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是油封帝王鲑，浅浅浸着蛤蜊汁，深橘鱼肉在一个近镜里炫耀着它的新鲜色泽。
边上坐着三人。
凤倾动作熟练地将黑猪火腿片夹进吐司片里，递给顾珏：“尝尝这个。”
自从不再是公爵的打工仔后，两人的见面次数大幅降低, 可是凤倾照顾起他来时, 却自然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丝毫不会因为过分亲密而令人感到不适。
顾珏接过吐司片, 快乐地啃起来。
大元帅天天给他做好吃的, 但他除了吃得更健康，营养分配更均衡外，舌头没被养得对美食见惯不怪，只要好吃的一样能轻易打动他。
经过烘烤的吐司片夹着火腿片，几乎要融在其中，吐司浸染了少许油脂，更是增添复杂风味。
见状，摄影师立刻给了顾珏一个近镜。
精灵自带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气质，当他被美食满足得弯了眼睛的时候，融和出一种小动物般的可爱感，强调这位星元治疗师兼大文豪身上的亲和感，这也是策划给的拍摄方向，给顾先生立的人设。
“擦一下嘴。”
待顾珏吃完吐司，未等段修烨反应过来，凤倾已极为自然地递上手帕。
这动作，一看就是经验老到的饲养员了。
凤倾失笑：“每次给你喂吃的，我就想起和你在涅凰时的时光，你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
顾珏眨了眨眼，其实没觉得自己哪里可爱。
他吃东西的确会注意仪态，不吧唧嘴，不搞得汤汤水水的，可大多数时间也不会像小说里一样，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宛若小仓鼠。
不过凤公爵夸他……
他还挺受用的！
“是老板特别照顾我。”顾珏笑眯眯道。
前领导和前员工，气氛那叫一个温馨融洽。
这劳资关系，足可成为全宇宙企业家的典范。
然而这一桌坐了三个人，段修烨此刻的心情就是迷茫，非常迷茫。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他不应该在船里，他应该在船底。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他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今日清晨，段修烨按照平常的习惯起了个大早，在顾珏的新房子里没有训练室，他又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无所事事之下挑了三样工序繁琐的菜谱，计划着给顾珏的早餐搞点新花样。
当他刚把材料预备好，参谋长的邀约就来了。
段修烨这才知道，顾珏收到的行程表和他不一样。
因为段修烨有另外的私人安排，所以顾珏的第一个行程比他的早了一周上船——顾珏揉着惺松睡眼和参谋长聊了一会儿电话，段修烨见状让他将电话交给自己说两句，参谋长假惺惺地说：“你可以回去继续睡觉了，我们不勉强你提前上船。”
不勉强。
但飞船是凤家的船，而船上与顾珏同行的是帝国第一花花公子。
让顾珏和凤倾单独相处？
龙尾巴当场扫翻十个醋坛子！
独占欲发作下，段修烨选择性地忽略了飞船上数以千计的其他工作人员，黑着脸取消了其他预约，从假笑着的参谋长那要到了早就备好给他的船票。
伴随着顾珏“这也在参谋长的计算之中吗？”的感叹，两人登上这艘贼船。
眼看着凤公爵和顾珏相处得和谐融洽，段修烨更郁闷了。
幸好有外人在的时候，顾珏不强迫他将龙尾巴露出来，不然他能想象自己的尾巴此刻会因为不满而摇摆得有多厉害，让凤倾看他笑话。
“喏，烨哥，给你也弄一个。”
顾珏越想越觉得这火腿片味道不错，便依样画葫芦地夹了一份递给旁边沉默不语的段修烨。
接过烤吐司后，工作人员将顾珏邀请到甲板的另一端单独拍一截镜头。
顾珏走后；从上船后就一直自闭着的段修烨开口：“顾珏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
凤倾扬眉：“你在跟我说话？”
段修烨嗯了一声。
作风向来低调沉实，从学生时代起就不夸耀不张扬的段修烨又强调道：“可能在家里习惯了。”
他和小顾同居了！
小顾超级对他特别好，好得成为融入骨子里的习惯！
即使极力克制，字里行间的优越感仍止不住地往外飞。
就像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三分好也解读成十分，就连喝水也能尝出甜味。
许是少有人能与他聊恋爱话题的关系，段修烨又主动将话匣子打开：“昨天刚陪小顾去买了房子，不住司凌云那了，小顾说次卧就照我的喜好重新装修一遍。”
太甜了。
这些话说出来，段修烨都觉得特别甜。
得是神仙爱情过的日子吧。
凤倾接过侍酒师递来的雪利酒，轻晃酒杯，淡淡地瞥向他的同时，唇畔划开浅笑：“所以你们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
会心一击！
这句话戳心窝子戳得有点狠，原本优越感十足的段修烨也绷不下去了：“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行？”凤倾一顿，转头叮嘱工作人员：“这句话剪掉。”
段修烨当然不会回应他行不行的问题。
龙族就没有不行的。
他更是个中翘楚，只要顾珏愿意，可以行到他腰软。
段修烨：“我只是不舍得，我心疼他。”
凤倾不以为然：“交往这么久还不做才值得心疼，不舍得他就该做得更尽善尽美，而不是硬憋着不做。”
老段这种想法，一听就知道是没经验的大龄少男。
把初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宠，更别说是把人办了，那得经过深思熟虑，循序渐进的来，很可能等到分手那天也没捅穿最后一层窗户纸。
听到凤公爵说的话，段修烨陷入沉思。
凤倾正想多提点他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又想到——
干嘛这么轻易便宜了这货？
他能谈恋爱，就该烧高香谢谢段氏祖龙保佑了！
看他牵手亲嘴就能狂秀恩爱，要是把小顾办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110章 110
“……”
两位随便说句话就可以谋杀新闻头条的大人物, 坐在豪华飞船的甲板上，相对而无话。
挺僵硬的。
由于工作关系, 虽然完全坐得起, 甚至买得起这类型的飞船，但段修烨本人鲜少乘坐, 就算是也是陪家人来作布景板, 近年连幼妹也不需要他陪玩, 生活更是乏善可陈。
见两人不说话，工作人员尝试打开话匣子：“凤公爵经常坐飞船旅行吗？”
“这是我的喜好之一，”凤倾很配合地接过了话荏：“不过平时会更热闹，这种安静的旅行对我来说还是挺新鲜的。”
工作人员：“哦？方便说说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凤倾：“平时会有人陪着。”
段修烨警觉：“我不是人？”
凤倾：“我说的是会和我上床的美人，你是吗？”
段修烨紧紧抿唇, 不接话了。
刚才小顾给他做的烤吐司特别好吃，这会儿他不想被凤倾恶心得反胃。
凤倾生出几分玩心，笑问：“你想报名的话，我可以看在世交的份上让你插队。”
闻言，段修烨别开脸，懒得理他。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才问：“这种对话播出去，你不怕女孩不喜欢你了？”
凤倾晃了晃手上的酒杯, 依然是笑着的, 可是和大多深受少女追捧的万人迷不同, 他的笑里无半点优越或嘚瑟, 并不将受欢迎当成炫耀魅力的资本, 坦然地为此感到高兴：“这是和我谈恋爱的门槛，如果不想玩，一开始就不该接近我。何况我想的是共渡一段温暖美好的时光，而不是让谁伤心。”
“……”
段修烨深吸口气。
他觉得他纯属在放屁，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不过没想到你的眼里还有观众，”凤倾纳闷：“被陛下赶鸭子上架，我以为你会全程敷衍应付。完了，难道下一步我就能从你嘴里听到如何提升收视率和上热搜了？”
来自老友的调侃，总是句句戳在要害上。
段修烨拧了拧眉。
皇帝运气不错，手底下的近臣全部超有责任心，即使是强行塞到手里的工作，他也不会敷衍塞责地糊弄过去，所以一路尽量配合团队的拍摄要求，化妆师甚至壮着胆子给大元帅的头发搞了一点造型。
何况，段修烨也有一点自己的考量。
他想借着这次计划的东风，和顾珏更进一步……
“说到收视率，你知道什么内容最刺激观众吗？”凤倾打断了他的思路，将他唤回神来。
段修烨摇摇头。
凤倾一边打手势示意摄影师找角度，一边转过身来正对着段修烨的侧脸，上身倾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桃花眼里盛满能以假乱真的温柔。
他的眼睛长得太好了，24小时润润的，让被看的人误以情深，其实他看小猫小狗也一模一样，没有高低，更不会差别待遇。
察觉到凤倾的突然靠近，段修烨警觉地转过头来。
“你做什么？”
凤倾隔空给他一个超响亮的飞吻：“Mua！”
……
段修烨握住椅子扶手，连龙带椅的后退三步，拉开足够的距离后才停下来，铁青着脸责问：“你干什么？”
方才还一脸深情的凤倾正捧腹大笑，仪态全无。
待笑够了，凤倾才慢悠悠道：“我这是给你展示帝国公民最期待看到的画面。”
段修烨不敢苟同，脸色仍旧冷冷的：“只是你片面的猜测。”
帝国公民才没这么无聊。
“你别不信，”凤倾笑吟吟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笑意直达眼底：“跟我打赌呗，影片播出之后观众对这一段会有什么反应。”
凤倾的话提醒了段修烨，这是会在剪辑后播出的内容。
“这段剪掉。”
段修烨眉头又拧了起来。
凤倾笑得更开心了：“别想了，原片要给陛下过审的，你觉得他会让你剪掉这么有趣的片段？”
答案非常肯定，不带半点犹豫的。
没有美人相伴的凤公爵对逗大元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他真的一副很纠结的样子，不由心生好奇：“虽然我们没可能，但被我飞吻一下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吧？”
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飞吻，是【帝国最想与他约会TO1】的飞吻！
就连陛下也没这么抗拒过。
凤公爵有点受伤。
“我有恋人了，我不是单身，”段修烨沉声矫正他轻佻的说法：“万一被小顾看到，他会难受的。”
话音刚落，就见到个人部份拍摄完毕的顾珏正走过来，面上犹见愕然，多半是将两人飞吻的过程看全了。
段修烨心中一急，正要解释，顾珏却快步走过来，小声问：“能不能再来一下？”
公爵X大元帅，或者反过来……
他都可以嗑的！
反正嗑着玩不花钱，嗑爽了还有灵感码字产粮，一举多得。
……
小顾不难受。
段修烨是挺难受的。
“他没意思，小顾我们玩。”
凤倾挑过去一抹兴味的眸光，注意力转移到顾珏身上，他抬手置于唇边，要给顾珏一个飞吻，只是段修烨站起来大步一迈，很是煞风景的挡在两人中间：“要胡闹对我闹就够了，别欺负他。”
顾珏头上有很多问号。
他怎么就被欺负了？
凤公爵头上不仅有问号，还深受打击。
什么时候他的飞吻变得像病毒一样，需要大元帅大义凛然，牺牲自己的替别人挡下来了。
这口狗粮喂得他猝不及防，有些后悔没申请带伴上船，搞得他孤家寡人的看傻瓜情侣秀恩爱，还是小学生程度的狗粮，委实有点微妙。
凤倾大呼冤枉：“我哪儿欺负他了，小顾，你说句公道话，我欺负你了吗？”
顾珏迟疑：“没有吧？”
段修烨也明白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
他知道友人对顾珏没意思。
即使有一万个前提，一万个很清楚，也不想让他们有亲密的举动。
但是，凤倾和小顾是好朋友，他不能强硬地破坏二人的关系，更做不来捏着顾珏的下巴霸道说出“你的嘴唇只属于我，也只能看着我一个人”之类的事情……
段修烨忍下丑恶的占有欲，话锋一转：“那我换个说法。”
凤倾：“你说。”
让他听听这人能放什么屁。
五官轮廓俊如雕塑的大元帅逆光而站，几乎遮去了原本能落到凤倾身上的所有阳光，光影将他的轮廓拉得更深，勾勒出深海般的压迫感。
他轻吸一口气，彷佛做了什么重大取舍，以马上就要舍身取义的沉重嗓音要求：“是我想被你欺负，快来欺负我。”
第111章 111
凤公爵的多情, 闻名宇宙。
常言人会被与母族外貌相近的种族吸引，而他是个例外。
没有凤公爵欣赏不了的种族，去一个星球就能发生一段罗曼史，他的爱短暂而随性，充满平等的包容性。能与美人鱼相爱有什么了不起？凤倾可以心怀爱意地亲吻没有人形特征，却有高智慧的胖头鱼，成为某处星球水族上一个浪漫的传说——来自遥远富裕星球, 没有腮没有鳞的银色毛绒绒。
可是这一刻，博爱的凤公爵望向语调沉重，内容轻佻的大元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