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好，夜幕上星子高高悬挂，一闪一闪，看不出降温或者下雨的前兆。
　　“怎么突然有点冷。”纪欢小声的嘟囔着，将烤串递到了封迟手里，“你要吃烤鱿鱼吗？我再给你拿一串？”
　　封迟敛下眸，笑了笑，“不用，我和你一起吃。”
　　纪欢眨眨眼，偷偷在心里撇嘴。嘴上说着我和你一起吃，鬼知道等会儿吃着吃着变成什么样子了。但他也不排斥。纪欢哼哼两声，刚递过去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伤风败俗。”
　　刚搭上封迟的手，突如其来的一句冷哼让纪欢下意识回头看去。就在他们烧烤架后，穿着黑色长裙披着披肩的中年女人眼角微斜，眼底流露出几丝嘲讽和厌恶。注意到纪欢看过来，她扭头就往隔壁走。
　　这人……
　　不就是之前那群年轻人里头的中年女人？好像从看到他和封迟亲吻，表情便格外嫌弃。
　　纪欢撇了撇嘴，回头继续跟粘人精似的挤到封迟的身边，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话。结果说了半天也没见封迟有什么反应，他扬起脑袋一看，封迟眸光冷淡地看向某处，眼神冷得像千万年来从未解封过的冰霜，只需一眼就能将人冻伤。
　　纪欢愣了一下，连忙扯了扯封迟的袖子，“你看她干嘛？不用理她。”
　　“你不用生气？”
　　“还行，”纪欢实话实说，“狗咬了你一口，你总不能咬回去。更何况我跟你谈恋爱要是真碍着她的眼睛了，恶心的还是她，又不是我。”
　　他说着，眼中忽然亮了亮，踮起脚在封迟耳边使坏招，“这样，你要是气不过的话，下次咱们看到她就接吻，恶心死她！气死她！”
　　封迟被他给说笑了，“行，下次气死她。”
　　纪欢拍拍他的肩膀，心想这才对嘛。他没穿书前的那个地方虽然对同性婚姻已经有所推广，但实际上大部分人还是无法接受，有些话说得还要更难听。但说得再难听有什么用，该相爱的继续相爱，要分手的迟早分手。
　　纪欢和封迟虽然人少，但也一直留到了最后。隔壁的小何等人跑来看了一眼纪欢面前的竹签，实在是忍不住啧啧赞叹，给纪欢竖起了大拇指，“真的没想到你看起来还挺瘦，这么能吃啊。不会胖起来吗？”
　　纪欢摸摸自己的肚子，这个问题他也挺意外的。冲着小何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嘿嘿笑了一声，“胖不起来，我也没办法。”
　　小何冲他翻了个白眼。
　　纪欢吃得撑了，站着也觉得累，浑身跟没骨头似的懒洋洋靠在封迟的怀里，时不时和小何说着话。两人年纪相仿，能聊得还挺多。小何给他们推荐了好几处地方让他们明天去玩。
　　“时间也不早了，一起走吗？”纪欢问道。
　　小何看了眼手表，“我朋友上厕所还没回来，你们先走吧。”
　　话音刚落，身后便跑来一个青年。那人低垂着脑袋，一直等到在小何等人面前站定才稍稍抬了下脑袋，“我回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声音有点哑，听着像是哭过一样。
　　纪欢和小何都愣了一下。到底是朋友，小何二话不说就抬起了青年的脸，灯光昏暗也遮不住一双通红的眼睛，明显是哭过了。
　　“怎么回事？刚才有人欺负你了？你这个脸怎么好像还被人打过？疼不疼啊？”小何皱紧眉头，轻轻碰了碰青年肿起的脸，青年疼得‘嘶’了一声，连忙撇过头去。
　　“我没事，咱们走吧。”
　　“怎么没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被人欺负了还不说话，你是个包子吗？”小何差点被青年气死。
　　说话间，封迟忽然道：“被她打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其中笃定的意味却展现得淋漓尽致。纪欢听到封迟的声音那一刻，便顺着封迟的目光而去。这一看，眼角一跳。
　　怎么又是那个穿黑裙子的中年女人？
　　纪欢指了指那人，神情与语气间带上了一丝丝怪异，“她打的？”
　　青年哭红的眼里露出意外，似乎想不明白封迟和纪欢怎么会一猜便猜到。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着迎面走来、眼神还带着挑衅的女人，不由得抿了抿唇。他性格腼腆，就像小何说的很包子。有些事情受委屈便受委屈了，但如今小何紧张兮兮地盯着他，连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也满眼关心。
　　青年顿了顿，心中的委屈如潮水涌起，他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一说完便注意到了纪欢等人无语的眼神。
　　他也觉得无语。他不过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碰到那女人，那女人对他一番指手画脚，骂他恶心，竟然喜欢男人。他的脾气温和，也不太会骂人，至少做不到像那女人一样泼妇骂街，本打算就当没听见，侧身赶紧走就好了。
　　谁知道那女人骂得兴起，一看他爱答不理的模样，立马拽住他的胳膊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在他懵得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女人再度开口一通狂骂。
　　小何：“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算了，报警吧。”
　　纪欢点点头，“报警好。”
　　他说着，伸长脖子往那人群里看了眼，黑衣女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模样。但就刚才迎面走来那一眼，纪欢也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得意。
　　纪欢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这人真的有毛病。”
　　“生气了？”封迟捏捏他的脸，将他按在怀里，淡声道：“别着急，有些人过得不会太好。”
　　“你的意思是——”纪欢眨眨眼，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兴味，他连忙凑过去贴在男人耳边问：“怎么个不好法？你悄悄跟我说说？”
　　封迟揉着他的脑袋，眼底皆是笑意，“我要是告诉你了，有没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啊？”
　　“今晚一起洗澡？”
　　纪欢：“……又不是没洗过。”
　　两个人黏黏糊糊挤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没多久的时间小何也将电话放了下来，对上几个人的眼睛，他道：“我们去大厅等。”
　　这边与镇上有些距离，警察来得速度也不快，纪欢闹累了便一直靠在封迟怀里打瞌睡。小脑袋一点点的，时不时突然惊醒伸长了脖子往大门口一看——没来人。
　　他又缩回去，抱着封迟的脖子继续睡。
　　小何和青年看得好笑，心中那点不快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小何对着封迟轻声道：“封先生你要不带着纪欢上楼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封迟没拒绝两人的好意。
　　来到房间，开了灯。封迟一手搂着纪欢的腰，一手解开衬衫纽扣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锁骨与胸膛。他直奔浴室，调好水温，修长的手指落在纪欢的衣服上，动作轻缓地给人脱衣服。
　　纪欢是被那磨磨蹭蹭的手指给弄醒的，一睁眼便发现度假山庄那扇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瓷白的墙壁和花洒。他迷茫地眨眨眼，在身上浮起凉意时突然清醒了。
　　撑着封迟的肩膀露出脑袋，他的思绪还有点乱，“我怎么在浴室？”
　　封迟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他，“不是说了一起洗澡吗？”
　　“不、不先等警察过来吗？”纪欢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且你也没有告诉我那个女人会过得怎么不好！”
　　纪欢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但即便如此，衣服都已经脱了，封迟也不打算给他逃跑的机会。他哑着嗓音，在纪欢耳边轻声道：“天机不可泄露，明天你就知道了。”
　　纪欢差点被他给气笑了，忍不住抬起腿踹他，“你怎么老是骗我！”
　　那一脚踹在封迟肩膀上，没把人踹倒，却先被封迟握住了脚踝。纪欢的腿腕特别细，一手握住丝毫不费力。封迟敛下眸，将人拉近怀里，细腻的肌肤碰上湿透的衬衫，轻轻一蹭就让纪欢红了眼。
　　细碎的闷哼很快便落满了整个浴室。纪欢汗涔涔地趴在男人肩膀上，细细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力气，握着封迟的大手在水流下仔细冲了几遍。
　　眉头微皱的模样看得封迟有些好笑，“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纪欢的耳朵悄悄红了。
　　这跟嫌不嫌弃有什么关系，关键还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想着想着，某些暧昧又朦胧的画面倏然在脑海中播放，纪欢猛地怔了一下，把封迟的手一扔，“算了，你自己洗吧，我洗好了。”
　　眼见着纪欢要跑路，封迟毫不犹豫地将人往怀里一按，沙哑着嗓音问他，“你不帮帮我吗？”


第78章
　　078.
　　封迟的嗓音又低又哑，五官精致的俊脸在灯光下明暗交迭。呼吸落在纪欢的肩膀上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更想跑了。男人有意隐藏眼底的欲.望, 却在纪欢抬头时被他一眼抓到。浓如墨, 汹涌得像狂风巨浪。
　　浴室内安静得让纪欢清晰听到了心脏的快速跳动。他不敢再看封迟的眼睛, 只能迅速垂眸。目光落在水面上，水波晃动。从封迟的角度看下去, 纪欢的脸上沾着水珠, 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细腻光滑的肩膀藏在水下, 隐隐若现。他缓缓收了目光, 视线再度落在纪欢脸上。
　　鸦羽似的睫毛落下一滴水珠, 微微颤了颤。封迟的心痒极了。
　　他俯身扣住了纪欢的肩膀, 将脸埋在他耳边, “乖，帮我。”
　　浴室的雾气愈浓, 有人低声喊着封迟的名字, 唇齿间尽是黏糊，那声音软得不行, 隐约带着哭腔, “我手好酸啊。”
　　半个小时以后，纪欢裹着被子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一圈，将脑袋埋在枕头下闭上眼。封迟擦干头发出来时，纪欢已经睡到不分西东。伴随着夜色降临下压, 整个度假山庄陷入了寂静之中, 只能听到悉开窗缝外的一缕风声。
　　封迟靠在落地窗上, 随手关了窗户，走到了床边。
　　纪欢大概是心里憋着气，气得把整条被子都卷起来了。这种小奶猫抢地盘似的行为让人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封迟撑着额头低声笑了笑。笑声不大，然而床上的人却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眼底水光潋滟还盛着迷茫。他低声嘟囔了什么，一只手拉着被子艰难地从身下扯出一截，含糊的说着‘睡觉’。
　　封迟上床盖上被子，胸膛抵着纪欢瘦削的肩膀，在他耳边轻问，“还给我留被子？”
　　纪欢困得要命，给他两秒钟闭眼睛，他能立马睡死过去。听着封迟那极低的嗓音，他哼哼唧唧两声，一头钻进男人怀里，不说话。
　　封迟失笑，垂眸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好梦，我的宝贝。”
　　第二天早上，纪欢和封迟在度假山庄的餐厅用餐，纪欢时不时往某个方向看两眼，一脸若有所思。封迟当然知道他是在看小何他们。昨晚虽然提早离开了，但纪欢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事儿。封迟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捏着小猪模样的奶黄包递到纪欢嘴边，“再吃一点。他们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应该也晚，别着急。”
　　纪欢叼着奶黄包，坏心眼的用舌头在男人指尖上轻轻卷了一下，随后立马缩到椅子里，跟只小仓鼠似的鼓起腮帮子吃了好一会儿咽下去才小声道：“我们昨天睡得也不早啊。早知道回房间还要这样那样，我就下来等警察了。”
　　封迟啧了一声，“明明是你自己说要跟我一起洗澡的。”
　　纪欢：“？”
　　怎么回事啊。怎么说得好像是他霸王硬上弓，硬把封迟按到浴缸里去的？纪欢气到了，圆溜溜的眼睛使劲瞪着人，一口气还没出，身后倒是先响起了熟悉的声线和交谈。纪欢倏地扭过脑袋，看到了小何和青年。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笑着说着话。
　　模样看着很正常，心情也不错，看来昨天的事情应该已经完美解决了。
　　小何也很快注意到了眼巴巴注视着他们的纪欢，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拉着青年走到了纪欢身侧坐下，笑着问：“不介意拼个桌吧？”
　　纪欢笑着摇头，又将位置挪到了封迟的身边，好让青年和小何可以挨着坐。两人坐下以后，点了早点，小何这才说起昨晚上警察来了以后发生的事情。
　　“昨晚闹得还挺晚的，我们都去了一趟警局。你猜怎么着？警方调了资料才知道那女的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但凡她在路上看到有同性恋人，必然会上去一通乱骂。如果当时心情不好，她还会动手。”小何说着，看了一眼青年，“就像昨天那样。”
　　纪欢听得嘴角直抽，“她是不是和同性恋人有仇？”
　　小何一摆手，“你猜对了，是真的有仇。好像是她之前喜欢过一个人，不过那人喜欢同性。中途发生了点什么不知道，估计是被刺激到了，从那儿以后就不太正常了。这还是跟她同行的那群人说的。”
　　纪欢……纪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问了一句，“那最后怎么解决的啊？”
　　“警方把她留下来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得有点教育惩罚吧。”小何叹一口气，很快又将话题转到了今日游玩项目上，“你们等会儿去玩什么？下午回家？”
　　纪欢立马扭头看封迟。接收到他注视的男人淡声道，“等会儿上山，晚上再回家。”
　　纪欢捧着奶黄包认真的嗯一声。
　　这画面着实有点意思，看得小何忍不住想笑。解决完早餐，他和青年也没有继续待在这儿碍着封迟纪欢约会的想法，很快便告辞了。纪欢和封迟收拾收拾东西也准备上山了。
　　纪欢看了两遍介绍，据说后山海拔有点高，很多人爬不上去。度假山庄为了防止顾客出事，特地表明了‘量力而行’四个大字。但爬上山顶的人都说山顶风光极好，惹得顾客拼了命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