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混出头的，哪有容易的。
　　江迟玥笑的很温和，和老人家说：“我都知道的。”
　　老人家驼着背转身要走，江迟玥扶着走了两步，元宝乖乖跟在旁边给老奶奶当拐棍儿，老人家笑着打趣：“还没拐棍儿高呢！”
　　元宝就甜甜的笑：“等元宝长到拐棍儿高，还给奶奶拄。”
　　这小嘴甜的，一句话说到好几个人心里。
　　直到人都送走，谢绝了江家婶子的陪同，带着元宝往江家老院子走的时候，冯查还觉得高兴，这几天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看起来就精神的很。
　　本来就显年轻的人，说和江迟玥是兄弟也有人相信，两个同样帅的人移不开眼的男人，带着一个长得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在一个霞光漫天的傍晚，走在充满烟火气的巷子里，偶尔巷子两边走出一人，站在门口和江迟玥打个招呼。
　　这个说：“明天来家吃饭啊！”
　　那个说：“回头来家串门啊！”
　　就像他一直属于这里，从未离开过一样，有那么一刻，就突然理解了江老爷子落叶归根的想法。
　　元宝对一切都很好奇，左看看又瞧瞧，再见到和爸爸打招呼的人，就学着爸爸的样子大声回答：“好咧！明儿见！到时候您别嫌我烦！”
　　听的爸爸爷爷忍俊不禁。
　　元宝左手一个爸爸，右手一个爷爷，偶尔耍赖皮让两人拉着她胳膊将她吊起来，开心的很，一不小心就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豁牙。
　　然后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急急地抿着嘴偷偷查看周围有没有看到，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看的冯查心都要软了。
　　这种时候，难免觉得遗憾，要是，要是，那人还在的话。
　　该多好啊！
　　不过，现在，他心里也是充满了感激，感激江渔给他留下一个江迟玥这么好的孩子，感激他们当年尽管分离，但都不曾遗忘，不曾怨恨，依然相爱。
　　足矣。
　　院子刚才有人来打扫过，地上细细密密的撒上了水，空气里有潮湿的气息，大门是和周围别无二致的木门，冯查还记得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将门钥匙放在门顶的木墩子上，或者门口的大石头底下的习惯。
　　几乎每家每户的钥匙放在哪儿，就没巷子里的人不知道的，冯查当年还笑说：“这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果然，冯查熟门熟路的在家门口的石墩子朝里的小窝窝里摸出来一把钥匙，然后在江迟玥和元宝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果断的打开了大门。
　　江家是简单的一进院子，一进门就是一道雕花石筑影壁，取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绕过影壁，院子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正北面三间上方，左右各是杂物间和厨房，杂物间和上房也就是正房的连接处，还有一间算得上宽敞的客房。
　　很典型的住宅。
　　地面青砖上同样有扫撒的痕迹，冯查环视一圈儿，对江迟玥点头：“大家这些年确实很尽心了，不住人的房子能维持这个状态，费了不少心思。”
　　江迟玥说：“前段时间有人问我，要不要维修一下老院子，我拒绝了，没必要。”
　　冯查也同意江迟玥的观点，等最后一个惦记已逝之人的人不再惦念的时候，那个人就该是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了。
　　当年老爷子在这一片中属于有正式工作的教师，日子过得挺不错，家里的家具也都是用了心的，可惜再好的东西，过了将近二十年，时光的痕迹不可能消失。
　　但经过下午那一遭，两人都不再有难过的情绪，在各个屋子里转转，江迟玥还拿出相机，给院子和家具以及院子里的银杏树，还有站在银杏树下的冯查和元宝拍了照：“我发给小婷，让洗出来，回头装订到咱家的相框里。”
　　三人心平气和的出了门，回到提前订的酒店。大家的心情都很平静。
　　晚上两个家长陪着孩子看动画片的时候，接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视频，艾瑞克一头暴躁黄毛已经不知道啥时候剃成了寸头，身上再也没了乱七八糟的配饰和衣服，简简单单的polo衫，眼睛里遮不住的疲惫。
　　说话时也小心翼翼的样子，结结巴巴的：“弟，弟啊，你今天心情还ok吗？”
　　江迟玥挑眉：“有事直说，说完抓紧时间上课去吧！”毕竟对面还是白天，镜头里艾瑞克举着手机争分夺秒的边走边说。
　　艾瑞克纠结的抓一把头发，结果寸头啥都没抓住，尴尬的放下手，讪讪一笑：“那啥，我听助理说，你们去我婶儿老家了？”
　　这不是他叔这个深情人设立的太稳，自从他知道他叔当年的爱人为他叔生了江迟玥这个儿子后，他叔深情人设简直深入人心。
　　他很担心他叔情绪不稳，变着花样儿折磨他啊。
　　江迟玥还没说啥，没入镜的冯查就不耐烦的训斥侄子：“还有时间想有的没的，看来是工作学习太轻松了。”
　　显然视频对面的艾瑞克听到了这话，二话没说，掩耳盗铃般挂断视频。
　　冯查学着儿子的样子翻个白眼儿，懒洋洋的朝后伸个懒腰，慵懒的样子放出去不知道能迷倒多少无知少女。
　　靠在沙发椅上，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仿佛自言自语：“看来得给艾瑞克换一套训练项目了。”
　　江迟玥和元宝快速交换个眼神，两个同样每天明里暗里被艾瑞克骚扰，在冯查面前给艾瑞克求情的心虚人，有志一同的低头不语，假装很认真的看动画片没听见冯查说了什么。
　　可怜的艾瑞克，只能自求多福了。
　　江家在青神是有自家祖坟的，传下来至今，有据可考的有三百年了，祖坟里大大小小的墓碑坟堆，远远望去，能占小半座山。
　　带上准备好的香炉烛火水果供品，三人谁都没通知，像是一个简单地，天气很好的清晨，家长带着小朋友去登山般，心情放松的去了祖坟。
　　找到老爷子老太太的墓碑，江迟玥熟门熟路的给坟堆添了几铲子土，拔掉坟上的杂草，拿出抹布给墓碑擦拭干净，摆出供品香炉，拉着元宝跪下，冯查早就在老爷子墓碑前跪下，也不知道心里和老爷子说了什么。
　　反正据他自己说，当年他们准翁婿的关系，是相当好的。
　　信不信的，也只有听的人自己知道。
　　和冯查一起在坟前烧了黄纸冥币，注意没让火星子扩散到周围，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磕了头，抬头再看向面前的墓碑，两人心里好像都放下了什么，浑身轻松。
　　在回家的途中，江迟玥就想，有时候果然是需要仪式感的，通过这一遭，他心情放松，冯查更像是放下了什么。
　　上了飞机，冯查还笑江迟玥：“你心态挺好，要不是发现你松了口气，爸爸真以为你不在意。”
　　江迟玥心里呵呵，我一个从封建迷信盛行朝代传过来的，占了人家孩子的身体，能当啥都没发生过吗？
　　但他嘴上也不饶人，懒洋洋的和冯查斗嘴：“瞧您说的，要不是您这气质宛若脱胎换骨，我都要以为您才是那个影帝呢！反正我是比不上的！”
　　两人互损还挺开心，都熟悉了这种相处模式，现在相处起来越来越自然，没有特意注意不能说的话题。
　　只有元宝一脸冷漠的露出“大人就是这么无聊，瞧他们又在说让人不明白的话题还不带小孩子，真是太不可爱了”的表情，握着手里的魔方一顿乱七八糟的旋转，很快就转的她晕头转向，头窝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第165章 捡孩子
　　三人刚在清河市下了飞机，冯查助理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助理没避讳江迟玥说了这几天主要工作内容，然后有些迟疑的说出另一件事：“京城林家那边想邀请您和小少爷一起吃饭。”
　　想了下觉得自己的表述可能不准确，又补充道：“只有两家人。”
　　冯查听了也不意外，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倒是江迟玥的镇定让冯查觉得有些意外，他也没隐藏，直接开口问：“你好像接受良好？”
　　江迟玥怀里抱着睡的迷迷糊糊的元宝，用一件他穿过的黑色风衣包着，脸埋在他脖颈间，只露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以及发间时不时闪烁金光的金珠子。
　　稳了稳怀里抱着的孩子，闻言江迟玥磕巴都不打的小声说：“迟早的事。”
　　看了一眼怀里睡的正香的闺女，心想，爸爸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了，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倒是冯查有些不忍心，提议：“我听说你那个关于非洲贫困儿童的大使项目已经启动了，按理说我们外出的这两天，已经开始宣传了，要不你跟工作团队出去玩儿一趟，剩下的事爸爸帮你处理，一定会达到你的诉求的。”
　　现在冯查已经可以确认了，他家儿砸根本就不是元宝的亲生父亲，想也知道这孩子是江渔心软捡回家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明明孩子能给江渔做女儿，或者明说是收养的，怎样都行，都不用耽搁他家儿砸的人生大事啊，现在儿子有个闺女，说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儿子，就算有私生子又怎样？还不是有大堆的名媛想嫁进门。
　　冯查傲娇的想。
　　江迟玥犹豫了一下，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冯查的贴身助理肯定能信得过，元宝又睡的像小猪似的，于是缓缓的，十分平静的开口：“爸爸，我又想起来了一些。”
　　冯查也不奇怪他儿子一会儿忘记一会儿想起的，很轻松又带点儿好奇的问：“想起啥了？”
　　江迟玥脸色奇怪的说：“就，当年妈妈是暑假带我去旅行，在火车站的卫生间门口捡到的孩子。”
　　现在想想，他妈有时候就有一股单纯的傻劲儿，说是在卫生间隔间门口的纸箱子里，听到孩子哭得嘶声裂肺，旁边还有几个人蹲地上打扑克的闲人，她问了好几声谁家孩子，看孩子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给喂点儿奶啥的，都没人搭理她，她又等了半小时，还是没人带孩子走，江渔一时心软就把孩子捡回去了。
　　然后，在候车室等江母的江迟玥，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妈去一趟卫生间，就给他捡回去一妹妹。
　　江迟玥干巴巴的解释：“然，然后，妈妈抱着她就哭，结果我一抱就乖的不行，还吃我的手指，还，还要吃奶。”
　　江迟玥说的含糊的很，毕竟他想起这段的时候，都觉得很魔幻。
　　本来他是不喜欢家里多个爱哭的小鬼的，没想到小家伙儿意外的粘着他，自己摸索着逮着他就想吃奶，并且付诸实践了。
　　江迟玥整个人当场就石化了。
　　后来他每次抱孩子的时候，一见小孩儿有那种意向，就远远地举起，然后不厌其烦的强调：“我是爸爸，不是妈妈！我是爸爸，不是妈妈！”
　　江迟玥艰难的告诉冯查：“结果，元宝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爸。”
　　这就是赖上了，后来他纠正了很多次都改不过来，直接绝望了，顺其自然。
　　虽然孩子渐渐长大，他还要上学，大多数时候是江母带的，江母让孩子管她叫妈妈，管江迟玥喊哥哥，孩子坚定地喊她奶奶，让她也头疼了很久。
　　正虎步龙行的三人组，冯查突然左脚拌右脚，差点儿摔倒，他实在太震惊，万万没想到，这就是他家儿子年纪轻轻就当爸的原因！
　　冯查站好后，神色复杂的看江迟玥怀里的后脑勺，嘴里嘀咕：“你倒是好眼光，会挑！”
　　这时元宝睡的迷迷糊糊，在江迟玥脖颈间蹭蹭，小猫似的，像是要醒，江迟玥轻轻捏捏她的后颈子，再拍拍后背，孩子含含糊糊的叫了声爸爸，又迷瞪瞪的睡过去了。
　　冯查看自家儿砸温柔的照顾孩子的样子，心酸的不行，知道孩子这是真把元宝当乖女养的，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于是他也很坚定的再一次和儿子说：“既然舍不得，就出去避一避，爸爸一定把事情办的圆满。”
　　听到一切的助理心里莫得感情的想：老板教导他们的时候，从来都说，生意场上，不能说任何绝对的话题，呵呵，华国人果然没说错，男人都是猪蹄子，这才说过几天呀，面对小少爷，原则什么的统统都消失了。
　　江迟玥摇头，问助理：“什么时候？”
　　助理显然是一心二用的好手，面上非常恭敬的回答：“后天。他们家上门拜访。”
　　这就是叙家礼，以后当亲戚走的意思。
　　冯查还是不赞同，要出言阻止，江迟玥摇头，轻声说：“没关系。”
　　他又不是一无所有，也无所依仗的可怜孩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不让孩子认人家亲生父母恶毒养父。
　　他有自信，他教导的孩子，不可能因为突然有了亲生父母就不亲近他这个爸爸了。
　　说白了，之前的消极怠工，都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而且他要看看林家能为了一个已经去世的姑奶奶的孩子，做到什么地步。
　　万一他们家只是不想让子孙流落在外，被旁人说道，而且带回家一个女孩子，既不能分薄家产，又能牵制家里另一个孩子念念，将来一副嫁妆打发了事，还多了联姻的孩子，加上这孩子从小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又是林家主母养大的，和嫡系没差别，同时缺了几分底气，好拿捏的很，一举多得，简直不要太划算。
　　他们家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乖女带回去糟践，他当然不会随便同意。
　　最近他看似什么都没做，但一直让人盯着林家的动静，发现对方不仅频频向他示好，然后在向他示好无门，又毫不迟疑的向和他关系亲近的小林总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