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提高普通人生育率的药，就能理解伽罗为什么会出生了。”于数说，“两个研究员当有一人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并且成功生下了一个孩子。”
　　“应该是那个叫‘森’的研究员，他是普通人。”高同往他身边坐了坐，让于数在光屏上看得更清楚些，“另一个叫‘贝拉姆’，是个进化人。”
　　说话间，悬浮车在设定好的地点停下，他们脚下的那篇焦土，就是十年前的火灾现场。
　　“这里还没被人清理过？”于数挺惊讶的，既然要毁尸灭迹，为什么没有直接把这个地方清理干净，重新建一栋房屋掩盖痕迹？
　　而且都过去了十年，负责城市规划的人也该想办法这片地方的环境弄好看一点吧？
　　“因为这场火来得太蹊跷，能在政府部门干的人至少感觉都比较敏锐，知道这是一块碰不得的烫山芋，所以没人想去接处理这件事。”
　　互相推脱的下场，就是一片废墟拖了十年还是废墟，当年的火灾已经没人再提起，焦土之上杂草丛生，成了附近的孩子们探险的秘密基地。
　　于数摇了摇头，准备下车的时候，他的目光瞥见黑暗一根烧得漆黑的柱子，明明没有任何印象，他却觉得这根柱子原本颜色应该是浅蓝色，用的石料是a-2卫星的特产粉蓝石。
　　这些信息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于数还没惊讶完，从那根柱子开始，周围的残存的木渣炭屑又在他的脑海拼凑出一张漂亮的木头桌子，还有配套的木椅。
　　发现这很可能是原主的记忆后，于数就扶着门框站着不动，等记忆慢慢恢复。
　　与此同时，周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屏蔽，于数视野所见的东西逐渐在脑海组合成原本的模样，而他的身体仿佛回到八岁，置身在这其，熟练地穿梭在各个房间。
　　“于数，于数！！”高同紧紧抓着他的，目光难掩着急，不断地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于数稍稍回过神：“抱歉，我刚才好像想起了什么，我……我怎么了吗？”
　　高同的表情实在是有些狰狞，让他察觉出一丝不对。
　　“刚刚那半个小时，你就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二话不说就开始掉眼泪。”高同见他回过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但紧握着于数的却还没放开。
　　“我哭了吗？”于数在听见高同说这一站就过去半个小时的时候，还觉得似乎太夸张，听到对方说自己还哭了，就更觉得荒谬了。可他抬起自己的另一只在脸上抹了一把，发现这张脸湿漉漉的，确实是哭过。
　　“你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高同问他，顺便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帕，在于数的脸上仔细地擦，“想起原主以前的记忆了？”
　　“好像是他的记忆，但又好像不是。”于数皱了皱眉，“我还是没有想起伽罗的父母，可是对这些建筑似乎十分熟悉。”
　　这其实是个很奇怪的现象，按理来说，故地重游刺激回忆，于数应该会记起有关那两个研究员的过去，可惜他对资料的两人还是很陌生。虽然是哭了，可他并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没感觉到伤心难过。
　　但于数却能通过地上的残渣碎片想起这个房子原本的样子，连细节部分都还原得很准确。
　　就算是八岁的孩子，也不可能记得住自己家里的门把上是叶子的花纹，而且叶子上还有五道叶脉的吧？
　　太离奇了。
　　于数摇了摇头，暂时把这奇怪的感觉压下去，对高同说：“虽然我想不起在这里生活过的记忆，但是我知道这篇废墟的正下方，有一个很小的地窖，说不定里面可以找到没被烧掉的资料。”
　　“正下方？”高同挑了挑眉，“如果从建筑的格局来看，那应该是客厅的正下方了。”
　　“没错，当年这栋房子的客厅里有一张钉死在地面上的桌子，因为挪不开，恐怕放火的人也没想到那下面会有一个空间。”于数重新把门打开，准备下去。
　　“让我来吧。”高同把于数抱起来，边从悬浮车的透明楼梯走下去，边说，“你刚才站了足足半个小时，我当时又不敢随便挪动你，估计你这双腿早就没力气了。”
　　于数也没勉强自己，抱着就抱着吧，为了姿势舒服，他还把臂环在对方
　　的脖子上：“再往前一点，到那块没那么多野草的地方。”
　　高同勾着唇，从善如流地按照于数的意思去做。
　　两人找到正确的位置后，用铁铲铲掉上面的一层泥土，终于看到地窖的门把。


第69章 人鱼，逆风翻盘（05）
　　高同一托着长长的鱼尾, 一握住地窖的门把：“抱紧我, 别掉下去了啊。”
　　人鱼不能在脏乱差的环境下待太久，像这种满是泥土灰烬和杂草的地方，空气散发的腐烂气味本来就很容易让人鱼生病，更别说是“失足”掉在地上了。
　　“别废话，赶紧的。”话是这么说, 于数又把尾巴往里蜷了蜷, 扣紧自己的双臂, 让自己牢牢地挂在高同身上。
　　高同轻轻点头，右蓄力，一口气拉开尘封多年的地门。
　　门板掀开的那一刻, 无数灰尘扬起, 于数下意识地把头转向高同的胸口, 避开灰尘的袭击。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高同低头看了一下自觉靠在自己怀里的于数, 唇角上扬。
　　“嗯？你说什么？”于数很快抬起头, 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高同, 显然这句话他听见了，但没头没尾的,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他并不能理解。
　　“没什么。”高同摇摇头，要是跟于数解释明白，回头肯定要挨揍，“准备下去了。”
　　“你小心一点。”于数打开自己上终端的照明功能，照亮地窖内的空间。
　　他的终端也是高同帮忙准备的。人鱼基本上是不需要终端的，很少会有人鱼愿意抛头露面出去工作, 别说他们的身体不方便，性格也很难融入人类的社会，大多数人鱼终究只能在一片狭窄的屋檐下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
　　十年未曾有人进入的地窖，里面的空气相当浑浊。高同等了几分钟，等空气产生对流，将内室的浊气排出一部分后，才抱着于数往下走。
　　“确实和你说的相符，底下的空间很小。”一眼就能将地窖纳入眼帘，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面东西也不多，就几个箱子。
　　还没普通的行李箱大。
　　高同走到最近的一个箱子，单将上面的锁头劈开，刚打开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
　　“怎么样？”从于数的角度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他赶紧问高同。
　　高同如法炮制另外的箱子，全都打开之后，才半蹲下来，让于数坐在他的腿上：“你自己看吧。”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显得有些沉重。
　　于数定睛一看，就见箱子底下大部分只剩下尘土和纸片，大概是经过多年的氧化分解，这些纸张已经无法保全完整。
　　“这两人保存资料的时候也真不讲究，用的是劣质纸张，储存工具还是很常见的箱子，也不是真空保险箱。”高同嫌弃地说，“都走到这一步了，结果一切还要从头再来……”
　　“不，这些资料还有用。”于数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些画面，他赶紧抓住高同的肩膀，“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等我一下！”
　　于数快速在终端上调出档页面，用指在上面飞快地写写画画。
　　他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在接触到这些资料碎屑的时候，那些碎片像是自动在他眼前组成了一张完整的纸，连上面的字迹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想象出来的，因为上面有一些于数从未见过的化学公式，大概是这个世界的发明的算法，而从未接受正规教育的伽罗记忆并没有接触过，所以这些公式对于数来说还相当的陌生。
　　他动作很快，注意力高度集。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眼角微微湿润，水汪汪的蓝色眼睛就像某种珍贵的宝石般闪耀。
　　高同不动声色地用指帮他把眼角的水分擦掉一些，然后贴在自己的唇上舔了一下。
　　一个个箱子看过去，于数写得都快断了，个小时后才终于把最后一份资料记完。
　　高同在他记录的时候就时不时地瞥一眼，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上悬浮车再跟你说吧。”
　　“嗯。”于数缓缓吐了口气，长时间在这种密闭又糟糕的空气待着，又在不断运转大脑还原这些资料，他的脑袋确实有点晕，想要尽快离开这个空间。
　　两人将地窖恢复原貌，悄然离开，又回到了隐形的悬浮车上。
　　高同这才一脸正经地看向于数：“这个研究小组还真的研究出不得了的东西来了。”
　　“我刚才记录的时候也发现了，虽然有些公式看不懂，但字意思应该不会看错。”于数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些，“这个研究小组表面上是在开发提高普通人生育率的药品，其实他们的研究要更深入些，他们已经发现普通人身上的秘密了。”
　　这个秘密就是，其实普通人也是可以拥有异能的。
　　只不过进化人是先天有异能，普通人的异能需要后天通过刺激才能被激发，而激发的概率比较低。如果没有专门激发的药物，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觉醒异能。
　　这也是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一个普通人发现自己也可以拥有异能的缘故。
　　高同说：“这就能理解，为什么政府和研究所要对这些研究人员赶尽杀绝，如果这个消息公布出去，社会将引起极大的动乱。”
　　试想一下，如果普通人知道自己可以拥有异能，他们也会成为进化人的一员，那他们还甘心受到进化人的支配，甚至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人鱼，给进化人生孩子吗？
　　不会，没有人会想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得人不人、鱼不鱼，也没人想要成为象牙塔的生育器，永远都无法达到和其他人相同的地位。
　　而那些无法成为人鱼的普通人，更是社会的底层，他们没有进化人的强悍和异能，无法成为军队的主力，社会的栋梁。和人鱼相比他们除了人身自由能把握得比较多之外，其余也没比人鱼好到哪里去。
　　这就是如今社会的现状。
　　要开发和普通人有关的药物，对普通人的研究势必会越来越深入，当研究小组发现普通人也拥有开启异能的DNA后，一切的研究就变了味。
　　发现这一惊人的事实后，这个药品开发小组就分-裂成两派，一派以赛肯博士为首，认为必须将事实掩埋，不能公布出去，避免引起更大的动乱。
　　而另一派却认为，如今这个世界上人口基数最大的不是进化人也不是人鱼，而是普通人，他们才是社会的坚力量。他们有权力得知真相，也有权力激发自己的异能，只有人类变得更强，才能更好地对抗虫族。
　　更何况，研究小组里也不是没有普通人，他们同样希望自己能拥有异能。
　　两边都无法说服对方，就在这个时候，赛肯悄悄将他们的研究报告交给研究所的高层，联合高层对其他人进行打压。
　　政府和研究所很快就意识到这个研究将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他们要的不是打压，而是让这些会影响进化人地位的研究人员一个个消失在星球上，不是让他们病死，就是“意外身亡”。
　　个别察觉到情况不妙的人则就此“失踪”，他们可能是见风向不对藏了起来，也可能终究是被政府找到并灭口了。
　　“普通人能拥有异能，人鱼肯定也能有。”高同看向于数，“刚才你展现的那两次还原，应该就是你的异能。或许是你的父母在小的时候就给你服过药，但是你因为这场火灾受惊过度而忘记自己拥有异能的事实，等你再次回到这里，记忆受到刺激，就能重新运用自己的异能。”
　　于数也是这么猜测的，记忆的刺激没能让他想起伽罗的父母，却觉醒了
　　异能，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想不起过去的记忆，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会哭？”于数皱着眉，这个问题他还是想不明白，不知道是伽罗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问题，又或者是系统的bug。
　　“如果让我猜测的话，我觉得是因为你是人鱼。”高同的脑回路确实异于常人，“人鱼在使用异能的时候，如果掉眼泪的话，或许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不是有传说，人鱼掉眼泪就是掉金豆子吗？”
　　“应该是掉珍珠吧？”于数纠正他。
　　“反正都挺值钱就是了。”高同说。
　　于数瞪了他一眼，还能这么理解？
　　高同看着他轻笑了下：“现在应该已经能确定，伽罗的父母就是那两个研究员，贝拉姆和森了吧？”
　　“嗯，刚才那几个箱子里就有一家口的合照。”于数点了点头。
　　可是找到伽罗的两位父亲之后，于数并没有即将脱离任务世界的感觉。
　　看来对伽罗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另一个愿望。
　　“既然还不打算离开，不如玩一把大的，怎么样？”高同冲他勾了勾唇。
　　于数从他的眼神看到了一丝兴味：“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了。”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难道你不想？”高同看着他。
　　“不，我觉得既然研究都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在此基础上把药物制造出来，也算是对前人的一种尊敬吧。”于数平静地说。
　　“我本来只是想把研究报告公布出去，没想到你想得比我还多，已经在想把药物制造出来了？”高同略显讶异地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