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上帝就是那么的不公，给了一个人好相貌，却不会给他一颗同样美好的心。
　　他在心头如此想到。
　　就连詹明玉自己也说不清，他一早来到燕华电影学院，在梧桐树的小道转悠了许久，是在做什么。
　　他有没有心里存着一丝……能够再次偶遇陈之文的心思。
　　——不，只是想要为自己接下来的电影，在选角色上再做一次努力而已。
　　——这是每一个合格敬业的导演应该做的事。
　　“詹导，你来了。”
　　院长看到了詹明玉，那张胖胖的脸上带着一份热切的笑容，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颇为斯文，脸色却有些苍白的青年。
　　“这位就是李昌言，《关灯后》的电影导演，你之前不是说很想见见他吗，我特地把昌言带来了。”
　　“你好。”
　　李昌言主动伸出了手。
　　他深知詹明玉在国外的资本还是不错的，起码已经结识了几个国外的投资人，虽说自己的祖父李寿根在国内的名气比詹明玉大得多，但是，要想在未来进一步的在全球化市场扩张，詹明玉的能量不容忽视。
　　詹明玉打量着对方。
　　莫名的，他心里有一股淡淡的失望意味。
　　那日，在看到了陈之文之后，他下意识的认为，能够拍出《关灯后》这样优秀作品的人，模样一定长得很好看。
　　起码，是陈之文那样的。
　　——这是一种古怪的直觉。
　　李昌言长得自然不丑，模样翩翩而又斯文，俊秀的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笑容，只是眼眸过于的狭长，却让人更多的想到了笑面虎一样的生物。
　　让人看到第一眼，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你好。”
　　詹明玉和对方手握了握，却莫名的在想，如果对方长着陈之文那样的桃花眼就好了。
　　只是微微一瞥便慌神，就开始想象着他在镜头前流泪的模样。
　　不过，坐在了座位上，和对方在影视方面沟通了几句，李昌言也是在导演世家得到了很浓的熏陶，回答的还是蛮得体的，詹明玉满意的点了点头，把此前奇怪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之中排开了。
　　——那陈之文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枪手导演，除去那极其完美的皮囊，能够做出那样恶劣的事情，既没有才华也没有人品。
　　——还是李昌言这样的人优秀，这才是华国新一代的青年导演，应该有的样子啊。
　　“你也打算参加全国青年导演微电影大赛？那就提前恭喜你了，《关灯后》那部作品真的很不错，我觉得它有机会入围前5名。”
　　詹明玉并没有摆什么架子，他认真的说道。
　　李昌言嗯了一声，同样也奉承恭维了詹明玉几句。
　　詹明玉顿了顿，他知道李昌言和陈之文以前应该是朋友，否则又怎么会那么亲密的合拍一部电影？
　　只是，之后的背叛也触目惊心。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安慰着李昌言，说道，“枪手那件事我知道了，幸好最后的结局是好的，这部微电影不会蒙尘，你的名誉也没有被不该占据的人占据。”
　　李昌言闻言，面色一冷。
　　本来，李昌言已经不打算回忆起陈之文了，他本来也并不怎么在意陈之文，只是在那日的时候，也许是阳光太好，为那家伙的身上勾勒出了一层光晕，让当时在寝室里的他有些精神恍惚，才起了些许奇怪的念头。
　　然而，下面那隐隐作痛的痕迹，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这可不是什么乖巧的小兔子，这是一头会咬人的凶兽。
　　就算长着一张艳丽的皮囊，也很难将它轻易的收复。
　　李昌言听说了陈之文似乎也要参加全国青年导演微电影大赛，父亲已经跟他说好了，专门联系了网络上的水军公司。
　　他们会在那个时候，把陈之文找枪手代拍的不耻事情送上热搜，引爆整个网络。
　　——既然得不到他，那就毁掉他。
　　李昌言的念头很简单，这也是大多数男人共同的想法。
　　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的薄薄的眼镜，笑了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口吻，“你说陈之文？我的确认识他，曾经也把他当过朋友。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没有办法，就算他被学校开除了，希望他以后仍然能前程似锦。”
　　听到这句祝福的话，詹明玉那张清俊的脸上，也闪过了几分认同的情绪。
　　他不知道是为谁松了口气。
　　听起来，李昌言并没有想做什么后续严重的报复，就算陈之文不懂事，太过骄傲，咬着牙不肯为自己的错误道歉，那个青年的人生，应该不会被毁的一干二净。
　　——真要感谢李昌言的善良。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们停下了交流，一起抬头，开始观看起了燕华电影学院的周年校庆演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传来了一则好友的消息。
　　“詹明玉……快去全国青年导演微电影的官网上看看！不得了了！今年冒出了一匹新人黑马！点击数上甚至压过了你！”
　　詹明玉讶异的挑了挑眉。
　　——新人黑马？
　　就他所知参加这个比赛的，和他水平差不多的电影导演只有两名，此前他们得到了威尼斯电影节最佳新人导演的提名，但詹明玉自认为，他们已经小有名气了，就算这次的微电影拍的不错，怎么能够得上新人黑马之名？
　　——估计是自己友人又开始夸大了，一惊一乍的。
　　打开了网页，詹明玉的目光微微一顿。
　　就在此时，四周都暗下，燕华电影学院的周年庆步入尾声，只有手机屏幕上明明灭灭的光影打在了他的脸庞之上——
　　在今天刚刚通过初步审核公开的几十部电影中，有一则微电影的播放量、评论量和点击量一骑绝尘。
　　那部电影名叫《救赎》。
　　——导演……赫然是陈之文。


第24章 有疯狗
　　在界面之上，能够很轻易的看到, 那部名叫《救赎》的微电影, 在所有的电影之中播放量一骑绝尘。
　　包括点赞数量和评论数量, 也比詹明玉拍的《名家真传》要多一倍。
　　而这样的成绩只是在组委会审核通过后, 把所有电影放到网上的三个小时内获得的！
　　詹明玉的眉心跳了跳。
　　在看到这个不可思议的成绩的时候，他脑海里面第一个想法就是……
　　——这是买播放量作假了吗？
　　——太假了吧！
　　要知道，这是个娱乐至上、资本至上的时代, 大多数的网络收视率都有着非常严重的注水情况，甚至之前有一部做工粗糙的轻喜剧，为了捧红某个流量小生, 在一周内硬生生的将只有几千万的播放量买到了上亿。
　　拿到了这样的实绩后，团队便可以在流媒体发起通告来, 毫不手软——“今年最火轻喜剧预定！”“唯一顶流的诞生！”诸如此类的标题席卷了各大门户网站。
　　詹明玉此时此刻合理怀疑, 陈之文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
　　《名家真传》也是他足足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将历史悠久的数件古文物与在漫漫长夜中前进的考古者联系在了一起，无论是拍摄还是取材立意，都独具匠心，詹明玉为这部微电影也花了非常大的心思。
　　他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竟然会在这样公开的场合……被一个后辈播放量吊打。
　　除非这个人是买了水军的。
　　否则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成绩。
　　——更何况, 陈之文之前也有前科……
　　詹明玉那清俊的眉皱得更深了。
　　他眼底那失望的神色更多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李昌言，想到陈之文甚至能够做出窃取别人电影成果的事情，只是买播放量的话, 绝对不会心虚吧？
　　——只是……真的没有想到, 陈之文是这样的人。
　　——难怪他不向李昌言道歉……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
　　“我会在全国青年导演微电影大赛上, 取得华国最高荣誉的桂冠，证明自己。”
　　脑海中仿佛浮现了当日偶遇的时候，陈之文笑得肆意，向自己挥手的模样。
　　只是那个看似不羁，模样过盛仿佛渲染了日光的青年，终究又做错了。
　　——怎么证明自己？就靠耍这种小手段吗？
　　——就算这部电影你拍的再好……在这种比赛上敢于耍小聪明，组委会绝对不会认可你，甚至连我也不会。
　　詹明玉抿了抿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而，鬼使神差的，他最后还是点开了救赎的页面。
　　然而，当那象征着中世纪一般阴郁华美的画面出来的时候，他的瞳孔，就微微一缩。
　　——这是……？
　　…………
　　坐在詹明玉的身旁，李昌言自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固执的在国外闯荡的导演，在道德方面堪称怀有洁癖，对于一些不公正的体制内的事情，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看法。
　　——这是怎么了？
　　李昌言推了推眼镜，皱了皱眉，在打开手机的那一刻，也看到了同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排名第一的救赎，播放量高的有些吓人。
　　别说和大牌导演相比，和陈之文先前拍的那一部《关灯后》，都高了三倍。
　　播放量这种东西，也只有詹明玉这样的人不会买了，李家背后有一套成熟的娱乐机制运作，李昌言自然也买了，却买得很聪明，每小时上涨的数量只增加了10，还是呈阶梯形的，步步上涨，就算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对，也可以解释成是这部片子本身的质量优秀吸引了更多的人。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陈之文这部微电影的播放量高的实在太不正常了。
　　对于某些无耻的小人而说，谎言说了1000遍，心里也就这么认为了。
　　作为冤枉陈之文的人，他当然知道《关灯后》这部在新人导演中颇为惊艳的片子是陈之文拍的，想再拍出一部成功的微电影参加全国大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陈之文颇为固执，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太过不懂变通，让他下意识的对他产生了几分轻视。
　　——是，你是很有才华，但是你的才华能比得上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得最佳新人提名的导演吗？你的才华能够比得上，在金熊奖拿到奖项的导演吗？
　　——作假也要有个度啊！
　　李昌言轻蔑的笑了笑。
　　——看样子陈之文背后的金主投资人……也的确不怎么样，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陈之文？他竟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我以为他被燕华电影学院开除后……会收敛一点的。”
　　李昌言故意怔怔的出声说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会场漆黑的环境内，詹明玉听到了李昌言的质疑，却一个应和的字都没有说。
　　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救赎这部微电影，那素来清冷如月的双目之中，慢慢的掀起了惊天波澜。
　　——————
　　“陈之文，这播放量他妈是怎么回事？你买播放量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袁凯的质问声。
　　陈之文啧了一声，走到电脑旁边，随意的打开网页，便看到了那格外惊人的差距。
　　陈之文摸了摸下巴，对于这个成绩丝毫不意外。
　　他轻笑一声，“怎么可能？”
　　袁凯浓厉的眉头皱起，声音也冷了下来，尽管模样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冷硬，但陈之文知道，对方是在好心提醒他。
　　——只是语气一如既往的难听。
　　“陈之文，你要知道，你身上他妈可是绑着一个找枪手被开除的定时炸弹，一旦做出了什么成绩的话，多的是人想把你拖下水！”
　　“风头过盛，完全是在某些人眼皮上立了枪杆，老子警告你，你可别主动做出什么给自己挖坑的事儿！”
　　陈之文淡淡的说道
　　“你觉得我像是会买播放量的人吗？袁大少，我哪来的钱？除了之前在咖啡店打工赚来的5000元……你的所有投资款项，我可一分不剩的砸在了电影里了。”
　　袁凯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作为袁家的小太子，他对娱乐圈这行业浸淫的很深，就算陈之文说他没买，也觉得这个播放量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全国青年导演微电影大赛和其他比赛不太相同，评委评分占60，有40的成绩是面向于大众的，出于版权问题，官网上只会放出每部片子的未完整剪辑版，根据这部微电影的播放量、点赞数、评论和打分综合在一起，角逐出最后的奖项。
　　“这么说，估计是有人在背后阴了一套，想直接把脏水泼过来。我让人去查，这段时间如果有其他人打来电话，你都不要接！”
　　电话很快嘟嘟的挂断了。
　　陈之文挑了挑眉，“还真是急性子……”
　　洁白修长的手在鼠标按键上动了动，很快，关于救赎的所有评论都跳了出来。
　　前面的评论都很正常，基本都是水一水占座，或是好奇题材的。
　　“前排！我是第一个看的！”
　　“好新颖的题材，看这阴暗的构图封面，估计是中世纪宗教色彩？”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哇，人物简介看上去好像还是同志片啊？牧师x祷告人，我喜欢这个设定！”
　　“真是个大胆的导演……还是新人啊，就敢启用同志片，不怕被封杀吗？”
　　…………
　　陈之文又往下滑了滑。
　　风评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