤掉一部分装饰，纵长空出一箭之地，横宽也要保持在二十仗以上。”
　　谢夺吩咐徐公公：“记下来。”
　　韩皎第一次面对这么乖的boss。
　　果然涉及踢球的事，臭弟弟会严肃对待。
　　等徐公公找来纸笔，韩皎把自己预想的规则都说完了。
　　大boss一直听得很认真，完了还转头正儿八经地对韩皎说了句：“皆可行，很周全。”
　　韩皎第一次被谢夺不带戏谑的目光注视，得到的还是来自臭屁王如此真诚的称赞，一时间心花怒放，得意忘形地对boss发出邀请：“要不殿下也上场试一回，有什么记不牢的规则，臣可以在旁纠正。”
　　所以说人就不该得意忘形。
　　谢夺笑眯起眼，问他：“你要跟我踢？”
　　“主要是想帮殿下熟悉新规。”韩皎还没察觉危险：“不行吗？”
　　谢夺别过头，轻声道：“我怕我忍不住……”
　　“嗯？”韩皎起了一丝警惕。
　　“好，那就来一局。”大boss回过头，嘴角笑意可疑。
　　紧接着，韩皎就明白了那句“我怕我忍不住……”后面的话。
　　从开局起，那只蹴鞠就跟成了精似的，粘在谢夺足尖。
　　一群庶吉士都想在九殿下面前表现一番，自然不留余力地争夺阻拦。
　　从韩皎的角度看起来——谢夺周围的人仿佛被点了慢动作似的，以至于大boss带球、旋身、颠球过人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