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小心窥视了一眼坐在宗主右侧的桑逸真君,道:“我未入宗门时,便闻得桑逸真君的幻术纵横而不羣,是金鳞大陆少有的绝妙,是以心中存了十分的仰慕。”
“若是温颂没有拜入重尧真人门下,那便是违背了本心。”
“好,好一个违背了本心,”话说到这份上,不管温颂是不是印微之的说的那个人,重尧也不可能收下他了。
温颂心下发苦,他为了不与温浮拜同一个师尊,可以说是把后路都给绝了,若是桑逸真君不收他,恐怕出了这夙瑛殿,月令门中再不会有他的立锥之地。
桑逸原本因着嘴上输了重尧一筹,心中着恼,现下见他想收的弟子不仅不愿拜他为师,还仰慕自己,顿时开了怀。
他挺了挺胸膛,自矜道:“你说的不错,论起幻术,重尧是如何也不及我的。”
重尧被他的说辞给气笑了,他专攻五行,而桑逸专攻幻术,以他之短衬桑逸之长,当然比不过。
桑逸接着道:“我见你目中通透,眉湛灵光,想必是个悟性绝俗之子,不会堕了为师名讳。”
这是认下这个徒弟了。
桑逸倒不很在意容貌,毕竟修真界的美人比比皆是,偶尔收下一个相貌平平的弟子感觉也算新奇,且旁的不论,就冲温颂能叫重尧吃一回瘪,他也要收下他。
温颂闻言喜不自胜,“多谢师尊垂怜。”
重尧看着这两个亲亲热热的师徒俩,冷哼一声,再不肯多言。
确定下师尊之后,温颂守礼的站到了大殿一侧。
上首的真人、真君收徒大多是根据修士的修为、根骨、天赋、灵根,而能被带入宗门的修士,哪一个都不会差了去,是以收徒的过程很快。
待结束之后,众位弟子先立于下首恭送台上之人离开,而后一一退出夙瑛殿。
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中,温颂只同虞子回熟悉些,是以自然而然的与他走到了一起,“还要恭喜虞道友拜得良师,我在九重塔中曾听印宿说过,华颜真人最是护短,你拜了她为师,日后定会越来越好。”
“温道友亦是,”虞子回向他道谢,他看着温颂灵动的眸子,想到桑逸真君是因为和重尧真君斗气才收下了他,眸中浮出了些许担忧,“你到了桑逸真君的长月峰,记得要乖顺一些。”
温颂停下脚步问他,“真君更喜欢乖顺些的弟子吗?”
虞子回拍了拍他的头,“你听我的就是了。”
下了主峰之后,两人在山脚分别。
温颂骑上仙鹤,飞去了桑逸真君的长月峰。
他到的时候,一娉婷袅娜的素衣女子正倚着玉殿旁的梅树翘首,白梅疏影里,只余那张凌霜盛开的妍妍之花。
“你便是师尊新收下的小师弟么?”
“是我,”他拍了拍身下的白鹤,示意它停下,“温颂见过师姐。”
怀若撑起身子,拂开梅花枝丫,“与我过来吧,师尊已在殿中等候了。”
“好。”
也许人与人之间确实是存在缘分的,他第一次见这位师姐,便觉她该是很好的一个人。
殿中除了有桑逸真君在,还有四位容色疏朗的男子,桑逸将他叫至跟前,当着其余弟子的面,为他举行了拜师礼。
“学道当谨守本心,不为物欲所侵,从今日起,我为你师尊,引你入道途,护你修行之路,只盼你日后不论遇到何种困境,都能坚定本我,不违初心。”
“多谢师尊教诲,弟子谨记。”
作者有话要说: 拜师了
第10章
训诫过后,桑逸的容色和缓了下来,他从纳戒中取出一尾薄如蝉翼的红绡,道:“此物名红绫幛,是我前些日子兴起所炼,御敌时可保你术法不侵,是个极好的防御法宝,品阶不比你手上的明心境差,只是时日尚短,还未生出器灵,今日就赐给你了。”
坐在两旁的几位弟子见到师尊又把这条红绫幛拿了出来,神色顿时怪异了起来。
之所以说是又,是因为桑逸不止一次想把这件法宝送出去,奈何门中八个弟子,有七个都是阳刚英武的男子,没人使得来这件“娘兮兮”的红绫幛,而唯一的女弟子,则嫌弃法宝过于张扬。
温颂盯着躺在桑逸手心的红纱,感觉有些窒息,东西好是好,“可……我一个男孩子用红纱御敌合适吗?”
比斗时,别人拿着凌厉的宝剑,他挥舞着“娇俏”的红纱。
那画面太美,温颂不太敢想。
桑逸想到其余几位弟子对这件法器避之不及的态度,眸中掠过一抹心虚,然而这抹心虚很快就被藏了起来,他肃了肃脸色,斥道:“有什么不合适,你当御敌是为的好看么?”
“法器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克敌制胜,勿要执着于表象。”
温颂:“……”,是他狭隘了。
“多谢师尊赐下。”
最后温颂还是接受了这条引人瞩目的红绫幛。
桑逸欣慰道:“你好好用它,也算是不辜负为师的辛苦炼制了。”
温颂低低应了,他摸着手下柔软的红绫,心中滋味儿一时难名。
桑逸接着道:“加上你,我一共收了九位弟子,没在这里的都出外历练了,你去跟几位师兄师姐见个礼吧!”
“好。”
几位师兄师姐因着小师弟收下了那条令大家头疼许久的红纱,送的见面礼都很丰厚,大师姐怀若送了飞梭,三师兄仲书送了灵丹,五师兄澄心送了符箓,六师兄飞落送了幻音铃,八师兄向深送了灵石。
温颂收到礼物,顿时将方才的郁闷抛在了脑后,他喜滋滋的将东西装入储物袋,拱手道:“多谢各位师兄师姐。”
众人见他毫不知情的模样,心下有些愧疚,毕竟若不是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弟,收下这条红绫幛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之一了,“不必客气,这是你该得的。”
桑逸念温颂还未筑基,有心看顾他,“你们谁愿意先照看小九一段时间?”
几位师兄刚承了恩惠,都很乐意帮忙。
桑逸在他们中间来回看了看,道:“叫小八带着他吧,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也能说得上话。”
待出了主殿,向深叫上温颂,笑语盈盈的问他,“小师弟对师尊送的红绫幛可还喜欢?”
温颂沉默了几息,而后才道:“师尊赐下的,我自然喜欢。”
“师弟喜欢就好,”向深体贴的没有告诉他真相。
温颂选的洞府在长月峰以北的地方,距主殿稍远,距向深的洞府却很近。
向深把他送到之后,又同他说明了在门中如何领取修炼资源,去何处接受任务……
事无巨细,很是尽责。
差不多讲了半个时辰,向深才把该说的东西说完,“小师弟若是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尽可问我。”
温颂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是夜,月光如水,柔柔的分出了一缕清光映在了洞府周围。
“丑东西。”
正在床上打坐的温颂睁开了双眼,“印宿?”
“是我。”
温颂知道自己身上被下了灵犀引,是以听到印宿的声音并不如何惊讶,“道友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可是拜了重尧为师?”
不知是不是术法的缘故,温颂觉得印宿的声音好似穿透了距离,直接留在了他的耳畔,他揉了揉耳朵,不自在的道:“没有,我拜了桑逸真君为师。”
印宿那边顿了一顿,“桑逸真君也好。”
温颂闻言很是赞同,“是呀,师尊今日还送了我一件法器呢!”
“哦?是什么法器?”
“唔,”温颂支吾了一阵,不肯说出口。
印宿轻笑一声,“是什么好东西叫你这般藏着掖着,怕我抢了不成?”
温颂被他笑的耳朵有些痒,“不是的。”
印宿见他不肯说,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在月令门好好修炼,不要浪费了机缘。”
也许是面对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的人,温颂听着印宿的话,蓦然间便生出了感动,他吸了吸鼻子,泪水从眼眶溢出,滴落到了衣衫的下摆,氤氲出了一片深色痕迹。
“我知道的。”
印宿听着对面抽泣的鼻音,静静的没有说话。
“印道友,你……你也要好好的修炼。”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就温颂哭一方面是因为泪点低,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心中被独自抛在异世的孤独、不安、害怕,
放松下来之后,到了那个点
第11章
待收了牵动灵犀引的术法,印宿眸中若有所思,那个丑东西方才哭的那般伤心,料想是在拜师的时候受了委屈。
他披上衣裳,去了印微之的长生殿。
“父亲。”
“阿宿怎么过来了?”
印微之见到儿子,脸上浮出笑意。
印宿立于中央,姿容端雅,“有件事需禀明父亲,今日我同温颂传音,他言重尧真君并未收下他。”
印微之闻言,脸上的笑意微凝。
平日里儿子少有求他什么,好容易开了一次口,他却没给办好。
印微之顿时愧疚了,他有心弥补,“不如为父把你那个朋友带到九嶷宗,重新为他寻觅良师?”
印宿淡淡道:“这倒不用,温颂已经拜了桑逸真君为师,我来这里是想问问其中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印微之听出儿子的意思了,这是大半夜的过来给那个温颂讨公道呢!
他心里暗暗酸了,自己都没有被儿子这般关心过。
想是这样想,印微之嘴上却应承的很快,“阿宿放心,待我明日问问重尧。”
“嗯。”
就在印宿提过此事的第二天,重尧的传音先一步到了,大意是:我已经收下了姓温的小子,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千叶佛心莲送过来啊?
印微之听完之后,直接捏碎了传音的符箓,他从火玉床起身,半刻钟后身形出现在了重尧的沉月峰。
重尧感受到印微之的气息,含笑从殿中走了出来,“微之是带着我的千叶佛心莲来的么?”
印微之睨他一眼,“出来,跟我切磋一场。”
重尧真君不是个傻的,他见好友如此冷淡的态度,顿时就有了个猜测:他可能收错徒弟了。
眼看好友一副非打不可的模样,重尧觉得自己非常冤枉,“微之兄,你先听我解释。”
“先、切、磋。”
重尧简直要给他跪了,他一个化神期的五行修士跟合体期的剑修打,那不是找揍吗?
然而不等重尧再说什么,印微之就持剑攻上来了,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使出术法。
半个时辰后。
重尧的一张俊脸被敲成了猪头,他顶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控诉道:“微之兄为何不能先听我解释?”
印微之收了剑,“你现在解释也是一样的。”
言下之意,就是想先打你一场。
重尧见好友白衣持剑、萧肃从容,而自己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彻底悲愤了,“你传音的时候也没说姓温的小子有两个啊,我怎么知道你要我收的是哪一个?”
印微之愣了愣,“有两个?”
重尧不顾形象的往地上一坐, “对,有两个,一个叫温浮,就是我收的弟子,一个叫温颂,被桑逸给收去了。”
印微之反问他,“既然有两个,那你怎么不传个音问问我?”
重尧翻了个白眼,“传音符光是飞到九嶷宗就要花上大半个时辰,一来一回的收徒早就结束了,我哪里等的上?”
印微之垂下眸子想了想,觉得重尧的话不无道理,“此事我也有疏忽。”
重尧见他松了口,凑过去试探性的问道:“那我的千叶佛心莲?”
“不给,”印微之把人拍开。
千叶佛心莲何等珍贵,若不是为了儿子,他根本不可能舍出来。
现下事没办成,他更不可能给了。
重尧熟知这个铁公鸡的性子,说是不给就绝对不会给,迄今为止,除了印宿,还没人能从他身上薅下来一根毛。
他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在收徒这件事上真真是吃了大亏,给出去一堆法宝丹药不说,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打,最后连垂涎已久的千叶佛心莲也没了,他真是好惨一师父。
待好友离开之后,重尧丧着脸回了大殿,他甫一踏入就发现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这是怎么了?”
林惊澜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闻言直接道:“小师弟真的是师尊错收的弟子吗?”
此话一出,大家的眼神或多或少的聚集到了温浮身上。
温浮感受着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闭上了眼睛,他怕自己一睁开眼,便会露出恨色,恨林惊澜口无遮拦,恨兄长夺他机缘,更恨重尧收徒轻率。
扶光拽了他一把,传音道:“这种事怎能放到台面上问?”
林惊澜撇了撇嘴,“那师尊问了,我总得回他吧!”
扶光见他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心中忧虑,这般行事,迟早要遭人记恨的。
重尧经徒弟一问,这才想起自己同好友交谈时未加结界,他看向温浮,见他面色难堪,到底没忍心承认,“不管是不是,他都是你们的师弟。”
那些弟子本来对师尊新收的小师弟没什么感觉,顶多有那么点儿好奇,毕竟重尧座下的弟子大都天资绝伦,而温浮除了皮相比旁人好看些,根骨悟性皆不出众,如今有了这么一出,那点儿好奇霎时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