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回应,垂下眼帘细细品着苦涩的咖啡,当他不存在。
许觅沉默了一下,问她:“妈妈,你是不要我了吗?”是问给夏振丰听的。
还是没有回应。
许觅无助地回头看了眼夏振丰,得到他鼓励的眼神后继续看夏染,语带哽咽:“妈妈我好想你,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一个人有很乖的,月考拿了年级第五,是退步了些,我会继续努力的。”
“妈妈,我好害怕,呜呜。”
......
夏染不时低头,不时看窗外,就是不看许觅,最后像是觉得烦了,不耐地扫他一眼:“吵什么,把你养这么大我也对得起你了,就知道哭,和你爸一样没用,看你就生气。”
夏振丰嘲讽地扯扯唇,夏染说的这句他倒是深以为然,这个外甥性子太绵软了,没什么出息。
低头看了眼手表,他眼中的焦躁更强烈了,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刚说没两句他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你阴我?兔崽子。”
夏振丰大步上前要抓许觅,是他小看了,这小子完全是在拖延时间。
“夏染,我不好过你儿子也别想好过!”
夏振丰风度尽失地吼道,这边失败了,他布置的另一边也被夏振川破坏了,彻底完了。
许觅双手绑着,腿还能动,刚刚和夏染说话的时间,正好缓解了久绑的血液不流畅和麻痛。躲开夏振丰往外面逃,他的随从立马就追了上来。
“觅觅,还好吧?”
就在快要被抓住的时候,孟皆及时带着人过来了。
许觅摇摇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夏振丰,每次见他都是气度从容、成竹在胸的样子,就因为夺权失败变成了这样。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谁当家主,另一方得到的也不少,争来争去又剩下来什么。权利,多少是多呢,这个问题无解,人的**是无限的。
正当手段的竞争当然没什么,只是夏振丰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手上早就不干净了,染着亲人朋友的血。许觅父亲的死,和他就脱不开关系。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祁曜靠在床上,抿着唇静静看着手机,和之前等待许觅电话的状态一样。
“则哥,我们还上吗?”
山顶公寓附近的隐蔽处,沈则带着人躲在那里,准备找准时机救人。
直到,昏沉夜色中,许觅被一个男人付出来。
借着廊下的灯光,沈则认出来那是孟家的人,孟皆。
两人看着熟识,交流很自然,许觅身上还披着那个人的西服外套。
联想查到的许觅和孟协归单独会面的消息,沈则拧着眉沉思。他没发话,手底下的人也没敢动。
看着那一行人乘车离开后,沈则沉声道:“走吧。”
想了想,又给祁曜发了条消息:许觅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被路过的人送医院了,现在在回家路上。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祁曜,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沈则眉头皱的紧紧的。还是确认了再说吧,万一又是误会呢。
祁曜很快回复了:那就好,明天给他送部手机。
嘴角微微勾起,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一晚上神经紧绷着,松懈下来疲倦感袭涌而来。祁曜揉揉眉心,躺平身子,很快陷入了沉睡。
“觅觅,事情就和你看到的那样,很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了。”
送许觅回家后,孟皆说到。
“上次的问题,我还想再问你一遍,想过出国念书吗?不用觉得麻烦我,我是在帮阿姨,她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倒了一个夏振丰还有千万个比他厉害的。你是她唯一的软肋。”
许觅沉默了,孟皆说得对,他现在是妈妈的麻烦,既保护不了妈妈,也保护不了自己。
许觅苦笑着,“你说他们那么厉害,我躲哪里不都一样,能躲开吗?”
孟皆心疼地看着他,柔声道:“等觅觅长大了就好了,一切都会好。”他会尽自己所能,尽快结束这一切,该报的仇、该平的冤,一个不落。
“所以,皆哥,你可以教我吗,怎么变得强大?”
许觅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澄澈双眸里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躲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避无可避,狼狈不堪。
祁曜的事还没解决,妈妈那里更严重了,他像是被推着前进的木偶人,没有一点用处。
孟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开口:“觅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逼自己。”
许觅自嘲地笑笑:“如果是逼自己一把就够的话倒是好了。”
看向孟皆,许觅说到:“把我纳入你们的计划吧,我一开始就在你的计划里不是吗?”
在他清澈如泉的眼眸注视下,孟皆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形,苦笑着:“原来你都知道了,觅觅对不起。”
“我不需要对不起,父亲的死,我作为儿子应该追究。”
这不是许觅一时的冲动之言,当年的事像一张密实的网,将书中世界重要的角色都连在了一起,谁也逃不开。这件事不解决,他不会有平静。
屋外,沈则掩藏在树荫下,眼睛盯着楼道口,神色莫辨。
第40章
“许觅, 外面有人找。”
课间,许觅正低头看书补充笔记,后门口一个同学喊他。
“沈则,你怎么来了?”
许觅有些意外, 三人里沈则待他最疏远,在学校主动找他还是第一次。
沈则看了眼周围, 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喏, 曜哥让给你的,号码帮你存好了。”
人来人往的, 许觅有些慌, 快速接过揣进兜里, “谢谢啊。”
“嗯,记得给曜哥打电话, 他昨晚很担心你。”
沈则审视着许觅, 他昨晚在楼下蹲了一个多小时, 才看孟皆离开。中间发生了什么, 有很多可能, 一个小时能做的事太多了。
许觅想起来, 昨晚突然就断了线,没和祁曜交代一声,按他的性子肯定多想了, 没准以为他出事了。想到这, 他有些愧疚, 昨晚脑子太乱疏忽了。
“等下就给他发消息,谢谢你。”
算算时间,现在偷偷去洗手间发消息还来得及。
他的眼神很清澈,除了愧疚和一点焦急外看不到其他。
沈则眼眸闪了闪,嘴角微勾,像是安慰:“也不用着急,昨晚我去你家了,看你平安进了家门,给曜哥说了。”
许觅这才明白过来,沈则是抱着试探的心思过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套他。
像是松了口气,许觅带了点笑:“那太好了,麻烦你了沈则。昨晚一个哥哥遇到了麻烦,找我商量来着,我给忙忘了。让你们担心了,不好意思。”
许觅不确定沈则是仅仅看到了他和孟皆,还是知道了更多。既然他没有明说,自己跟着装糊涂就好。
“下次注意就好。”
沈则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许觅觉得可以理解成“别让他再看到一次”,有点好自为之的感觉。
所以,沈则是生疑了。很可能昨晚发生的他都知道了,怀疑他的身份,怀疑他到祁曜身边的目的。
许榕生的儿子这个身份在祁曜身边还是很危险的,必须在暴露之前帮祁曜治好腿,早点离开。
心神不定地回到教室,许觅头一次在课上走神。
“怎么了?”
安钰戳戳他,让他看本子上写的字。
他担心的事不能和任何人说,许觅心里对安钰说了声谢谢,在本子上写下“祁曜”二字。
果然,安钰没有再回复,甚至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许觅没做理会,细细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带他去治腿需要的时间不短,自己的课业也不能放下,最佳的时间是寒假。
许觅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沈则刚刚的表现让他很担心。
如果他告诉祁曜,祁曜往那个方向想了,很容易就能猜出来,他接近他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当然,他不知道以后的事,也不会以为他是在努力保命,而会认为他是卧底。
潜藏在他身边,必要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这样的话,他做的一切都白费了,祁曜只会恨他的欺骗和愚弄。
所以,许觅明白,自己必须“一无所知”,惶恐害怕。
下午放学后,许觅和安钰商量,他今天晚些过来。
给祁曜发了消息,问他方便视频吗,他很快就拨了过来。
酝酿好情绪,许觅小脸发白,勉强撑着笑:“对不起呀,昨晚让你担心了。”
祁曜亲眼看到他好好的,才终于算是放心,勾着唇:“说什么呢,没事就好。我才离开多久,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走个路还能摔了。”
许觅眼睛闪了闪,这是沈则的说辞,所以他暂时没有告诉祁曜。
“那不是太黑了嘛。”
许觅像是有些委屈。
也是为了给自己打电话才发生那事的,祁曜感动又生气,生自己的气。许觅了解他,知道他会一直等着,不放心才那么晚出门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不在白天打电话呢。
“还不是你傻,天黑就别出门。你家那地方多乱你不知道吗?”说完,祁曜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缓了缓,“摔哪了,让我看看,还疼吗?”
“摔的后脑勺,头发挡着你看不见。去诊所看过了,没事,就是还有些疼。”
许觅摸着后脑勺,轻嘶一声。
本来是想把昨晚被绑架的事说出来,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非常害怕。把那件事在祁曜这过了明路,就不用担心他以后再知道了。还会让祁曜觉得自己坦诚,对他信任依赖。
现在只好换种说法了。
“祁曜,我昨天出门的时候,感觉有人跟着我。”
闻言,祁曜敛笑,面容严肃起来,“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许觅摇摇头,“太黑了,看不清,但是那人给我的感觉很危险。看动作很熟练,应该不是第一天在这。”
许觅发现,祁曜的脸色有些过于紧张了,没有一点意外。他为什么觉得他会出事,有被跟踪的价值呢?
因为祁曜吗?但是祁曜已经离开了。
“祁曜我挺害怕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跟着我。不会是新闻里那种变态吧?”
许觅试探着问到,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点细微的变化。
祁曜眉头皱起,脸色更沉了。的确,除了他以为的,不排除许觅说的可能。
“你一个人住在那不安全,让沈则重新给你找个房子好不好?或者你住到我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
祁曜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学校附近是有房子的,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等他回去了也住那,省的许觅两边跑。
闻言,许觅心沉了沉,祁曜知道了什么吗?现在的情况像一团乱麻,原本理得差不多了,现在更乱了。
算了,只要不说明,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不了吧,我准备申请学校宿舍,人多点不容易害怕。”
跟踪的人是夏振丰的人,昨晚就解决了,倒不用担心。
只是除了他,还有别人。许觅想,他要保护好自己,不拖妈妈后腿。住校的话,不出来会安全很多。
“祁曜,为什么会有人跟踪我啊,我还是想不明白,我身上有什么好被人惦记的?”
没等祁曜反对,许觅继续问到。
祁曜默了默,看着他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能,就是你说的变态吧。住校会不会很不方便,晚上吵怎么办,会影响你休息的。休息不好,就没精力学习。”
祁曜自己是没住过校,但是想想也知道集体生活不好过,尤其是碰到不对头的人。而且,凭什么让许觅和别人睡一张床,想想就堵得慌。
“没什么吧,互相体谅就好了。现在不住校,等上了大学还不是要住,算提前适应了。”
许觅自己从高一开始就住校了,没什么不习惯的。
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祁曜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冷冷道:“你宁愿和别的男生住一起,也不想和我待着是不是?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烦了?”
这又扯到哪了,许觅一想,问他:“你的意思是,也要住到学校附近的房子?”
祁曜没说话,默认了。
“你爸不会同意的。”
祁斯铭想把祁曜隔离开来,不让他爷爷发现他腿的事。
“我会让他同意。”祁曜闷声道,“你要是不想就算了。”
“嗯……我考虑考虑吧,等你回来再说好吗?一个人到陌生的环境,会更害怕,我自己会小心点的,以后每天互相报平安吧。”
许觅微笑着,柔声说到。
“你的手怎么了?”
突然,祁曜抬手揉了下眼睛,许觅注意到他手臂上长长的一道伤口,皮肉外翻,显得有些狰狞。
祁曜立马把手收到背后,眼神躲闪:“没什么,被架子划的。”
许觅才不信他,“是不是发生了我梦见的事?是你自己割的吧?”
祁曜犹豫了下,点点头,又连忙补充:“我没,装装样子。我不会变成你说的那样的,放心,很快就能回去了。”
他都这样了,自己还在欺骗他,许觅心里忽然很难受。
“你能不能,快点回来,我害怕。”
许觅看着他,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