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秦深的日程也不满，只剩下准备第二天的记者会。
　　严纪茶停下来之后，就瞧着秦深出神，多看了一会儿。
　　以后，这就是未来的主角了。
　　最后的百分之一，是卡在了记者发布会么？
　　“明天……”
　　他开口，秦深立刻看了过来，停下手头的事，“明天什么？”
　　严纪茶：“明天的记者发布会，打算在哪儿办？”
　　秦深：“家里。”
　　严纪茶：“？”
　　秦深收拢手里的文件，泰然自若道，“用全息转播，模拟现场，看上去也没有差别，还能节省一些时间和场地。”
　　严纪茶点点头，明白过来。
　　他果然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动不动就全息投影的世界，放在他原本的世界里，视频直播显得不正式，是一定要亲自跑一趟的。
　　他最近好像越来越频繁地想起原本的世界了，那个科技没有这么发达，但不需要什么主角反派，一切都平凡而且平静的地方。
　　也没有一个动不动就抢头条的秦深。
　　按照系统所说，原著里的秦深结局不太好。
　　无论是书中写的那个，还是秦深人设崩了之后，预计逆袭的那个，结局都不好。
　　过程也不好。
　　严纪茶忽然想起来，在那些描述里，秦深总是活得苦大仇深，沉浸在压抑的气氛里。
　　一出场就是冷笑，一说话就是带着压迫感和杀气，不是吓得下属不敢吱声瑟瑟发抖，就是被对家对手狠得牙痒痒，用巴不得他出门八百码的眼神带着怨恨瞪视。
　　总之，就是无论赢了主角，还是棋错一着，都没有过好心情，无论那次做完了想做的事，也是独自在空荡荡阴暗房间里，透过冰冷的落地窗凝视整个堕落虚伪的都市。
　　人设不崩，是话多的时候，尚且还能将心中郁结的怨气念叨念叨，智商上线，关键时刻话少了以后，就成了深不可测的自闭儿童，除了读者，谁也猜不透他是在脑内回忆杀童年阴影，还是在细数搞死对手的一百种方法。
　　至于洗白后的现在……
　　严纪茶默默托腮望过去，凝视不过三秒，秦深就回了个自然的笑容，眼底都跟着发亮。
　　秦深：“记者会要用到房间已经布置好了，去我那里一起调试看看？”
　　“好啊。”严纪茶活动了一下肩膀，和他一起走出去。
　　之前安排这件事的时候，秦深就提前打过招呼，希望他能一起出席，虽然用不着太多发言稿，提前熟悉一下流程也是好的。
　　到了地方，严纪茶才知道是放映厅。
　　这个房间原本就很宽敞，看起来就算是把那些记者真都请来了，也坐得下，屋内布局也很整齐，只是没有摆放多余的椅子。
　　秦深跟他模拟了一下，两个人站在最前面，他们的影响会被传输出去，来到记者面前，记者的影像则能够全息投影在前面的空地上。
　　“再过不久，等研究有了进一步的成果，全息投影就能更进一步了，直接将影响投射到量子界也不成问题，到时候搭配其它设备，就能在绝对零风险的前提下，让精神力没有觉醒的普通人体验那边的风景。”
　　秦深坐在他身旁，畅想着未来的前景，面前是测试专用的一排排火柴人影像。
　　“也就是说，和精神体亲临量子界不同，只有影像过去的话，只能实现视觉传递，最多多个听觉，但是人和量子界之间互不干扰？”严纪茶接着话茬，“这么一来，激进派和保守派的矛盾就能消解一半了吧。”
　　“是。”秦深关了成像，转过头来只专心看他，“这一切，都要感谢你。”
　　他笑了，“秦先生，这是你明天的发言稿？”
　　秦深摇头，“是我的真心话。”
　　严纪茶有些无奈，没有说话。
　　“你到现在还觉得，你的价值是无足轻重的？”秦深忍不住反问他，再次打破沉默，“不管别人如何感谢你，你也觉得那都是礼节、客气、恭维和滤镜太厚，是么？”
　　不是吗？
　　严纪茶不明所以，他那个晶体是用积分和系统买的，破坏的剧情和人设是无意的，甚至到现在穿越来之后的成就，也是因为有剧透而已。
　　也许是太清楚这些，他很难把这些都归功于自己的优秀，怎么看，自己都是一如既往的平凡，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才能。
　　“我的价值如何不重要，”严纪茶把话题绕了回来，半带玩笑地说道，“从今以后，你的价值才是最杰出的，你将改变世界，改写自己和很多人的命运，带来新的技术风潮，你是这个世界真正举足轻重的领头者。”
　　除了开头的一点，后面都是照着他提前写好的台词念，冷不丁恢复了初见时的台词语气，将秦深念了个猝不及防。
　　严纪茶微微歪头，笑容无比真诚，
　　“你就是未来的主角，气运之子，被选中的那个人。”
　　“咳……”秦深咳了一声，转移视线，“那什么，晚上吃点什么？”
　　对于他这个反应，严纪茶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他念台词走剧情，都是这样一幅无法面对的样子，所以这一次，他也没放在心上。
　　有些话，借着台词之类的东西，反而更容易说出口了。
　　过不久，秦深就会知道他是认真在说，而不是在开玩笑，故意逗趣了。
　　“我要吃小龙虾。”
　　“小龙虾？”秦深反问了一遍，“昨天也吃的小龙虾吧？”
　　“嗯，今天吃甜辣味儿的。”严纪茶思考了一下，“不喝酒，就吃。”
　　这还是他最近发现的宝藏，这个世界因为科技发达，已经有了能隔油的手套，和非常方便的剥虾工具，吃起来比他原来那个世界爽多了。
　　在任务彻底完成前，他要先吃个过瘾。
　　系统：你有没有发现，你吃得很过瘾，可能不光是工具和手套的问题。
　　严纪茶：？你想说什么？
　　系统：还有多了个人总在旁边给你剥虾的因素。
　　作者：秦深：对，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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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049
　　严纪茶在大部分情况下, 思想都比较正直。
　　这个大部分情况, 就包含了不需要他这么正直的情况。
　　比如现在。
　　秦深坐在桌对面, 认认真真给他剥虾。
　　严纪茶在心里给他数数，自己吃了八只了，秦深吃了四只。
　　系统果然没有说错, 不是秦深手快顺便的，是真的在特意照顾他。
　　严纪茶想了想, 总让人家照顾着自己也不好, 。
　　就是不知道秦深吃不吃别人剥的虾, 如果不介意的话，找俩服务员过来, 在旁边专门给他们剥不就行了？
　　他试了试，将下一个剥好的虾递给了秦深，然后默默望着他。
　　“吃吗？”
　　“……吃。”
　　秦深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虾，动作明显愣了一下。
　　小龙虾沾满了汤汁, 鲜嫩肥美, 散发着诱人的鲜香, 巨大占比的虾头已经去掉, 看起来锐利坚硬的虾壳剥去后，内里的肉是紧实而柔软的, 光是捏在指尖, 就会让人想象到亲口咀嚼的美好口感。
　　他以前，对这种食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不觉得讨厌, 吃起来也觉得酱汁不错而已。
　　今天看着盘子里的虾肉，觉得严纪茶剥得形状完美，酱汁裹得恰到好处，可惜落在盘子上了。
　　它最完美的时候，应该是刚被蘸了酱汁的时候，它不应该落在盘子上，让浓郁的酱汁落下来，不再均匀，它应该落在谁的嘴里。
　　比如他自己的嘴里。
　　秦深拿起来，吃了，对小龙虾的好感上升了不知多少百分点。
　　“好吃吗？”
　　严纪茶问他。
　　“嗯，非常好。”
　　秦深回答得真情实感，低着头扔掉部分虾壳，笑道，“比自己剥的好吃。”
　　“这样吗？那就好，”严纪茶似乎没太明白，但还是点点头，摁了下桌上的摁铃，“服务员，找个人过来帮我这桌剥虾。”
　　秦深：？
　　严纪茶若无其事继续吃，还加了点别的小菜，一些解辣的饮料。
　　摆放着玫瑰花的桌子旁，坐着两个吃小龙虾的人。
　　一个专业的，穿着统一燕尾服的服务生，在一旁效率奇高的剥虾。
　　小龙虾都不是原来的滋味儿了。
　　秦深吃得很沉默，到最后直接擦了擦嘴，临时提议道，“我想喝点。”
　　“酒？”严纪茶想了下，“好啊，适量就好，明天是我们的大日子，别宿醉了影响状态。”
　　“嗯，放心。”
　　严纪茶和他的交流非常简单，也非常高效了，一个意思，全都是点到为止。
　　他说别宿醉，秦深应下了，俩人就都心里有了数，完全没有其他的顾虑。不需要像家人一样三令五申，也不需要像领导同事一样盯着考察，防范于未然。
　　可也不像朋友，会多说几句插科打诨的话，活跃气氛，总保持着这样那样的笑容。
　　八卦媒体只知道他们形影不离，以为他们是情侣，身边的人只知道两人之间似乎默契颇深，合作无间，以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秦深其实推过不少采访，尤其是单人的，因为这些采访喜欢问他，‘你和严总其实是什么关系呢？’
　　他没法回答。
　　严纪茶抬起手，在他眼前晃晃，“秦深？”
　　对面抬头。
　　严纪茶：“你最近好像经常走神，是不是太累了？要不……”
　　“我没事，只是有点紧张，想太多。”秦深笑了一下，其实拿起外套，“喝点酒就好了，走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清吧。”
　　自从正式和严纪茶认识，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家酒吧了。
　　严纪茶穿书挺久了，此时走近酒吧，依然看什么都新鲜。
　　机械手臂调出来的酒，比调酒师的便宜一些，但销量大，他分别尝了尝，感觉就像是百事和可口的可乐，喝不出区别。
　　那些酒的名字，他也没有眼熟的，只能看看原料和口味倾向的标识，随意选了一杯酸度低，烈度也低的。
　　一口下去，都是饮料味儿。
　　一抬头，秦深点了一杯特别朴素的白白一杯，似乎是雪碧兑了什么，里面漂浮着球形的冰块。
　　在严纪茶的印象里，这种没任何颜色的，也很容易醉。
　　“看。”
　　秦深抬手，指了指前面的舞台。
　　舞台不是表演什么跳舞唱歌的，这家清吧画风独特，请的是一个小乐队，请的是小提琴手和钢琴师，用全息给他们的演奏添加的肉眼可见的特效，像是中世纪的魔法。
　　音乐声时快时慢，仔细看似乎还有点剧情，起初两人像极了敌人，后来又像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演奏到后面，逐渐从面对面而立变为背靠背，成了最默契的伙伴。
　　音乐声也终于趋于平缓柔和。
　　严纪茶看得津津有味，想到一旦任务结束，自己回去的话，就看不到这样的表演，就有些遗憾。
　　特效很华丽，周围的场景也靠全息布置，让舞台上的两个演奏家，宛如水晶球里的童话角色。
　　“你觉得按照这个剧情，他们俩最终成为朋友了么？”
　　喝了几口之后，严纪茶精神放松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比平时更能闲聊了。
　　“没有。”
　　严纪茶诧异地看向秦深，“为什么？”
　　舞台上的两位演奏者已经退场，光线暗了下来，秦深却没有收回视线，仿佛在回味什么，仍然盯着那团黑暗，
　　“因为是爱人，不是朋友。”
　　“还挺浪漫。”严纪茶笑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但仔细一想，的确可以这么想。
　　秦深像是突然对刚才的表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滔滔不绝分析起来，印证自己的猜想，
　　“你看，他们哪怕是在敌对的立场，都能发现彼此的好，后来从敌对变成并肩而立，默契也从未消失，他们不需要语言的反复交流，而更多是靠眼神，就能从彼此那里得到肯定、安全感，他们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
　　“嗯。”秦深越说越有自信，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想的，“没有东西能阻碍他们合作，他们把背后交给对方，也将最珍贵的宝物交给对方，不求回报，世界原本黑暗，但因为对方的出现，一切都变得绚烂，正是因为这份感情让他们重燃斗志。”
　　“厉害。”严纪茶认真给他鼓掌，这也太会分析了，十几分钟的表演，能看出这么多门道。
　　他就只看出俩人化干戈为玉帛。
　　一盘零食被端了上来，秦深拿起一个，在嘴里咬出清脆的咔嚓声，
　　“开玩笑的，刚才都是我瞎说，也可能人家没想表达这么多东西，是我一厢情愿了。”
　　严纪茶瞧着他的表情，忽然血气有点冲头，忽然站了起来，
　　“是不是一厢情愿，问问不就知道了。”
　　秦深：？？
　　严纪茶：“那俩人在旁边歇着喝酒呢，我去问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