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间云涯将剑套入剑鞘掷向身后，刚巧砸在一个官兵的肩头。官兵们拾了剑自知被间云涯发现，便小声劝道：“少爷，你且先下来。有事咱们回去都好商量，你站在这屋头上再怎么喊叫，也叫不来仙人是不？”
间云涯想都未想的问道：“什么仙人？”
另一个官兵憨笑道：“害！少爷方才喝多了，说是要站在我们茕州的最高处召仙人前来，与你……与你赏日呢！？”
…………怪不得间云涯方才清醒时，眼前一阵刺痛。
间云涯觉得这般蠢货，自己若是瞧上他了那都是造孽。他抿了抿干渴的唇，掂量着空荡荡的酒壶，也不摆什么少爷的架子，再在这屋顶晒上一时半刻，他怕不是要晒干咯！
间云涯迈开步子往身后走去，官兵们欣喜的扔去绳索，眼瞧着间云涯步步走来即将抓住绳索，突然间云涯的脚踩到了身上的轻纱，他顺势向前一摔，转眼间脚下一滑从楼顶摔了下去。
众官兵目瞪口呆，楼下刚巧苏醒的胡夫人瞧见间云涯摔了下来，又吓得晕了过去。旁边看热闹的商贩皆惊呼：“了不得了！胡少爷想不开跳楼啦！！！！”
间云涯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一群蠢货，孤这分明是脚底打滑摔了下来！
就在危机关头，间云涯要摔在地上成为一滩烂泥时，一个黑色身影飞过。间云涯忙一把抓住那飞的极快近乎是虚影的东西。
间云涯用力抓着那东西，他仔细捏了捏，抓住的东西似是布料。他知道飞来的是个人，但这人飞的好生的快，速度与他当年不相上下。
他随着这一道黑影飞远，下面众人仰面看着不由得啧啧称奇：“胡少爷这是……被妖怪抓走了？？？”
间云涯在强风中睁开凡人的眼睛，强风灌入眼中竟模糊了双眼，他的眼泪如泉涌般的落了下来。间云涯忙闭上眼睛，他好生奇怪问系统道：“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检测完说道：“这具身体是异于常人的敏感脆弱，所以很容易受伤流泪。”
“…………”间云涯红着眼睛鼻子，就连嗓子都觉得哽咽难受道，“被风吹都能哭成这样？？？”
系统解释道：“也许身体敏感，会使痛苦值增加的更多。”
“好似有点道理……”
须臾，间云涯被那人抓住手腕道：“你上来作甚！？”
间云涯听到这声音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浅浅一笑道：“好生有缘，这样遇到了你。”
那人冷冷地向后看了一眼，间云涯这时睁开了眼，俩人四目相对，间云涯面前的是应离舟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而应离舟眼前是一张两行热泪不断，两颊酣红的陌生脸。
间云涯话还未说出口，应离舟就拽住他的衣襟往下飞去，用力将他扔了下去。即便应离舟向下飞了一阵，这高度也是能死人的。
间云涯可不想死了重新来过，正在慌乱时他被一棵大树勾住，间云涯顺势抓住树枝向上使用轻功。奈何这具身子太过脆弱，全然不是练武修行的资质，间云涯竟连轻功都使不出。
眼瞧着手里的那根树枝就要折断，他看着地上一堆枯叶，约莫摔不死他。他小心翼翼的找对地点想要试着跳下去，突然一阵风声，间云涯抬头向上看时，应离舟又飞了回来。
间云涯冷冷一笑，倒有点良心，还知道回来。
眼见应离舟逼近到面前，应离舟突然射出一道灵力，“咔嚓”一声击断了间云涯抓住的那根树枝。
应离舟，你他娘的有病——
这句话间云涯都来不及惊呼，就急速坠落下去。他摔在枯枝烂叶中，这般疼痛若是他原先的身体全然不会在意，可这具身体却格外敏感，当下哭成了泪人。
不仅在流泪还不断的抽噎，间云涯心中怒骂道：“蠢……货！哭什么！”
那种如山崩地裂般巨大的疼痛袭来，感同身受的间云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腿骨应该是摔断了，这时系统的警报响了起来。
就在间云涯以为出了什么事时，系统惊呼道：“恭喜你，痛苦值加二十！”
“你说……什么？”间云涯倒在地上疼的快要崩溃，突然听到这一句话，他强忍着疼痛问道，“你在……说什么？”
系统也不敢相信的说道：“难以置信……我的数据不会骗我，你的确收获了二十点痛苦值。”
“这么说…………”间云涯话还没有说话，就疼的昏死过去。
是夜，间云涯醒来时，迎面是一股烧烤味。他睁开肿的如同桃核的眼睛，向前看去，依稀瞧见一簇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野兔，他的头微微向一侧偏去，只见白日里弄断他树枝的应离舟正悠然自在的坐着。
间云涯动了动身子，猛然的疼痛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间云涯登时不敢再动。他倒不是怕疼，他只是怕疼哭了丢人。
他方才蹭动了身下枝叶，发出的窸窣声响被应离舟察觉。应离舟拿下篝火上的野兔，他缓缓地走到了间云涯面前，一手搬动间云涯脑袋：“醒了？”
间云涯哭成那般视线受阻，他微微瞧见应离舟勾起的唇角，只听应离舟冷嘲道：“你可知你哭了多久？”
“不………知……”间云涯的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说话都觉得困难。
应离舟捏起一根干燥的细木枝，挑了挑间云涯侧脸睡时挨着的枝叶，再拿出木枝时，小半截木枝已然湿了。
应离舟一言不发，这是无声的嘲笑。间云涯想要解释，但是嗓子很疼，再一琢磨，左右丢人的是胡觉川，不关他间云涯的事。
何必为了这个，再疼了自己的嗓子呢？
如此，间云涯闭上眼又歪过脑袋睡过去。应离舟却不让他睡，他拿着那只烤好的野兔凑到间云涯面前，低声说道：“要不要尝尝？”
间云涯摇了摇头，他嗓子疼的难受，哪里吃得下这般油腻的东西。拒绝后应离舟当真离开了，间云涯眯着眼余光瞥见应离舟坐在篝火旁一人吃起了兔肉。
见他拿出一袋东西，往上面撒了撒，晚风吹过，一股椒香迎面，倒真有些馋人。间云涯见着眼馋，干脆闭上眼睡觉。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应离舟捏着脸颊弄醒了。
应离舟拽着间云涯的衣襟让他靠在一棵老树上，旋即他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取出一个青瓷碗，碗内盈着满满的糖桂花。
间云涯一怔。这不是……俨成行喜欢吃的东西吗？间云涯好些年不再吃这东西了，每每见了都觉得恶心，若是细细一想，好似当年……确实买过。
但时过境迁太过久远，间云涯一时也想不起来。他挪开对糖桂花的视线，抬起头看向应离舟，对面一双明澈的眸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应离舟放下玉瓷勺子道：“自己动手吃，还是我喂你？”
间云涯又是一怔，他何时会对人这么好！？间云涯扪心自问自己多年来，绝不是轻易待陌生人好的人。他抬起酸胀的胳膊，接过碗勺自己安静的吃了起来。
桂花清甜滋养，倒让他的嗓子舒服了不少。他也顾不上什么忌讳，自顾自的吃完了一碗糖桂花。再抬起头时，应离舟正看着他的脸笑意浅浅。
间云涯疑惑问道：“你在看什么？”
应离舟像是答非所问，又像是在回答道：“你该多谢你爹娘，给了你一张像极了他的脸——”
第39章
间云涯一怔，应离舟的眼神明澈无比，像是秋日潋滟明净的池水。这样的眼神让间云涯困惑，他深知自己鲜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应离舟说完，用手轻轻碰了碰间云涯的脸颊，他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什么。
间云涯沙哑的问道：“我像谁？”
应离舟平淡地说道：“你无需知道。”说罢，应离舟将手移到了间云涯受伤的腿骨处，他运着灵力替间云涯疗好了伤势。
温暖的灵力注入，让间云涯身躯的疼痛得以疏解。半响后，应离舟的灵力游走全身，替他接好了断的肋骨，很快他就可以灵活走动了。
应离舟替他疗玩伤后便一人坐到了篝火旁，拔出腰间的剑放在火上烤着玩。
间云涯无聊时总喜欢做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举动，他年少时常是这样。再看眼前应离舟的模样，脸上刚褪青涩，虽与日后样貌无差，但他能看的出来，这时的自己还很年轻。
忽然一记凌厉的眸光射到间云涯的眼前，应离舟低声说道：“你的命是靠这张脸才有的，在我没有改变主意前——赶紧滚。”
间云涯一愣，他立即问系统道：“什么意思？他让我滚？前两个世界，可都是他上赶着的。”
系统小声道：“他不就是你嘛！你这样说不就相当于是在……”
“你说什么？”间云涯脸色顿时变得阴郁下来，系统忙改口道，“我没说什么。我是说，这个世界有例外，很显然……应离舟现在对你并不感兴趣。”
“哦？”间云涯未曾照过镜子，他听着应离舟的话，这长相若非是像他的师父，那便是像………间云涯提到这人便觉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系统好似知道了他的猜想，坏笑着说道：“是否猜到了自己的模样，需要我投影一份胡觉川的影像在你脑海中吗？”
间云涯刚欲道好，但转念一想，系统哪里会有那么好心。他半眯起眼怀疑道：“你会这么简单给我？”
“当然不会！”系统轻快说道，“当然是需要痛苦值的兑换。”
“那孤不需要。”间云涯说着向前走去，待走到应离舟身旁映着篝火在剑刃上照出了面上一处，只是看着那双眼睛，间云涯便知是像谁了。
他低下头心想着不知能否快速完成任务，便对应离舟直言：“喂，能对我说句话么？”
应离舟没有抬头瞧他，他专注于摆弄手中的那把银色长剑。间云涯见他不答，知道他听了进去，继续道：“说句‘我喜欢你’。”
应离舟这才缓缓抬起头，他冷冷地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焰，“你在找死你知道吗？”
“我没找死。”间云涯认真道，“我需要这句话，我可以这么告诉你，我就是——呃……”间云涯的心脏突然一阵刺痛，他痛叫一声倒地不起。
耳里传来了系统冰冷的声音：“间云涯，系统提示你不可泄露穿越者信息。你这样是在违反系统的规定，再犯我将授你炎刑。”
间云涯当下痛的说不出话，他感觉那颗跳动的心脏突然间停止跳动，寒冷的冰锥刺在心尖，连呼吸都觉得冰寒刺痛。
应离舟乜了他一眼道：“怎么？”
间云涯喘着寒气，哑声道：“你……可以说……呃……！”系统果真给他施加了炎刑，这一遭不光他的灵魂受难，连同着胡觉川的身子也遭了罪。
倏然间，间云涯觉得脸颊有些奇怪。他艰难的抬起胳膊摸了把脸，竟是一片湿濡。他居然又不争气的哭了，比起青梧许尘的哭泣，胡觉川哭的着实太惨。
待最后炎刑受完，这具身子已是哭的哽咽不止。应离舟期间听的厌烦，几度扬言要封上他的嘴，最终结束也未见应离舟动手。
恍惚间，间云涯抬起头，他看着应离舟不耐烦的拿着剑尖挑着火焰那负气又不言说的表情，他好似想起了一点什么。
他的记忆里好像出现过一个人，就像一晃而过一样，不知怎么，他再环顾四周时，那个人连影子都没了。
那个人的模样有着俨成行的七八分，他的记忆里……好似也是一直在哭。他不喜欢那个人哭，但是他依旧会暴躁的欺负他…………
记忆早已模糊不清，简单粗略的就像一张破碎不堪的残图，依稀记得几个地点，却毫无路线与方向。
间云涯终究是在心里想出了俨成行的名字，很多时候俨成行这三个字都会被他或是以什么都不说来代替。慢慢的疼痛的麻木了，他的意识开始涣散，已是哭红了整张脸的他最后一丝清明，瞧见的是应离舟那张阴沉的脸。
第二日一早，间云涯是被应离舟揪着衣襟摇醒的。应离舟对他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你站在高楼跳楼不见你腿软发昏，怎么说一句话倒能哭的昏死呢？”
间云涯扯起嘴角心中不屑，你以为孤想的么？
应离舟抓紧他的衣襟道：“昨晚要说什么话，再说一遍！”
间云涯吃了那番苦头便知系统是不会让他将真相说出来，想来他只能用其他法子让应离舟说出那句话。他摇了摇头，红肿着两眼道：“我忘了。”
应离舟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疑道：“真的？”
间云涯点了点头道：“真的。”
这时应离舟定定的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好似块木头，应离舟突然一个抬手，间云涯双眸登时瞪大他原以为这厮要打他时，应离舟温凉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耳垂。
“撒谎的人可是会被师父捏耳朵。”
“师父都死了还怎么捏我的耳朵……”
俩人这话衔接的几乎没有空隙，就像是熟悉的二人说着理所应当的话，说话这话后，间云涯呵应离舟都愣住了。
应离舟的那句话分明是俨成行才会说的话，间云涯一时震悚的不知所措。他好像突然分不清眼前这个应离舟是不是他自己，他是谁？为何那么像那个人……
就在间云涯惊愕的几近想要抓住应离舟的衣襟质问时，他没有意识到，他的那句话——他也曾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