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还。”封迟推开门，打开灯。灯光在黑暗中倾泻而下，顿时照亮了整个客厅。封迟将小镜子放在桌上，又将烧烤盒子打开推到小镜子面前，在对方怪异的注视下，微微扬了扬下巴，“吃。”
　　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非常霸道总裁。
　　纪欢瞅他两眼，没说话。
　　封迟就这么和他对视，两分钟后，他微微移开视线，“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纪欢叉着腰，在封迟略疑惑的目光下，他一字一字的问，“你养的猪呢？”
　　封迟：“…………”
　　纪欢非常执着于猪到底去哪儿了这件事情。封迟不开口，他就直勾勾盯着封迟。那赤.裸又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视线让封迟的心脏砰砰乱跳。封迟这人一向很冷静淡定，以前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他沉默地抿唇，良久才道：“你再不吃，烧烤要冷了。”
　　纪欢：“那你先告诉我你养的猪在哪儿呢。”
　　封迟觉得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明白，纪欢能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瞪他一个晚上。他想了想，忽然拿出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手机竖在小镜子面前，清晰地照出了小镜子的形状以及上面的一个黑点。纪欢挠挠头，有点疑惑封迟的这个行为。
　　他凑近了摄像头，艰难之中看清楚了自己的长相。
　　纪欢：“…………”
　　这一刻，封迟的所有沉默都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纪欢气急败坏地从小镜子里伸出一只脚，带着怒气一脚将手机踹翻，“封迟你个混蛋你才是猪！”
　　纪欢踹得气势汹汹，一眼看去仿佛要踹倒一座山似的。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这一脚踹下去自己也跟着一屁股duang在了地上。纪欢顿时有点懵逼，但反应也算迅速，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叉腰瞪封迟。
　　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
　　封迟没忍住，不止笑了，还笑出了声。
　　纪欢：“……你真的很过分。”
　　逼他看了那么多丑妖怪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是说他是猪，还嘲笑他。
　　纪欢大概是真的气急了，亦或是不好意思。黑发下的耳尖红得滴血，连白皙的脸上也缓缓爬上了红晕，然而他却死死撑着，假装没这回事。封迟收回眼神，眼底笑意弥漫，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轻松愉悦起来。
　　他没直接回答纪欢，只道：“你可以把脚伸出来了，以前只能伸手。”
　　被他这么一提醒，纪欢愣了一下，又试探性地伸了伸自己的脚。这一试，还真是。他又试着往外探了探脑袋，紧接着小脑袋就撞上了封迟的手指。
　　他舔了舔犬牙，忍着没咬。
　　封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收回发痒的手指，“不能出来吗？”
　　纪欢伸长脖子探着脑袋瞅他两眼，又倏地把脑缩回去。有句话他不好意思开口，那就是他不知道怎么出来。头能出来，手臂能出来，腿也能出来。但等到纪欢移动身体的时候，却是小镜子在动。
　　他在封迟的注视下晃了晃身子，又往边上挪了两下，小镜子便duang了两下。动作虽然不怎么明显，可封迟立刻便了然。他冲纪欢伸出手，低声道：“把手给我？”
　　纪欢瞥了他好几眼，似乎在确认封迟的想法和他想得是不是同一种。硬拉这种见鬼的办法不一定有用，但总得试试看。他在镜子里待了那么长时间，甚至还晕了一次，再待下去或许就得长眠了。
　　他伸出手去搭在封迟的手上。
　　他如今的手掌大小和小镜子等比，小小一只。和封迟这种正常人的手相比，天壤地别。他对比了两人的手掌大小，一时间又有点怂，“你别用太大力，万一给扯坏了……”
　　事实上纪欢就算不开口，封迟也会注意的。
　　眼前这只手看着太小，搭在他掌心里他甚至不敢握上去，就怕给弄坏了。封迟抿了抿唇，转而用手指轻轻捻住他的手腕，稍稍一用力，纪欢被扯出半截身体。
　　眼见着这个方法奏效，纪欢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再试试再试试。”
　　封迟听话得继续拉。
　　一分钟后，杀猪似的叫响了起来，“别拉了别拉了，出不来了！”
　　封迟立马松开手，纪欢半截身体露在外面，仿佛一条咸鱼被拎起了背鳍，双手无力地垂挂着，双腿还卡在镜子里。
　　封迟：“……”
　　看着太可怜了。
　　他伸出手指戳着纪欢的肚子怼了怼，把他塞回了镜子里，“出不来就算了，先吃烧烤。”
　　纪欢一屁股坐在地上，拿了一串封迟递上来的烤鸡翅，一边吃一边叹气，“怎么不按常理走啊。那种闭关修炼个十天半个月的出来以后不都是特厉害的吗？怎么我还是这个样子。”
　　封迟沉默良久，实话实说：“他们是修炼。”
　　纪欢点头，“是啊。”
　　封迟：“你只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而已。”
　　纪欢：“…………”


第29章
　　029.
　　纪欢对于封迟看不起自己的行为表示非常生气。鼓着腮帮子吃烧烤时像是在吃封迟的肉，一口一口特别凶狠。此刻的封迟特别贴心, 递上去一杯温水, 拧着眉道：“慢点吃, 别噎着。”
　　纪欢：“……”
　　纪欢差点被这一口牛肉送西天去。
　　他翻了个白眼, 吃完以后伸出手向封迟讨纸巾。封迟自是没拒绝, 等到纪欢擦完嘴后二话不说就带着镜子去了浴室。落入温水盆里的时候纪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封迟拿出了曾经刷镜子用的牙刷。回想起这牙刷刷得他哈哈大笑的场面，纪欢咽了咽口水，连忙阻止对方：“我自己来, 你洗你的就好。”
　　封迟看了眼一旁的浴缸和花洒，拧眉反问：“你想和我一起洗？”
　　纪欢大概理解封迟的意思——
　　你想和我在同一个时间洗澡？
　　但是这话听着就是不对劲。
　　他满脸不自在地捏捏耳朵, 眼神有点飘忽，“谁要跟你一起洗。”虽然你的腹肌确实挺好看的。
　　纪欢想起自己刚穿书那一天看到的封迟的身材，愈发不好意思，连忙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泼, 试图降温。他钻进水里, 黑色的睡衣贴在身上，衬出纤瘦的身材。封迟就在这一刻移开了视线。
　　以前无意瞥到的一截细白的腰还在眼前晃。
　　他将牙刷扔回原位, “那你自己洗。”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纪欢竖起耳朵听了良久，封迟不止离开了浴室, 还离开了卧室。
　　他挠挠下巴, 虽有些疑惑确也没当回事儿，穿着湿漉漉的睡衣从水里爬起来拿了封迟的沐浴露。
　　封迟洗完澡回到卧室, 浴室里传来哼歌的声音, 特别悠闲。
　　封迟：“……”
　　他敲了敲门, 低声问：“要衣服吗？”
　　纪欢的歌声一卡，有些尴尬地闭上嘴。又低头看了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蚊子叫似的应了一声。多亏封迟听力好才听得到。他转身去了衣柜前，拉开衣柜，睡衣服帖地放在一侧的角落里。封迟回忆了一下小黑点穿他衬衫的模样，手指一顿，从衬衣上收回来又转向睡衣。
　　晚上睡觉还是穿睡衣舒服。
　　拿了睡衣进了浴室，小镜子整个埋在水里，艰难地扬起脑袋，“你放那儿吧。”
　　封迟注意到他奇怪的动作，皱了皱眉，“你在干嘛？”
　　纪欢：“……”
　　电视剧里女主沐浴时男主突然出现，女主不都躲在水里遮一下的吗？我这跟女主差别很大吗你怎么看不出来？
　　纪欢撇嘴，一时也没了遮遮掩掩的心思。想着封迟这家伙不知道看了多少个样子的他，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他艰难地从水盆里翻身出来，蹦跶着去找自己的小毛巾。
　　然后背对着封迟脱了衣服擦干水珠，悄悄伸出一只手拽着睡衣的一角往镜子里面拖。封迟的目光从那一截手腕上划过，忽地道：“这是我平时穿的睡衣，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大。”
　　纪欢抖了抖衣服，套上。他张开双臂，转回身给封迟看，“好像确实有点大。”
　　封迟的睡衣都是宽松版的，对于纪欢来说便又大了一号。深色的睡衣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领口过大便露出一截锁骨。他抬起手时，甚至可以从宽松的袖口望进去，一览无余。
　　封迟把小镜子拎起来，走到卧室，放在了飘窗上。
　　这正是纪欢想要的位置。
　　飘窗上月光足，对于他的修炼有好处。他非得证明给封迟看，他这种天赋异禀的人，即便是每天吃吃睡睡都可以飞速修炼。
　　在飘窗上躺了一会儿，他悄悄直起身子，结果一眼就对上了封迟的眼睛。
　　封迟：“怎么了？”
　　纪欢又缩回去，“没事。希望你梦里有只□□、森蚺和蛀船虫。要被雷劈过还流脓的那种。”
　　封迟：“……”
　　他收回之前的话。
　　这小黑点记仇记得不要不要的。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如果此刻小黑点打得过他，说不定会按着他的脖子去北海，让那些丑妖怪吞了他。
　　*
　　凌晨三四点，纪欢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刺醒。他紧闭着双眼，手往身边摸了摸，没能找到被子。没有丝毫迟疑，他翻身下了飘窗，迷迷糊糊地摸到隔壁的大床，掀开被子迅速钻了进去。
　　被子里暖烘烘的，还有一处热源。纪欢在迷茫之中只觉得隔壁的热源贴着太舒服，又往那儿挪了挪。
　　封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个小家伙使劲往自个儿怀里挤这种事情，封迟活了那么多年都没遇到过。他垂眸看了眼怀里，纪欢是真的没睡醒，脑袋挨在他下巴处，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柔软的呼吸一下一下落下来，让封迟的身体彻底僵硬。
　　纪欢似觉得还不舒坦，揪着男人的睡衣又蹭了蹭，毛绒绒的脑袋抵着封迟的下巴，蹭得封迟很想立刻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扔出去。
　　但……看两眼小黑点的表情，封迟只能继续僵着身体，睁眼到天明。
　　天快亮的时候，挨了封迟好几个小时的纪欢终于耸吧耸吧往外挪了挪。封迟迅速将被子团了团塞进纪欢的怀里，翻身下了床。
　　他动作轻，纪欢又睡得熟，压根没发现自己贴着的人换成了被子。
　　封迟推开门往外走，准备了两份早餐。
　　时间转到八点，卧室里的人还睡得不知东西。封迟等了五分钟，又回了房间。他站在窗边，挡住了一缕悄悄射进来的光线。纪欢翻了个身继续睡，丝毫没有半点要清醒的意思。封迟盯着他看了两秒，也没开口叫醒他，只是拿出了手机。
　　找到一个小猪呼噜噜叫的视频，开到最大音量放到枕头边上。
　　一分钟后，纪欢满脸懵逼地抱着被子直起身子。迷茫地听着吭哧吭哧的声音，往边上一看，手机屏幕上的小猪用鼻子拱着泥土，一脸憨态。
　　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的世界，旁边的手机是他的手机。
　　但很快，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想象。
　　封迟问他：“睡得好吗？”
　　纪欢抬起头，眨眨眼，“挺、挺好的啊——”
　　话音一卡，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看床边的封迟再看看床上的自己。他倒吸一口气，“我出来了？！”
　　以前在镜子里只能看到封迟身体的某一部位，或是手或是胸膛或是脸，而现在，他可以将封迟全身印入眼中。纪欢抱着被子恨不得落泪，“我就说我天赋异禀，吃吃喝喝睡觉也能修炼。”
　　封迟：“……”他以为这家伙会对自己三更半夜摸上他床的行为表达一些看法。
　　封迟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扔下一句：“浴室里有你的洗漱用品。”
　　纪欢钻进浴室，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脸。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长相一样的身高。
　　仿佛镜子里小小的自己不过梦一场。
　　纪欢是在洗漱过后出了浴室才意识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大床上，往日里在封迟起床后应该铺得整齐的被子乱糟糟地揉在一起，连枕头都是歪的。因为他睡姿不好，一个人睡得时候能从床头滚到床尾。
　　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从耳根浮起的红爬满半张脸。纪欢双手捂着脸，想要将自己在迷糊中使劲往封迟怀里钻的画面抛出，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越不愿意回想，越要想起。
　　纪欢哀叹一口气，恨不得从窗子里翻出去。
　　封迟在客厅又等了五分钟，迟迟等不来纪欢。他皱着眉回头一看，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有个脑袋伸出来又缩回去，来回几次后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封迟：“……”
　　僵持和沉默之中，纪欢终于用乌龟爬的速度从卧室出来走到了客厅。他在封迟对面坐下，眼神飘忽不停，尴尬地咳嗽一声，“昨晚谢谢你把床让给我。”
　　他没好意思说谢谢你把胸膛借给我睡。
　　封迟一时间很是沉默。
　　昨晚上明明是小黑点硬挤上来的，但有些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因此，挣扎了一瞬后，他选择闭嘴。
　　早饭是封迟动手做的三明治，味道不错，培根量放得足，一看就十分富有。纪欢吃完以后捂着嘴悄悄打了嗝。然后扯了扯封迟的衣袖，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问道：“你能给我个纸和笔吗？”
　　封迟不是个喜欢多问的人，但当他看到纪欢的行为后，他有点后悔。
　　当初多问一句不会死的。
　　总比尬在这儿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