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一周过去,学校已经正式放了暑假,许觅和许妈妈商量好后干脆搬到了医院,方便照顾祁曜。
“曜哥,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脸上都长肉了。”
王浩东胆大包天捏了把祁曜的脸蛋儿,在他生气之前就跳开了。
的确,现在祁曜脸上看着比刚车祸那会儿好看多了,虽然还是瘦,起码是比较健康的瘦。脸蛋又白又滑的,让人手痒痒。
祁曜现在除了腿不能动,其他部位都拆了绷带,没什么太大问题了。他冷冷地看了眼王浩东,“没事赶紧滚,没做你的饭。”
王浩东哀嚎一声,“曜哥,你们这样就不对了,忘了我在食堂英雄救美了吗?就想蹭个饭怎么这么难?”
自从看到了许觅给祁曜做的伙食,王浩东就羡慕得很,多次趁着饭点过来都没得逞。
“一码归一码,回家吃去。”
祁曜丝毫不讲情面。
“唉做人真难。不过曜哥,我现在倒是觉得这许觅够意思,甭管真心不真心,至少对你是真的好。这段日子看他尽心尽力的,我都有些感动。”
王浩东看着厨房里许觅忙碌的背影,压低了声音感慨,他也想有个人这么骗他。
“那你的感动太廉价了。”
祁曜不以为然,他的出身就决定了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对他好,见过太多,想感动他很难。
“饭好了,王浩东你想吃自己盛。”
许觅端着祁曜的专用餐具出来,唇边笑意清浅,带出小小的两个梨涡,像开在了人心里。
“好咧。”
一听有自己的饭,王浩东顾不得祁曜,兴冲冲跑去了厨房。
祁曜鄙夷地弯了下唇角,自觉地坐正身子,把靠背的枕头递给许觅。
第9章
“喂您好,我是许觅,有......”
话还没说完,手机“咚”的一声滑落到地上,许觅小脸唰的一下全白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许觅把碗筷扔在桌子上,匆匆跑了出去。
王浩东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片衣角,吞下嘴里的食物,他惊讶开口:“发生什么了,这么着急?”
冷冷看了他一眼,祁曜把枕头放回原位,“不知道。”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王浩东觉得他多半还是不高兴了,当下也顾不得吃东西,快步过去扶着他坐起来。
“不用你。”
祁曜阻止王浩东要给他喂食的动作,接过碗筷笨拙的自己吃饭,手腕微微颤抖着。
王浩东看着他总担心碗掉了,浪费食物。也不敢在这当口多说什么,默默地走回去捧着自己的碗,一脸虔诚。
这边许觅从医院跑出来半天招不到车,心急如焚。刚刚的电话是邻居吴阿姨打来的,说他妈妈突然晕倒了被送去了附近的卫生所,还不知道情况。
他前两天刚回过家,当时就看妈妈脸色不好让她去医院看看,她给推拒了,许觅也没坚持,只让她好好休息。书里没提到过许觅的妈妈有什么严重的健康问题,所以许觅以为许妈妈只是累了。
突然一辆灰色轿车在许觅面前缓缓停下,驾驶座的玻璃窗降下,露出一张温和清隽的脸,许觅不认识。
“这么着急是有事吗?”
那个人微笑着问道,语气自然熟稔,和许觅认识的样子。
许觅眉头皱起,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这号人,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是我妈妈出了些事。”
“上来吧,我送你过去。”
那人了然,解锁车门。
许觅看了看周边还是没有出租踪影,也没有犹豫推辞,道了声谢拉开门坐了上去。
陌生人放了首舒缓的曲子,递给许觅一瓶水。
“阿姨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许觅撸了把脑门的头发又按了按额头,脑中思绪纷乱。
陌生人见状也没再打扰,默默提高了车速,不一会儿就到了卫生所。
“请问夏染女士在哪?”
许觅冲到前台焦急地问道。
“往左边去,那块儿刚送来个女的。”
许觅匆忙道了声谢,飞奔过去,果然看到许母面色苍白地躺在那输液,身边是吴阿姨在看着。
“我妈怎么了,吴阿姨?”
许觅走过去半蹲着看许母,她还昏迷着,输液的那只手枯瘦枯瘦的,青筋凸显,许觅轻轻用手指圈了下许母手腕,拇指和中指间空空的。
“这小诊所能看出来什么,得去大医院。你看你妈瘦的,身体呀估摸着是累出问题了。”
吴阿姨叹息着说道,大家生活都不容易,许觅一家就靠个弱女子撑着,就更难了。
许觅沉默了一会儿,“今天谢谢您吴姨,劳您再帮个忙,去我家取下我妈的证件,我带她去医院。”
“好,你也别太担心,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你妈没那么容易出事,福气还在后头呢。”
吴阿姨说着就先走了。
“要我帮忙吗?”
听到声音,许觅才发现刚刚那个人还没有走。
“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毕竟不是太熟的人,许觅也不好意思一再麻烦别人。
“不会,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那人微笑着,从皮夹里掏出一张照片,是许觅和他的合影,准确说是小时候的。
“当年搬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和你打个招呼,以为你至少会生我气,记住我的,我记得你很记仇的。”
许觅接过仔细看了看,是自己没错,“不好意思,我小时候调皮爬树摔了,忘了些事。”
“原来是这样,那重新认识一下。许觅你好,我是孟皆。”
孟皆释然一笑,向许觅伸出手。
“你好,孟皆。”
许觅伸出手和他交握,此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段本没有的记忆,年幼的许觅拉着个小哥哥的手,一起去小河边下水摸鱼、打水仗,小哥哥赫然就是孟皆幼时的模样。
两人相视一笑。
“说起来,我们有十年没见了。这十年我跟着我爸在国外,刚回国就碰到你了。感觉你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孟皆笑着道,笑容带着回忆的味道。
“哈哈你眼力真好。”
如果是真正的“许觅”大概会很高兴和故友重逢,许觅没那段回忆也没什么感触,心思牵在许母身上。
吴阿姨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许觅拿着证件和孟皆一起,把许母送到了医院。
“你们谁是家属?”
医生看着拍好的片子,一脸严肃。
许觅心脏漏跳了一拍,咽了下口水,紧张开口:“我是她儿子,请问是怎么了?”
“病人脑部有一个肿瘤,在大脑的左半球,目前有扩散趋向,具体情况还要等化验结果,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简单做了下介绍,让病人住院观察。
“怎么会这样?”
许觅眼睛猛地睁大,声音颤颤的,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幻听。
孟皆轻轻拍了拍许觅的肩膀,趁他愣怔的时候,又问了医生一些问题。
“觅觅你先别慌,结果还没出来,也许是良性的呢,阿姨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给阿姨也带些,她应该也快醒了。”
孟皆柔声道,看许觅守在许妈妈床边也不说话也不哭,心中揪疼的。
许觅像是没有听到孟皆的话,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以后怎么办,家里经济条件本来就不好,他本来想靠着奖助学金,和自己写小说的钱可以给家里减轻负担。
现在那些只是杯水车薪,许妈妈的病做手术的话,钱从哪里来?后续恢复得费用呢?
许觅没有多大野心,在原来的世界就想有个自己的房子,有一只猫,一台电脑,一杯咖啡,稳定的工作,能让自己安安生生过日子就足够。
现在他的想法也没有改变,只是计划里多了一个许母。
突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设想,也让他恐惧。好不容易拥有的东西,好像是幻影。
看着许母苍白疲惫的脸,许觅深感无力忧惧。
第10章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开了又关,孟皆从外面进来。
手里被塞了杯热奶茶,鼻尖萦绕着奶油的香甜味道,许觅诧异地抬头。
“记得你小时候不管多不开心,吃一颗糖就好了,牙齿疼也没关系。我想你现在会想要这个。”
孟皆笑意温柔,递给许觅一个精致漂亮的小蛋糕,上面还覆盖着他最喜欢的草莓。
“你......怎么会知道?”
许觅喃喃道,觉得匪夷所思,这些都是他本身喜欢的,原主怎么也一样。
“我记性比较好,每次你挑糖果都是草莓味的。快吃吧,或许心情会好些。”
他笑着拆开蛋糕包装,取出小叉子给许觅。
许觅看着他温柔的双眸,心中怪异感滋生,十年没见真的还能这么熟稔没有一丝疏离陌生?
可能是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大集体,接触过各形各色的人,许觅对人的情绪是比较敏感的,很能辨别善恶,真心还是假意。
就是因为太完美,更显得不真实。于许觅自己而言,和眼前人只是一面之缘,突然而来的善意让他第一反应是怀疑,人们的行为归根结底指向一个目的,无论是好是坏、公益还是私利。
“谢谢,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我了。”
许觅仿若无事,冲他感激地笑笑,接过蛋糕和叉子小口地吃起来。
甜品真的有缓解心情的作用,许觅几口蛋糕下去,那种恐惧紧张的情绪淡了很多。
孟皆看着他突然轻笑一声,“你真的没怎么变,吃东西还是喜欢从外圈开始,把最好的留到最后。”
看着缩水了一圈的蛋糕,上面的草莓没怎么动,许觅惊愕,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下意识地看向孟皆,眼带问询,这个人比他想的还要了解自己。
许觅双眼放大,眸中晶亮璀璨,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被主人戏弄的呆萌小猫。
孟皆脸色更柔和了,解释道:“对一个人足够关注就很容易知道,你小时候跟我几乎是形影不离,大家都以为是亲兄弟,我怎么可能不注意到。”
“哈哈是吗?”
许觅敷衍地笑了笑。
“觅宝......”
许母醒了,看许觅守在床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下他的头。
“妈妈!”
许觅闻声立刻转过头,把手里的蛋糕放在桌子上。
“现在什么时间了?我怎么在医院?”
许母说着就要起身,被许觅拦住了。
“您好好躺着,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告诉我,还是吴阿姨打电话我才知道您昏倒了。不是说了不舒服就去医院,别老自己忍着吗,您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许觅说着声音都哽咽了,虽然这算不上他的亲生母亲,对他好也是因为原主,但是那份关爱是真实的,让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他无法想象得到又失去的痛苦。
“傻孩子,妈妈就是累到了,能有什么事,你去给我办出院,现在已经晚上了把,明早还得出摊呢,别耽误了。”
许母安慰地拍拍许觅的手,苍白的脸上依然笑意温柔,看不出一丝愁绪。
许觅想,她不一定就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只是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她不能出事,还有孩子。
“妈妈,您听我的好好休息几天,早餐摊我去,正好放假了可以锻炼下。”
想了想,许觅还是暂时隐瞒了脑部肿瘤的事,良性的还好,恶性的不如让她开心地过剩下的日子。
“这哪行,你都没做过,再说你下学期就高三了,趁着假期好好学习才是,妈妈不能耽误你。”
许母眉头蹙起,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许觅无奈地笑了下,“妈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明年就成年了。您要试着相信我,我是男子汉,理应撑起这个家。放心,看了这么多年您做的那些我早就会了,不相信的话我等下给你做一份。”
许母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许觅,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乱发,一脸欣慰地感慨道:“妈妈的觅宝呀,长大了。”
“阿姨,觅觅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总要放手让他去成长的,您放心吧。”
孟皆适时地插话。
许母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一个人,眼前的青年西装笔挺,容貌文雅清隽,身上有股上位者的气势,看着和许觅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是......孟皆?”
许母迟疑着开口,时间太久远,这人的变化又太大,她并不肯定。
“对,阿姨您还记得我呢。”,孟皆惊喜地笑道,“这点觅觅就不如您了,还是我表明了身份。”
“还真是你啊,你这孩子当年一声不响离开,觅觅哭了好几天,哄都哄不住。不过他那会儿太小,后来忘了也正常。”
许母慈爱地笑着,心中感慨颇多,时光呀。
许母身体还很虚弱,陪他们聊了一会儿,喝了点粥就累了又睡了。
许觅轻手轻脚地带上门从病房出来,倚靠着墙壁发呆。自嘲地想着,他大概是前世和医院有缘,现在就差定居在医院了。
“有困难和我说,我永远是你哥,别和我客气。”
孟皆和他并排站着,侧头看他。少年的眉眼长开了,精致好看,像枝头新开的娇艳花朵,脆弱需要人守护。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粉嫩嫩的小团子,也不再无忧无虑。
“先谢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办,有时候真觉得自己什么用也没有,只会拖累别人。如果不是我这个拖油瓶,我妈长那么好看,肯定会被人呵护起来,不会像现在那么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