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侠士,在忠心护主时居然恐怖如斯!
遥遥看透对方想法的池回:好说好说,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由于《侠客江湖》里只有在恶意pk时才会爆掉装备,没有后顾之忧的玩家们自然称得上是悍不畏死,尽管复活后会有十二小时的“重伤”debuff,但只要花钱嗑些小药顶上,他们就又是一条满血满蓝的好汉。
蚁多咬死象,护在白衣青年身旁的侠士似是源源不绝,夜色与血色交织,原本安静的山庄外马蹄声阵阵,仿佛有无数援兵正向这里疾驰。
迟迟无法突破目标周围的防线,饶是此番领命的魔教弟子见惯血腥,也不由对这些视死如归的正道侠士心生怯意,想起自己在一炷香前放过的狠话,薛寿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当即便吹响玉笛出面搅局。
“呜呜——”
笛音响起,却似扶棺丧乐般充满鬼气,头晕目眩,生生被这响动震到掉血,顾不上打字的玩家纷纷抱怨出声。
“什么神号鬼哭,我看是鬼哭狼嚎才对!”
“卧槽卧槽!就这水平也敢出来显摆?天桥下卖艺的都比他吹得好听。”
“艺术生愤慨!白瞎了那把价值千金的笛子!”
一边吐血一边吐槽,此时的玩家们简直比恶鬼还像恶鬼,尽管有些词语听不太懂,但被一群小辈评头论足的薛寿却还是被气得欲要呕血。
纵观正邪两道,哪个不是对自己恭恭敬敬客气有加。
这些人当真是不怕死吗?!
[狂暴了狂暴了!]
[boss即将下场,各小队准备。]
[团长别忘了把霍神组进来!]
在前副本指挥“苹果派”的带领下,玩家们状似混乱地散在四处,暗地里却可以随时根据调令包抄合围,然而薛寿毕竟是100级的强悍boss,以偏院目前所能容纳的玩家数量,着实无法将对方斩杀于此。
可古往今来,各路游戏玩家最爱做的事就是挑战“不可能”,既然主脑已经及时发布相关任务,那便说明此战还有胜利的希望。
狂放风筝溜boss、骑马跑图补人头……小半个时辰过去,红叶山庄内依旧魔音灌耳,薛寿那厚厚的血条却也被磨下了五分之一。
“好!很好!”许久没有尝过如此挫败狼狈的滋味,嘴角带血的枯瘦老者仰天长啸,衣袖一荡便将周围所有障碍震开。
房屋倒塌,树枝断裂,这是一道无差别的音波攻击,包括魔教弟子在内,偏院内仍旧安然无恙的便只剩两人。
剑阁首徒霍淮。
还有那身中蛊毒的宁舒云。
慢条斯理地放好茶杯,白衣青年轻轻在男人剑鞘一拍:“去吧。”
“就用我教你的那招。”
“无知小辈!”被青年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到火冒三丈,薛寿手持玉笛飞身上前,“纳命来!”
剑光乍亮,带着一往无前的明净与纯粹,它仿若天边最灿烂绚丽的流星,美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透出种暗藏天机的杀意。
无悲无喜,避无可避。
在这一瞬间,薛寿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尚还年幼的自己,想起了那位如残破傀儡般摔下悬崖的前任谷主。
不对不对!宁舒云已经废了,这一剑只是错觉!
“空得其形也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固守灵台,多年来的战斗经验让薛寿迅速回神,及时发现黑衣剑客招式中的致命破绽,拼着左肩受伤的代价,他侧身一闪,成功将玉笛送至对手颈边。
笛子打人,这又是什么套路?
就在周围浑身带伤的玩家面面相觑时,一道势如闪电的微光却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那是一片叶子。
一片鲜亮翠嫩的葡萄叶。
它明明速度极快,落在玩家眼里却悠闲缓慢得不可思议,复杂脉络纤毫毕现完好无缺,小小的葡萄叶宛如蝴蝶般翩然而落,轻飘飘地刺进薛寿眉心。
“砰!”
双目圆睁地摔倒在地,枯瘦老者口中不断发出“嗬嗬”的声响,骨碌滚落的玉笛里弹出一截淬毒的短刃。
“敢妄称长辈动我的人,”好整以暇地倚住石桌,白衣青年缓缓收敛笑意,线条凌厉的眉眼里尽是凛冽,“薛寿……”
“凭你也配?”
【系统:恭喜您临阵观摩登仙技“一剑”。】
【领悟进度:1/1000。】
第94章
[我的妈,原来宁美人这么能打?]
[所以他先前各种发布任务只是懒得动手?]
[护夫狂魔我i了!]
[boss还剩一丢丢血皮, 这次应该能分到奖励。]
[什么boss不boss, 教练, 我要学登仙技!]
在玩家们充满震惊和喜悦的讨论中, 受伤瘫在角落的雨霖铃瞳孔紧缩, 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先前她正准备点开抽奖面板临时抱抱佛脚,谁成想就在青年摘叶成剑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宁舒云”三个字后面的等级变成了110。
纵然那夸张的数字很快便跳回原本的20, 但有内力加持的雨霖铃确信,自己刚刚绝对没有看错, 事到如今,她只恨先前没能手快截图。
——长相绝美,武功奇高,平日还能隐藏面板融入玩家, 联想到近来种种, 哪怕有人说青年是正道魁首她都敢信。
“咳咳咳!”被打散的内功在体内疯狂流窜,薛寿呼吸急促地张大嘴巴, 却迟迟说不出半个字来,传闻秋霜切玉动手向来不见血腥, 因为他最讨厌因此弄脏自己的衣裳。
但宁舒云的过往却非常干净, 仗着己身武艺高强,比起杀人, 他反倒更喜欢提剑上门将对方打服, 除开意欲挑起正邪纷争的前任谷主, 薛寿还没见过有谁死在对方剑下。
方才被葡萄叶刺穿的额头干干净净,枯瘦老者无力合拢双眼,脑海里突兀地涌出一个念头——
原来、原来那传闻竟是真的……
这个只在小辈中扬名的剑阁首徒,怎会和正邪之争一般重要?
【叮!】
【系统:恭喜玩家,100级敌对NPC“神号鬼哭”薛寿身亡。】
【系统:主线剧情大幅变更,主脑结算奖励中。】
顾不上薛寿旁边那只有玩家才能看到的灿金宝箱,霍淮收剑回鞘,转身走向那仍斜斜倚在葡萄架下的白衣青年:“你怎么样?”
旁人不清楚,可他却知道,舒云空荡荡的经脉绝非伪装,乍然爆发出如此内力磅礴的一剑,霍淮只怕对方是偷偷催动了什么伤身的秘法。
大抵是没想到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关心,白衣青年微怔,冰凝雪铸的眉眼再度春风过境般绽出一个笑来:“我以为你会怪我。”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生气,”轻轻伸手将青年从石椅上拉起,黑衣剑客仔仔细细地把人检查过一遍,“但比起你的安危,这些都不重要。”
清点战利品的其余玩家:……
天理何在?怎么连打扫战场的时候也要吃狗粮!
任由男人牵住自己的手指不放,白衣青年广袖宽袍,颀长的身形仍如往日一般文弱纤瘦,可在亲眼见识过刚刚那登仙一剑后,任谁也不敢再小觑对方。
尤其是先前态度强横的杨雄,在猜到青年的真实身份后,他脊背发凉心惊胆战,只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
“宁大夫。”
魔教弟子群龙无首,很快就被跑图赶来的后续玩家逮了个正着,不敢私自昧下这些“赃物”,在场玩家通过近聊讨论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推出除开霍神以外、目前和青年好感最高的雨霖铃开口|交涉。
发觉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憋得发慌的雨霖铃干巴巴地笑道:“您看这玉笛还有这些魔教弟子,咱们应该怎么处置?”
“薛寿的东西随便你们处理,”对那支淬了毒的碧玉翠笛毫无兴趣,白衣青年用眼风淡淡扫过廊下,“至于这些魔教弟子,放他们回去。”
“还有柴房里的黎妙音,同样不必再拘着她。”
心慈手软?放虎归山?
尽管没能理解青年此举背后的深意,但在场玩家却没有一个敢出声反驳,是故,等被封住穴道的黎妙音重见天日,她看到的就是红叶山庄内的满地狼藉。
早就在听到笛音时有所预感,同为万魂谷长老的黎妙音扬起下巴:“你要杀我?”
“只是烦请黎长老帮忙带个话,”示意负责看守的玩家将那根细长软鞭还给对方,白衣青年神色温和地嘱咐,“下月初五,记得让你家谷主带着切玉登门致歉。”
“若是万魂谷不愿呢?”丝毫不意外对方会猜到切玉剑的真正下落,黎妙音仰头盯着状似褪去锋芒的青年,堪称挑衅地问道。
“那这世上便不会再有万魂谷。”
漫不经心地丢出一记重磅炸|弹,白衣青年从容转身,只留给所有人一片在月色下轻巧荡开的衣角。
“夫君的房间在哪?”大大方方地与自家伴侣十指相扣,他的嗓音里隐隐带着笑意,“我们就去你那儿。”
枫叶草:……
狗尾草:……
其余蹲守战况的魔教玩家:……
连最德高望重的薛寿长老都死在宁舒云手中,甭管那个“切玉”到底是什么宝贝,求求谷主你快点还他吧!
我们还不想被灭门啊!
最近的魔教玩家真是太难了QAQ!
势比人强,明明是他们万魂谷长老的尸首,枫叶草和狗尾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那些鸡贼的正道玩家扒到只剩马赛克,虽然玉笛毒|药暗器都只有一份很难处理,可若是能放到官方交易行拍卖分钱倒也不错。
眼下有宁美人在幕后坐镇,他们相信没谁会拿命去私吞。
皓月当空,隐约听说偏院发生的事端,红叶山庄夜里走动的小厮婢女也不敢再跟在青年身后“监视”,知道对方为自己动怒的那一剑不仅招式精妙而且内力雄浑,黑衣剑客心喜之余,也琢磨出了那么一点猫腻。
“你明明会武……”
斜跨一步绕到青年身前,霍淮的双眸忽地亮起:“所以那日闺房内你没有挣扎,是因为同样也对我有意?”
若非如此,像舒云这样飞花摘叶便可伤人的绝世剑客,又怎么乖乖被自己按在墙上肆意亲吻。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白衣青年勾起唇角:“反应真慢。”
“是是是,整个江湖属我最笨,”从善如流地应声,黑衣剑客难忍心头激动,占有欲十足地将人圈进怀中,“舒云,我真高兴。”
哪怕对方还没有亲口说出喜欢,但只要有了回应,他便对两人的未来充满信心。
“所以突然提起要研制药丸也是故意?”将头埋在青年散发着淡淡药香的颈侧,男人心情愉悦地低声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舒云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暗中观察的0527:……
醒醒!他那明明是戏精!是演你!
怎么这年头被套路也能这么开心?
“算你聪明。”原本清亮的嗓音夹杂着些许沙哑,白衣青年并没有像印象中的古人那般扭捏,来不及为此欢欣雀跃,近距离抱住对方的霍淮,突然感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淡淡的铁锈味萦绕鼻尖,他低头掰开青年一直紧握的左手,果然在那白皙细嫩的掌心发现了四处鲜血淋漓的指痕。
“不必在意,”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白衣青年云淡风轻地将它带过,“只是那噬心蛊刚刚闹腾得有些厉害。”
不必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完全没有被青年无所谓的态度糊弄过去,霍淮双目通红地盯着对方的手心:“可今天是十四。”
按理来说,噬心蛊应当明日才会活跃。
“杀薛寿时用了些压制蛊毒的内力。”清楚善意的谎言无法欺骗对方,池回只能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
故意将话说得轻巧,青年默默压下喉间的腥甜:“此事与夫君无关,舒云本就觉得那些蛇虫格外碍眼。”
同床共枕,交颈而卧,霍淮哪里看不出对方此刻是在为他开脱、怕他愧疚,拦腰将青年打横抱起,黑衣剑客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再忍一忍,我马上给你放血。”
“都说了会上瘾,”腰间软肋被制,白衣青年只得放松身体窝在对方怀里,望着男人夜色中英挺的侧脸,他先是犹豫几秒,而后才继续说道,“等找到杨婉的情郎,我定然会想法子除掉这噬心蛊。”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先前被主脑承认的夫夫关系也可能消失。
而正常的玩家和NPC,按理来说并没有“结缘成亲”这个选项。
“这些虚名哪有你的安危重要?”敏锐地猜到青年方才在纠结什么,霍淮控制好力道将门踢开,“上瘾如何,不上瘾又如何,只要舒云喜欢,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血袋。”
“净说浑话。”本该十分厌恶噬心蛊所带来的后遗症才对,可在听过男人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白衣青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弯了弯眼睛。
“真情流露怎么就是浑话?”将怀中人放在床边坐好,霍淮挥掌关好房门,熟门熟路地翻出留作备用的匕首,“背包里有血药和绷带,舒云完全不必为我担心。”
“不行。”
拼命让自己忘记那些在对方皮肤下奔涌的液体,白衣青年目光平静地抬眼,用冰凉的指尖按住对方的手。
明白越是频繁饮血往后就越是难捱,无法在濒临毒发时抱着男人这个诱惑之源取暖,青年只得坚定地推开对方,扬起一抹如常的浅笑:“若夫君真的想要帮忙,便去替舒云打些热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