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里衣绽开一朵旋转的花,睡在外侧的霍公子到底是被自家夫人推下了床,门外有守夜的小厮提着灯靠近,却又因没有后续而缓缓散去。
重新整理好仪容躺回床上,男人锲而不舍地追问:“娘子不喜欢?为什么?是想占据主动、还是会感到难受?”
这一世的任务目标是唐僧吗?
被便宜夫君问得脸热,红衣青年头朝里侧,反手点住对方的哑穴:“闭嘴。”
眸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恶劣,霍公子不知从哪摸出几根银针,满脸无辜地冲开自己被内力束缚的穴道:“可娘子明明就很……”
“喀啦。”双拳紧握发出清脆的响声,凤指挥使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拿刀,毕竟在刚刚点穴的时候,他切切实实摸到了男人颈上缠着的纱布。
“没完了是吧?”
单手将不安分的某人轻松压制,红衣青年嘴角扬起令人胆寒的弧度,于黑暗中精准地找到对方的唇:“那就让你亲个够。”
很少有人能和内家高手比闭气功夫,哪怕对方是算天算地的霍家嫡子也不行,吻技不够武功来凑,难得把任务目标亲到濒临缺氧,池回脸颊通红地翻身躺好,耳边总算恢复了久违的清净。
【好险。】偷偷在黑暗中吐出一口长气,池回无比感谢自己还未痊愈的双腿,若非有疼痛时时提醒,他保不准就要和对方擦枪走火。
感谢凤萧!感谢皇帝!
感谢世代从文的霍家先祖!
【……呵。】
早已看透这个充满套路的世界,在面壁边缘反复横跳的0527面无表情:吃一堑长一智,以任务目标的性格……
它还是早点给自家宿主备好菊花灵吧。
*
气血两亏又有内力损耗,仗着有0527守夜,池回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然而精力充沛的霍姓公子,却没想过让对方睡到日上三竿。
“铮!”
用以呼吸的口鼻被人捂住,红衣青年警觉睁眼,枕边的绣春刀也随心而动,然而在嗅到周遭那熟悉的药香之后,他又不得不强行使刀势停住。
低头拿着毛笔写写画画,仔细研究对方闭气时内力走向的男人淡然开口:“娘子早啊。”
误以为有敌袭的池回:……这人怕不是有病。
0527真的没有给他选错世界?
【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素养,】考虑到自家宿主每次穿越都是速死,0527翻出不知被自己丢到哪里的新手指引,【人性这东西非常复杂,每个小世界都会将任务目标不同的特质适度放大。】
想起前面302个世界,池回无情吐槽:【那他的特质还真多。】
【偶尔也会有重复嘛,再说了,老霍可是bug!】
一心二用,迅速和0527扯完皮,池回将刀归鞘,顺势扒拉掉男人替自己把脉的大手:“没有下次。”
原主的武艺虽高,却也架不住这么一次次中途收刀。
“放心,为夫绝不会让娘子被内力反噬。”奇妙地接上了池回藏在原主人设下九转十八弯的脑回路,霍景玄将一个玉制小瓶塞入青年手中。
还未等对方开口道谢,他便又温文尔雅地笑道:“娘子昨晚那般热情,想来再生气也不会对‘柔弱’的枕边人下手。”
败了败了。
唰地合拢床幔更衣,池回拒绝和对方发生任何意义上的“口舌之争”,今日又是个晴天,他的腿伤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剧痛。
饶有兴致地替青年备水擦脸,霍景玄突然很讨厌让小厮去伺候对方,想到那些只有自己亲过碰过的肌肤会被外人看到,他的心里便涌起一股无名的烦躁。
对了,这大概就是贺昭明在昨日看诊时一直瞪着自己的缘故……
无数画面在脑海交错映照,被傅二戏称为老古董的霍公子眉头紧蹙,终是对自己近来的反常有所明悟,这桩婚事虽是各路阴谋的产物,但老实来讲,在赐婚对象这件事上,老皇帝他还真没有选错。
“霍景玄?”
见对方迟迟没有出声,池回拿过擦脸的帕子,一个起落坐在轮椅上:“三皇子那边有麻烦?”
按照原有剧情来看,能让这人走神的八成也只有复仇大计。
“没有,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态度诚恳地摇头,霍景玄上前拿起铜镜前的桃木梳,“为夫来替娘子束发。”
随意散开的青丝在睡过一夜后也未曾打结,眉目隽雅的男人捏着梳子向下,忽地记起自己在幼时听过的吉祥话——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
“凤萧,”手中将要第三次顺过发丝的梳子一顿,男人神色认真地询问,“你喜欢孩子吗?”
第47章
孩子?
不知道对方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池回眼角一抽,接着果断地表示否定:“不喜欢。”
从原主的视角来看,对方的确从头至尾都没想过娶妻生子, 更别提快穿员池回, 他根本无法在小世界中留下自己的血脉。
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倒映在铜镜中的青年勾起唇角:“不过嘛……倘若是夫君能生, 我倒也不介意努力努力。”
拉响警报的0527:……我怀疑你在ghs。
“娘子说笑了,”放下引起自己联想的桃木梳, 霍景玄轻巧地用手指拢起对方的发丝, “宅院太小, 还是只有你我二人便好。”
温热的指尖穿过发丝揉捏穴位,被迫早起的池回半合着眼, 顿时有些昏昏欲睡,然而身处风口浪尖的两人注定不能平静,辰时未过, 宫里便派人传来了天子口谕。
“赴宴?”
懒得拖着一双残腿与管事太监周旋, 假称昏迷的红衣青年倚住轮椅嗤笑:“我还以为他会直接赐我几杯鸩酒。”
尽管原主从凤家灭门后就没有再相信过任何人, 但在彻底查清真相前, 他从未做过对不起老皇帝的事, 只可惜龙椅上那位做过的亏心事太多,天天都想着有人要害自己的性命。
若非对方堪称病态地在意虚名, 这宸朝的大臣怕是都已被他杀了个遍。
“御赐毒酒?那位怎会舍得脏了自己的手, ”撩起衣摆坐在青年身旁, 霍景玄神色认真地开口, “今夜赴宴凶多吉少,娘子务必要带为夫同去。”
——因得从小被养在天家,哪怕没有官职在身,青年出入皇宫也不会引起非议。
当初老皇帝留下意外生还的原主不过是为了稳住激愤的凤家旧部,匆匆十五年过去,如今的锦衣卫早已失去公正彻底姓贺,灭人满门的噩梦困结于胸,“凤萧”越是惊才绝艳,当朝天子就越是心焦气躁寝食难安。
更别提原主还一次次险而又险地虎口逃生,要不是老皇帝的性格太过虚伪,凤萧恐怕早就该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处以凌迟。
既定的命运线逐渐发生偏离,虽说原剧本中没有关于今晚赴宴的桥段,但池回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个陷阱。
一个不得不踩的陷阱。
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梳理妥当,红衣青年撑着下巴摇头:“皇宫内暗卫众多,我这个废人可护不住你。”
霍老爷子生前是桃李满天下的文学大家,正因为对方在学子间的声望日渐高涨,才会在三年前引来皇帝的致命猜忌,树欲静而风不止,作为清流霍家的唯一嫡孙,只要霍景玄稍稍展露些入仕的念头,他就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刺肉中钉。
为了彼此的安全考虑,对方还是不要在如此敏感的场合露面才好。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觉得青年口中那声废人分外刺耳,霍景玄俯身用力握住对方的手指,“我会治好你的。”
知道对方就是一块甩也甩不开的牛皮糖,凤指挥使识趣地没有推拒,仅仅是似笑非笑地挑眉:“不是说治不好吗?”
想起自己在成婚当日放过的狠话,巧言善辩的霍公子难得有些哑然,不过他向来思维敏捷,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转移话题。
“无论如何,我都要陪你同去。”
抬眼望进男人那双充满笃定的狭长凤眸,被美色和深情所惑的池回,终是难以拒绝地点了点头。
反正有0527和积分商店做后盾,他总能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
今天恰好是宸朝十一皇子的满月礼,老皇帝借着这个由头宴饮庆祝也无可厚非,由于十一皇子的生母并不受宠,中宫皇后没有铺张大办,只是顺从圣意请了自家人和一些被看重的臣子。
小心扶着自己还在病中的皇子妃落座,主角攻贺昭明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青竹的声线本就因低咳不止而趋于沙哑,倘若被旁人发现对方的真正性别,此事绝对会被那群无聊的言官定为欺君。
可这毕竟算是半个国宴,以自己那个所谓父皇的阴沉霸道,只要病不传染人又没死,他们就算是爬也得爬到天宸宫来。
天子、皇权……
紧紧握着心爱之人冰凉的手指,贺昭明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把灿金色的龙椅上收回,幸而那霍家嫡子的医术当真不错,在对方没有背叛前,他总算不用再冒险去请宫里的太医来调理青竹的身子。
钦天监定下的吉时将至,满月礼的主角们却还没有到场,压抑住喉间不住的痒意,林青竹以手掩唇低声问道:“殿下,凤萧他会来吗?”
内宅妇人的争斗向来腌臜,从小被娘亲当做女孩养大,只要没有发生太过亲密的接触,几乎无人能看破自己的伪装,想起坊间近来流传的话本,常年困于内宅的他不禁对那位赫赫有名的凤指挥使心生向往与好奇。
“当然会来。”耐心地用体温帮对方暖手,贺昭明语气肯定地回答。
精于谋算的三皇子话音刚落,天宸宫外便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喧哗,没过多久,嘴角含笑的红衣青年便大大方方地坐着轮椅进门。
在此之前,林青竹从未见过凤萧。
碍于幼时家里长辈的教导,他总觉得茶馆里那些说书人惯会夸大其词,可直到亲眼看清对方长相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眸如秋水潋滟、色若春花勾魂。
凤萧是美的。
这种明艳张扬的美丽早已超越性别之分、甚至与单纯的五官排列组合无关,腰间挂着先皇御赐的古朴长刀,红衣青年半垂着眼,轻易吓退了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走吧。”
假装没有发现主角受那目光灼灼的打量,欣赏过女装大佬的池回心满意足地优雅落座,习惯性地将存在感压到最低,霍景玄守着自家娘子坐好,忽然很想把某些猥琐至极的眼睛毒到失明。
主动按住对方修长有力的大手,池回状似无意地用气音嘱咐:“别惹事。”
顺势抓住机会与青年十指相扣,霍公子眉头舒展,心中的郁气也跟着一扫而空,嗓音尖利的太监总管高声唱报,年过五十的皇帝姗姗来迟。
得益于原主先前在断腿归京后讨来的恩典,在所有人跪地叩拜高呼万岁的时候,池回依旧可以八风不动地坐在轮椅上发呆。
【要么还是让霍景玄当皇帝吧,看着他跪别人我好不爽。】
听到自家宿主偏心眼的嘀咕,溜号的0527立刻从小说中回神:【池回同学,拜托你不要总想着乱改剧情。】
【再说了,他根本就没正儿八经地跪下好吗?!】
稍稍侧头抓住一只“阳奉阴违”的便宜夫君,池回了然地与男人对视,很快便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和自己同款的愉悦和狡黠。
真是不让系统省心。
成功打消自家宿主绕过主角攻受谋权篡位的危险想法,0527深藏功与名,决定暂时不要理会这两只蔫坏又护短的狐狸,凤家灭门案的真相早已被时间长河掩埋,平身谢恩后的臣子们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准圣上对这凤萧到底是什么态度。
帝王入座歌舞升平,身形瘦弱的十一皇子裹着襁褓简单露面,随即便被守在旁边的奶娘紧张地抱下去喂药,腿疼又挑嘴,池回对这冷掉大半的宫宴毫无兴趣,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下筷子。
预想中的刁难迟迟没有发生,老皇帝今日兴致颇高,天宸宫内的气氛亦可谓是宾主尽欢,更深露重,直至曲终人散,身处局中的池回才看清某些图穷匕见的后招。
“留宿宫中?”
“这似是不妥……”
宫门落锁,醉意朦胧的大臣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随行的家眷站在远处,单看模样也像是有几分不安。
锦衣卫这些年来令人闻风丧胆的赫赫威名并非作假,哪怕池回已经没有指挥使的官职傍身,敢和他搭话的同僚依旧屈指可数,清冷的月色下,红衣青年倒显得和这谢恩领赏的画面格格不入。
解下外衫盖在对方腿上,霍景玄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把玩着那顺滑柔软的青丝:“不喜欢?”
“住得太久,腻。”
满地尸体的凤府沦为凶宅,尚还年幼的原主便是在宫中长大,先前他总觉得这熟悉的一草一木都是自己噩梦时的庇护……
直到残酷的真相水落石出。
本就空荡荡的胃蓦地泛起酸意,红衣青年抿唇压下作呕的欲|望:“走吧。”
——目前他在宫里还有常住的地方,自然不用像其他大臣一样等待分配。
侍奉天子的奴婢最会看碟下菜,眼见凤萧大势已去,竟然没有一个有头有脸的太监愿意引路,霍景玄按照青年的指点推动轮椅,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余光瞥见缓步向两人走来的主角攻受,池回长睫微敛:“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