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小跑着到跟前：“你逃课了？”
　　“没有。”段绫打了个哈欠，朝楼下走：“晚点又一群苍蝇，走了。”
　　集训地有六百名学生，操场和食堂都空旷，除了在教学楼里，基本不会出现人挤人的状况。
　　谢宁眨巴了两下眼，很识趣地没有追问。
　　凭借无限的想象力，他可以默认为段绫对分班的事也不习惯，所以才提前出来的。
　　因为去的很早，食堂的人并不多，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最后一个班叫什么？J班？”谢宁好奇问。
　　“Z班。”
　　“啊？”谢宁懵了：“一共十个班，怎么会是Z。”
　　段绫懒洋洋地说：“谁知道。”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阵长震动，谢宁放下筷子，拿出看了一眼，竟然是有人向他发出了pk申请。
　　一般来说，晚上测试结束后才是pk潮的爆发期，大多是一些成绩没考好的人受到刺激，去pk成绩更差的人来找自信，目前为止，翻车的人很少。
　　中午竟然也有人做这种事，谢宁有些讶异，在看到pk者的名字后，更惊讶了。
　　庄明玉？
　　虽然pk是直接接受的，但只要在pk时间内不答题，时间一到自然会以0分结束。
　　庄明玉设置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大半个午休时间，不过谢宁中午要吃饭，等下还要去医务室，便索性当成没看到。
　　反正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惩罚，他和其他学霸不同的一点，在于很佛系，这种个人无意义的pk输了也不会受打击。
　　他对着手机的时间稍微长了点，段绫目光转过，问：“谁？”
　　“pk。”
　　看向段绫已经结束的吃饭进度，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一半食物，谢宁重新拿起筷子：“不管了，吃着饭，哪有时间算奥数题。”
　　集训才开始两天，他已经对数学题有点抵触了，简直就是在题海里溺水的感觉。
　　“找事儿的？”知晓规则，段绫危险地眯起眼：“拿来。”
　　谢宁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机递过去：“我发现这里对成绩差的学生特别不友好，不管是分班还是这个训练软件。”
　　最后一个班级直接称为Z班，又是错误率排行榜又是以上克下的，处处充满了恶意。
　　看到显示的申请人时，段绫神色变得微妙。
　　“不然呢。”
　　“都是高三生，一直打击施压很容易崩溃吧。”
　　光凭脑子答着题，段绫嘴上淡淡回道：“别犯圣母病，这是竞赛，又不是义务教育，规则就是优胜劣汰。”
　　说完，他还似笑非笑地补充一句：“你那成绩，也没见崩溃。”
　　谢宁：“……”
　　忿忿埋头吃饭，谢宁不想搭理他了，不过心里算是承认了段绫的说法。
　　不需要报名费，前几名能带来终身吹嘘的成就的竞赛，既然报名参加，确实要做好心态和头脑的双重准备。
　　填饱了肚子，对面的段绫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做题，谢宁看了眼食堂的挂钟，将近十二点半。
　　“段绫，咱们走吧。”
　　“急什么。”
　　顿了顿，他试探问：“我昨天在医务室，看到你的私人医生了。”
　　段绫抬了下眼皮：“他是阳澄的校医。”
　　潜在之意，就是出现在这也正常。
　　“我知道，我等下要去找他，昨天我不是嗓子疼么，去做下心理疏导。”
　　听到这，段绫放下了手机：“你脑子还真只有考试。”
　　不过说是这么说，在再度让谢宁张嘴，发现他嗓子没多大好转后，段绫纵然不爽，还是没有阻拦。
　　在他看来，不论其他，庄听澜在医学领域的技术的确顶尖的。
　　“走。”他起身朝外走去。
　　谢宁愣了愣：“你要和我一起？”
　　段绫挑眉反问：“你手机不要了？”
　　原本就不是为了心理疏导，段绫在不在场，他其实无所谓，偏偏昨天他和庄明玉在医务室门口的对话，很可能被庄听澜听到了！
　　“等等…!”他慌张到语无伦次：“这，这心理疏导，你在的话，我放松不下来。”
　　额间飞快汇聚了一层乌云，段绫凝视他半晌。
　　谢宁强调：“我都已经上火了！”
　　面上无形出现一道裂痕，段绫吸了口气，咬牙挤出一句：“行，我不进去！”
　　……
　　十二点四十五，医务室门口。
　　从庄明玉身上汲取了教训，敲了两下门，又朝不远处，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无声刷题的段绫看了一眼，谢宁才推开医务室的门。
　　办公桌前，庄听澜正靠在椅子上小憩，随着他进门，一双丹凤眼缓缓睁开，凭空带出一抹凉意。
　　隔着一张桌子，在庄听澜对面坐下，谢宁吞了吞口水，多少有些紧张。
　　主要是因为昨天和庄明玉的对话，很可能被庄听澜听到了，但对方，又似乎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老师，是什么类型的心理疏导？”
　　他想问的与其说是这个，潜意思不如说是庄听澜的气质，怎么都不想能帮人缓解压力的类型。
　　相反的，病情说不定还会严重。
　　庄听澜戴上眼镜，翻开眼前疑似记录册的东西。
　　“对话。”
　　谢宁接着说：“是您问我答的那种么？我可以反问么？”
　　庄听澜微微蹙眉，雕塑般的面容终于鲜活了一瞬。
　　“谢宁，你想反问什么？”
　　边说话，他边在纸张上填写咨询人的姓名。
　　谢宁默默看着他写完，才轻声开口：“比如说，老师，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庄听澜动作一顿。
　　短暂沉默后，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是段绫的私人医生，知道你的名字，很奇怪么？”
　　“原来是这样。”谢宁抬头朝他笑了笑：“我以为您不记得我了呢，说起来，在那之后，段绫就因为身体不舒服离场了。”
　　“是么。”庄听澜面色如常：“管家没有通知我，代表不需要医生。”
　　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出破绽，谢宁正欲追问他圣诞节那天在前庭干什么，庄听澜突然在纸张上簌簌写了一行字。
　　因为视力很好，距离也不远，谢宁看清之后，眼角狠狠一抽。
　　【敏感多疑，可能与生活环境相关，影响时期待定】
　　“喉咙痛是和集训同期开始的么？这两天有没有失眠的现象？”
　　“…是，没有失眠。”
　　“是因为成绩还是其他。”
　　谢宁轻抿嘴唇，耳尖泛出点红：“成绩不理想。”
　　庄听澜淡淡瞥了他一眼。
　　【对谎言有排斥迹象，原因待定。】
　　谢宁：“……”
　　“感情上的压力还是其他。”
　　谢宁忽地站起身：“老师，我今天先回去了，突然想起还有事！”
　　说罢，没等庄听澜开口，他便匆匆出了医务室，背影稍显狼狈。
　　在他离开医务室后，庄听澜敛下眉目，在记录册上继续书写。
　　【影响情绪的因素：段绫50%，庄明玉5%（短期），其他45%】
　　写完这些，他合上记录册，从第一页开始翻看，密密麻麻的字迹倒映在镜片，直到回到刚刚的最后一页。
　　重新合上册子，他在封面一角的‘谢宁’上，用红笔画了个圈。
　　……
　　听到开门的声响，段绫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pk结束，刚好一点钟。
　　从医务室离开，朝段绫走近的一路，渗出的冷汗被风浸透，谢宁整个人都凉飕飕，因为晃神，脚步还踉跄了一下。
　　十五分钟，没看出什么漏洞，差点被分析透彻。
　　更可怕的是，庄听澜就让他眼睁睁看见分析过程，那种感觉，就好像当面被剥掉衣服解剖似的，精神上说不出的恐慌。
　　这是心理疏导的流程还是什么，谢宁已经分不清了，他现在只想远离庄听澜，越远越好！
　　随着空气味道的变化，急促的心跳有了稍许的缓和。
　　残留的负面情绪作祟，他下意识就想抱上去寻求安慰，半路突然回忆起昨天的教训，瞪着眼珠转头看去。
　　还好…今天庄听澜没有出来。
　　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段绫拧眉问：“怎么回事？”
　　原地做了两次深呼吸，谢宁将他拉进一旁的拐角。
　　“段绫。”他压低声音：“…你生日那天，有和庄听澜接触过么？”
　　……
　　一点钟，学霸们基本都回到了各自的班级，或刷题或休息，或者提前准备下午的课程。
　　A班教室内，庄明玉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
　　中午抱着莫名的心态邀请谢宁pk，午饭都没吃，留在教室测试一中午，结果却令庄明玉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是谢宁险胜，他还能安慰自己，是他过程中分心了，但这他妈简直是让他安慰不了的分差！
　　pk一结束，他拿着手机就冲向了C班，结果在C班没找到人，又没有谢宁的联系方式，只能在教学楼里漫无目的地瞎跑。
　　终于，在距离医务室不远的拐角，他捕捉到了熟悉的人影。
　　偏圆的丹凤眼骤亮，身体因奔跑而产生的疲惫瞬间消失，肺腔中火辣辣的刺痛好像也没那么明显了。
　　庄明玉快步朝拐角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叨咕着：“什么C班的水平！谢宁，你在这扮猪吃老…虎呢…”
　　还没有走近多少，他便停住了脚步。
　　视野里多出一道人影，谢宁站在拐角边缘的位置，段绫则在拐角之后，以至于他刚才没注意到对方。
　　段绫之前pk时的传奇，庄明玉从其他人嘴里听过，但一直都没太当回事，他压根不觉得自己会比对方差。
　　但这一瞬间，第六感却莫名认定，和他pk不是谢宁本人，而是另外那个家伙！
　　“妈的！”他不服气地低骂：“怎么哪都有他…”
　　远远纠结半晌，庄明玉压下莫名的郁闷打算上前，愿赌服输和谢宁换班，顺便打断那两人的谈话。
　　刚迈出半步，他瞳孔猛然一缩。
　　空气仿若被抽干，丹凤眼一点点睁到了最大。
　　庄明玉错愕地看着前方，清澈的眼眸里仍然映着两道人影。
　　只不过那两道人影…毫无间隙地贴到了一起。


第79章 另有所图
　　段绫抱住谢宁的那一刻, 庄明玉胸口处传来一道难以忽视的刺痛。
　　迷茫与错愕之后，就是仿若被抢走了什么的恼火。
　　不怕死的愣头小子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 除了较为生涩的感情问题, 其余全凭心念，这才是实打实的不考虑后果。
　　两道人影还没分开，庄明玉便扬声怒喊：“你们在干嘛？！”
　　声音在楼道与墙壁碰撞, 发出阵阵回响。
　　谢宁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倏地退开身体望去。
　　距离他们不足五十米的位置，庄明玉身影起伏，一头金发逆着光张扬，如同一只暴躁的狮子, 正面朝他怒目相向。
　　准确来说，似乎是面朝段绫, 并间隙地波及他一眼。
　　“你们怎么能在训练营这么, 这么…！”说到后面，他脸涨得通红，分不清是气得还是别的：“…这么搂搂抱抱！”
　　最重要的事，谢宁竟然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也不把人推开！
　　…这份质问从天而降，来的莫名其妙。
　　堂皇一时被困惑代替, 谢宁正要说话, 段绫已经黑下脸。
　　“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
　　庄明玉，说到一半突然语塞。
　　段绫从拐角走出，舌尖舔了下嘴唇, 阴恻恻地问：“你什么？”
　　这是他要跟人动手的预兆动作，谢宁看在眼里，脸色比方才更为苍白。
　　他搞不明白庄明玉从哪冒出来的，更搞不懂对方反应为什么这么强烈，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他对暴风雨的灾难预感。
　　…集训第一天发生意外，第二天就以这种方式事发，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段绫又重复了一遍：“你什么？”
　　庄明玉被挑起了火，撸起袖子说：“我他妈乐意！”
　　门外的声响终究传到了门内。
　　医务室的大门推开，庄听澜从中走出，这一插曲使得段绫顿住了脚步。
　　庄听澜淡淡扫过几人，扶了下眼镜。
　　“打架？”
　　当着老师的面，打架必然会被退赛，所以这场纠纷至此画上了句号。
　　谢宁将段绫拉走，庄明玉也想走，却被庄听澜叫住，带回了医务室。
　　当天晚上，庄明玉一整晚都没回404，宿舍几人提了一嘴，因为没有和他特别熟的，便没了下文。
　　下午的考试，不知道是不是死里逃生的加成，谢宁竟然意外发挥的不错，挤进了B班。
　　段绫这次答题没留余力，以堪称恐怖的成绩空降第一名，成绩是上一任第一名的双倍。
　　本以为他还会控分控到B班，谢宁稍微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既然是主角，不当次第一好像也说不过去。
　　中午的谈话进行到一半，后来段绫追问起在医务室的情况，谢宁老实把当时的场景复述了一遍，段绫听后，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倒是之后，谢宁又追问他不少有关庄听澜的问题。
　　晚上在宿舍里，谢宁做了几道训练题，打开排行榜往下滑，脑中回忆起段绫当时说的话。
　　他说圣诞节那天和庄听澜没什么接触，事后调查中，庄听澜也没有任何异常。
　　那天段绫接触的人太多，其中有动机的不少，在没有搞清药物源头是什么前，还要排查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