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想象中普普通通的签书会，大抵是容纳不下这天文数字的。
　　“在签书会举行之前，他的数据就达到了缪斯巅峰级的标准。”
　　“缪斯巅峰级大神，帝国荣誉治疗师，双玉！”
　　如果只是在凤公爵和大元帅后面叫他出去，顾珏是不会有半点犹豫的——有两位老大哥打头阵他还怂什么？然而主办方给足了他面子，彩虹屁铺垫得让他很想把写这文案的人拉出来语重心长地劝说一下“大佬，你这么写，主持人念出来，大家都会以为你们收了我钱给我说好话的”。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
　　顾珏很想缩头。
　　然而旁边的文案策划兄弟善意提醒他：“虽然主持人叫到你的名字了，但你可以等一会再出去，他会说因为现场观众诚意不够，让大家一起叫你名字，等气氛到位了……”
　　“好了，不用说了。”
　　向工作人员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顾珏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跑到万众瞩目下，一盏大灯光落到他头上，在光芒下精灵漂亮得几乎失真。
　　在这一刻，顾珏忽然明白了逃犯被生擒活捉的感觉。
　　——很想有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第117章 117
　　“……”
　　在极度的紧张下, 肾上腺素会帮助人体呼吸, 反应更快，更敏捷，思维更活跃。
　　顾珏便是心里越紧张，表面显得越镇定的类型，这会无数的视线打在他身上, 比在港口时更刺激——
　　彼时, 主角是凤老板和烨哥，他是陪衬的绿叶。
　　大家关注他，也是因为过分的美貌而猜测他和两人的关系。
　　这时, 主持人叫的是他的名字。
　　场买门票来的人, 也多少是冲着【双玉】来的。
　　是他的……
　　读者。
　　美貌是原主的, 所以即使最艰难的时候, 顾珏也从未想过以相貌进军娱乐圈。
　　拥有治疗星核能力的精灵血统也是人家父母的恩赐，因为能治病救助他人，他才配合帝国使用。
　　只有写作，是真真正正地属于他的才能。
　　顾珏之前向星元治疗科的研究人员求证过, 他的书之所以受欢迎, 到底是不是被精灵血统影响了？
　　大家到底是不是被原身的血统所迷住，才会追他的更新？
　　其实他也没有写得那么好？
　　然而研究人员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星元治疗不被大众广泛了解的原因，是因为它的发病率并不高, 大多出现在星核天赋异禀的人身上, 只有星核有暴走迹象的病患才会对你的文字反应特别强烈, 即使不喜欢你这类书籍也会无可避免地被你吸引, 司凌云先生就是很好的例子。星核没问题的绝大多数会被顾先生的书迷住，只是因为你写得好，顶多会少量加强阅读代入感。”接着研究人员笑了一下，坦言自己就是他的读者。
　　顾珏当场麻住了，介于感动和尴尬之间。
　　就像是这一刻。
　　灯光落在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着麻，他只以仅存的本能向观众打了招呼。
　　“我是双玉。”
　　紧接着，顾珏以尽量自然的语调背出早预备好的稿子，让一切得以顺利地进行下去。
　　当念完稿子，他蓦地蹦出来一段稿子外的：“谢谢为我买票入场的观众，我一直觉得咱们的情谊就仅限于星网之上，没想到真有人，还是这么多人愿意在现实里花时间见我，让我不用向影视城借人就能坐满会场……特别意外，特别感动。”
　　这是顾珏难得的真心话。
　　他几乎不在段修烨以外的人面前流露太真实的情感，今日却在无数的镜头和目光下说了肺腑之言。
　　然而精灵的气质清冷矜贵，众人听到这段接地气的话，反倒腹诽这应该是别人给双玉老师写的讲稿，实在太不符合他的画风了！
　　只有真认识他的编辑南南和几个作者知道，这落落长的官腔里，恐怕只有这句是他本人想说的。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在顾珏给VIP区读者签名的同时，场上还有歌舞表演穿插在凤公爵和大元帅的演讲中间，顾珏听了一耳朵——即使戴着情人眼里出猛1的恋人滤镜，凤公爵的演讲也比大元帅讲的有趣多了，段修烨彷佛开学典礼上的校长，以动人的低音炮说着最枯燥无趣的军政内容。
　　“双玉……老师！”
　　大抵是因为爱书之人对纸质书的迷恋是不会消失的，随着时代更替，在星际时代，书算是一种带有收藏性质的奢侈品。
　　买得起VIP门票的，更是经济情况宽裕的读者。
　　一个浅蓝色皮肤，额头上长着一对触角的女孩双手捏着《老公爵》的实体书，紧张兮兮地看住顾珏，那可疑的停顿大抵是将在星网上常喊的【太太】咽了下去。
　　太羞耻了！
　　明明在评论区天天追着喊双玉太太，本人却帅得她叫不出口。
　　这是许多见到顾珏本人的读者内心真实想法。
　　也亏得他们没勇气叫出口，不然段修烨听见别人喊他的精灵太太，即使能忍住不当场翻脸，事后也得气恼好几天。
　　崇拜的小读者：“我特别喜欢你的书，跟其他人不一样。”
　　顾珏点头：“确实特别通俗，没啥内涵。”
　　用四只机械臂指手划脚来表达兴奋的读者：“玉玉，你真人比上镜更好看了，天鸭，书里的主角都是以你自己为原型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也很好嗑啊。
　　顾珏摇头：“没有，每个角色都是独立虚拟的，绝对没有原型。”
　　读者露出了放心又遗憾的表情。
　　可能是听到顾珏的回答很亲民，一些被他高冷外表镇慑住的读者打消了疑虑，在轮到自己的时候大着胆子提出疑问。
　　问题的画风也越发奔放。
　　“双玉老师，你跟公爵和元帅都认识，那你小说里……”读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有参考他们本人吗？”
　　“没有，不过有些地方意外地重合了，具体是哪里不能说。”
　　顾珏的语气特别坦诚。
　　大元帅有娇妻属性的事，当然得藏得严严实实的。
　　“玉玉，你也是凤公爵的粉丝吗？”
　　“说不上粉丝吧。”
　　在问到凤公爵的时候，正好段修烨结束了演讲往他这边走来，原本读者长队里松快地交头接耳的气氛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变得静悄悄的。
　　只有刚好排到的读者不甘心跟双玉连一句话也没说上，便强行压下对元帅的敬畏，鼓起勇气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个……玉玉，你写了那么多有魅力的角色，最喜欢哪一个？”
　　虽然这个读者压低了嗓子，但以段修烨出众的听力，依然听了个完整。
　　他心中一跳。
　　以他读者身份来看，最喜欢还是《参谋长》里真诚可爱的秦星。
　　可是又不自觉地期待起顾珏会回答大元帅。
　　即使那个角色并不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可是后期由于两人热恋，顾珏私底下曾小声承认被他所影响了一点。
　　大元帅在刹那间脑补了万字少女情怀。
　　然而他的男朋友爽朗地笑了起来：“最喜欢的永远是下一本里的角色，已经完成的都没什么感觉了！”
　　……
　　………
　　他的精灵喜新厌旧第一名。
　　精神坚轫如磐石的大元帅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心。
　　难得和读者面对面的说话，收藏评论从冷冰冰的数据变成具像化有温度会说会笑会紧张的真人，使得顾珏也比平常兴奋，手上不知疲倦地签着名，也不再像网络上一样几乎不回复读者的评论。
　　看到心仪的作者帅出天际，又比网络上亲切，读者表现得更热情了，庆幸有买到能签名的VIP票。
　　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元帅在旁边。
　　一开始读者们以为他只是路过，没想到他往那一站，愣是不走了，也不说话。
　　他一言不发的时候予人的压迫感更深，光线落在他的脸上，从高挺的鼻梁勾到线条优美的下巴，明明拥有一张比歌舞表演的男团C位还要赏心悦目的脸庞，可是无人敢欣赏大元帅的颜值，全把他当门神。
　　为什么不走呢？
　　是这儿特别凉快吗？
　　顾珏的读者群体之中，有不少也仰慕大元帅，对他的情报略知一二。
　　要知道大元帅是出了名的讨厌人群聚集的地方，平时能避则避，没见过他凑热闹。
　　这时却往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一戳，双手抱臂眉眼冷淡，一副“你们玩你们的，我就站这”的高冷模样，却又脚掌生根了一般无视读者们窥探的目光，站得稳稳的。
　　排队的读者们小声纳闷：“这什么风水宝地，让元帅大人这么稀罕？”
　　“不知道哎，该不会没给元帅大人预备座位，就让他这么站着？多不合适。”
　　期间，有工作人员奔过去低声请示可到幕后稍作休息，却被大元帅摇头拒绝。
　　顾珏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异样。
　　他回头：“烨哥，你站这不累吗？要不要到后台坐坐，或者坐我身边。”
　　“不用，我不喜欢坐着。”
　　段修烨想，他站着已经够吓人了，要是还坐在小顾身边，恐怕真要吓到小读者们。
　　对于普罗大众如何看待自己，他是明白的，他们对自己的崇拜更像是叶公好龙——毕竟他在战场上的视频流传度很广，许多血腥程度比恐怖片还逼真，加上过份强横的星核会不由自主地影响身边的人，定力差点的下属尚且惧他，何况是普通人。
　　见烨哥坚持，顾珏就没勉强他。
　　排队的读者不时看向他，自然是不敢说他坏话的，可是低头在手机上的缪斯论坛就不一样了。
　　标题党四起，其中热度最高的，也是最会起名字的一个楼主——
　　【点击就看网文界大神双玉签书会的现场保安】
　　[大元帅站在双玉背后.JPG]
　　「哈哈哈哈楼主你！元帅大人一看就是老保安了。」
　　「元帅保安日记2XXX年X月X日晴」
　　「今天的人好多，我站在业主后面，守护业主的安全。」
　　……
　　定调到保安后，话题逐渐向着沙雕的方向奔驰而去。
　　段修烨发现，排队读者不时看向他的目光，从敬畏，到微妙，还有忍不住笑的……
　　他皱了皱眉，冷漠的俊脸底下是满满当当的问号。
　　在顾珏的努力下，大半的VIP区读者获得了亲笔签名，仍有部份轮不到的也予以谅解——毕竟实在是人太多，签不过来，他的手快要抖了，段修烨自然不会容许他再勉强自己。
　　待各式节目落幕，观众依依不舍离开后，顾珏正想站起来，却见一直站在背后当保安的段修烨绕到长桌前面。
　　“烨哥？”
　　顾珏抬头。
　　段修烨不知从哪变出一本精装版的《老公爵》，轻轻放到桌上。
　　他低声说：“我也是你的读者，我也想要双玉的签名。”


第118章
　　顾珏愣住。
　　“你刚才在后面等了那么久, 就是想要我的签名？”
　　段修烨颔首。
　　冷淡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赧意, 那是从不展现在大众视野里的风景, 让顾珏差点把持不住, 很想立刻跳起来抱住他一顿亲。
　　他的猛一，太萌了。
　　让顾珏克制住这冲动的，不是正在收拾的工作人员，而是他坐太久又翘了会二郎腿，这会腿麻了, 站不起来。
　　只能坐着欣赏他的烨哥。
　　而这一幕在不智内情的人看来极为诗意的——元帅大人赏识帝国文豪求签名, 而文豪宠辱不惊, 没抓住机会谄媚, 甚至还端坐在座位上, 只有漂亮灵秀的脸上稍见愕然。
　　顾珏失笑：“我什么时候不能给你签, 想要多少有多少。”
　　话虽如此, 他还是接过了那本书，在第一页认认真真的给了个“To签”, 不仅是只签名字, 还标明段修烨独有。
　　由于想尽可能地多签几个，减少空手而归的读者数量, 所以其他排队的读者自觉地没多作要求。段修烨这时拿到手的, 是顾珏第一个“To签”的亲笔签名。
　　顾珏问：“有别的想写的赠句吗？”
　　既然恋人想要, 自然是有求必应。
　　他开玩笑：“可惜我没擦口红，不然给你弄个唇印也行。”
　　狗胆不大，骚想法倒是一个接一个的冒。
　　段修烨摇摇头：“不合适。”拥有双玉的亲笔签名, 让大元帅突然生出了想要炫耀的欲望，可是向他人展示精灵的唇印？别人多看一眼他都冒邪火。
　　“不过……”
　　“不过什么？想要你就说，我不会拒绝你的。”
　　顾珏弯了眉眼，语气温和地给他信心。
　　烨哥总是这样。
　　太多的给予，太少的索取。
　　与其说他是龙，更像占有欲超强的大型犬，又不舍得在他面前露出狰狞利齿，满心的占有欲只能以毛茸茸的大尾巴悄咪咪地圈住他表现出来，隐忍克制得矫枉过正，很需要顾珏将他掰回来。
　　段修烨皱起眉，俊脸显得更严肃了。
　　严肃得彷佛手上拿的不是狗血耽美小说，而是军令状。
　　过了片刻，他终是酝酿好了，沉声问：“可以在后面给我画个爱心吗？”
　　……救命！
　　顾珏被萌得心花怒放。
　　画画画，什么也给你画，命都是你的！
　　他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