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书看了明辞熠许久,明辞熠的眼睛亮亮的,期待的瞧着他。
季长书垂下眼睑,遮住了自己眸中的情绪,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不必。”
他不想提要求,他怕会失望。
季长书眼底被掩去的情绪是漠然到近乎荒芜的,像是深陷泥潭却没有求生欲望人,眼里静谧到比黑夜还暗。
他本身便是处在黑暗里的人。
但偏生有一点光非要照耀他。
明辞熠认真道:“不行。”
季长书的眼睫动了动,明辞熠便继续道:“王爷,您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我不想敷衍您,我希望您能开心。”
季长书抬眸,那双冷冽的眸子直视着明辞熠蓝色的眼眸,像是在确认明辞熠这话的真假。
明辞熠这一次没有再避开季长书的视线,而是直直的和他对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长书突然撇开了视线,语气听上去随意而又自然:“别离开我。”
明辞熠微怔,没想到季长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换作旁人,定是会将他雷到一身鸡皮疙瘩,可偏偏季长书这样说,明辞熠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不仅仅是心疼,还有很多很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酿出了复杂的味道。
明辞熠重重的点了头,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给了足够重的承诺。
.
当晚,季长书做了个梦。
他鲜少做梦,睡觉对他来说只是精神不支时的强制休息,即便是躺在床上,多数时候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但今天这个梦真实而又虚幻。
他梦见自己小时候了。
四岁的小长书从厨房里偷偷摸摸的拿了几个包子跑向冷宫,他听说他的生母就在冷宫里。
挨饿、受苦,还有很多人欺负她。
他其实远远的见过生母几面。
他的母妃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他受了欺负时偷偷的溜进冷宫趴在柱子后面瞧过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抚着一把断了弦的琴,一遍又一遍,神色温柔而善良。
小长书想让母妃给自己吹吹伤口,像他躲在那些坏女人的寝宫门口瞧见她们对待自己孩子那般对待自己。
用温柔的语气说一句:疼不疼呀?
小长书想到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待遇,脚上的速度不由得加快。
冷宫常年四季都没有人守着的,里头的妃子也不敢随意踏出,他很顺利的就摸了进去。
小长书跑到母妃面前,紧张而又期待的看着自己的母妃。
女人很惊讶小长书的到来,视线却是不住的落在了小长书怀里的包子上。
小长书怯生生的将包子递出去,然后告诉女人自己的身份,女人将包子拿过放到桌子上,一把将小长书抱起,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的孩儿。
小长书眼里蓄满了泪,突然不想让母妃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了。
他只想在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得到一个这样的怀抱。
温暖而又炽热。
然而下一秒,女人的神色突然变了。
她抱着小长书的手猛地缩紧,那双漆黑的眼眸满是怨恨和怒火,像是被地狱恶鬼支配了一般,她狠狠的举起了小长书,欲要重重的摔下。
季长书记忆中的痛楚和无尽的悲伤、不解,甚至是恐惧并没有席卷上来。
因为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有一双手牢牢的接住了他。
季长书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那双熟悉的蓝色的眼眸。
一如既往的柔和,但那份温柔里藏着的是他熟悉的悲戚。
这一次,在梦里,明辞熠救下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外卖到啦!
另外其实我本来是没有打算这么早放王爷的经历的,因为想着放到番外的。但是后面为了让大家理解到为什么熠崽舍不得欺负王爷,就,提早放一下?
心疼的摸摸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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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最后把我自己炸了给你们吃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 明辞熠的肩膀倚着季长书的手臂, 身体不自觉的往季长书那边倾斜。
季长书也没将他推开,只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信件。
明辞熠懒懒的抬眸打了个哈欠,季长书便看向他:“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明辞熠默然一瞬, 轻叹了口气:“我救下她时,从未想过她会是太后的人, 也从未想过这是一个圈套。”
秋猎已经结束, 他们现在是在回京的路上了。
季长书方才告诉了他绛紫的事, 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交由他自己处理。
可真的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明辞熠又有些无措了。
他倒并不觉得自己付出了真心却没有得到回报有多让他怨愤,他只是想起每次有危险时, 绛紫都毫不犹豫的站在最危险的位置保护他。
明辞熠承认这些日子来自己也有些怀疑她了,可这不代表他真的能接受。
他的怀疑只是希望有人能够打消他心中的不信任。
季长书淡淡问道:“要我帮你吗?”
“不了。”明辞熠没有答应,他轻轻一笑:“我暂时不想动手……多谢王爷了。我会让月白他们注意点的。”
听到月白的名字, 季长书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你注意一下月白。”
明辞熠微微一顿, 下意识的抬起了手捻了捻自己的流苏。
那粉色的流苏被他换下, 重新换回了深蓝色的流苏,小小的平安结坠在他的耳垂上,微微摇晃, 却让明辞熠莫名的安心。
其实明辞熠早就注意到了月白的异样。
无论是她怎么都不会生气的好性格, 还是她的聪颖,甚至在很多关键时刻都是月白在背后推动他。
可明辞熠并不觉得月白是要害他的。
因为月白看他的眼睛纯粹而又干净,月白对他的引导也是耐心而又温柔。
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什么?
月白原本是官宦子女, 正是因为太后和长公主设计鄞温帝,殃及鱼池,导致月白全家被流放,这点是毋庸置疑。
正是因为如此,为何月白还会带有其他目的在他身边?
头秃。
明辞熠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的头发迟早掉光光。
明辞熠正沉浸在自己的疑虑当中,马车就突然缓缓的停了下来。
是又到了休息整顿的时候了。
明辞熠这十几天和季长书同吃同住,两人直接的关系拉近了不止一大截,至少明辞熠在面对季长书时少了份小心翼翼和尊敬,也多了几分依赖。
两人之间的关系虽还未挑明,但暧昧的氛围是实打实的。
明辞熠正欲和季长书说些什么,却不想外头突然想起了嘉兰娜的声音:“兄长你在里头吗?”
明辞熠一顿,下意识的瞧了一眼季长书的脸色,便见季长书神色平淡,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明辞熠这才松了口气:“王爷,我下去同公主说几句话。”
季长书睨了他一眼:“伤没好全就别乱动。”
他语气冷漠:“双成,掀开帘子。”
坐在车架上的双成便忙掀起了帘子,嘉兰娜眨了眨眼,很聪明的没有一跃而上,反而是站在原地冲季长书微微拱手示意:“王爷。”
明辞熠瞧着她这态度,微微有些意外。
在他受伤被禁足在房间的这十几天里,嘉兰娜和季长书之间发生了什么?
先前嘉兰娜对季长书的确有几分惧意,但公主的傲气还是让嘉兰娜在面对季长书时只保持了最基本的礼仪,可如今这举止……
明辞熠摸不着自己的头脑了。
“兄长。”嘉兰娜并没有给明辞熠太多的思考时间:“你的伤如何了?”
明辞熠没想到她特意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心下微暖:“好了大半了……多谢公主关心。”
嘉兰娜眨了眨眼,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支玉瓶:“这是我们北原的药,内服。此药名为冰玉丹,兄长你服用以后伤势会好的更快。”
她顿了顿:“听闻兄长你此次是摔到了山洞里头才保住一命,想必有内伤吧?冰玉丹的修复调理效果极好,兄长可以试试。”
她说这话时诚恳而又认真,还不忘规矩,将手里的丹药交给了一旁的双成。
明辞熠笑了笑:“多谢公主。”
嘉兰娜嘴角也是绽放开一抹笑:“都说了喊我名字就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啦。”
她眨了眨眼:“兄长以后可一定要来北原做客。”
此次秋猎结束,北原一行也会在京城和他们分开回北原。
下次要见嘉兰娜,还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
明辞熠这些天和嘉兰娜的交集虽不深,但对这样一个坦荡随性,偶尔还会耍小性子的小姑娘印象并不差。
他眼里的笑意真实了几分,说出来的话也不再是客套的措辞:“若是有机会,会去瞧瞧的。”
.
终于回京了。
北原的车队和鄞朝的车队在京城门口分别,明辞熠还掀开了帘子目送他们远去,心里也是松下了一块巨石。
如今鄞朝和北原之间没有了那些大问题,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北原明年应当不会进攻鄞朝了。
季长书的马车先将明辞熠送到了明宅,双成还帮明辞熠把明辞熠新得的小宠抱进了明宅。
季长书送了明辞熠几步,两人在跨过内院的那道坎时,季长书停了下来。
明辞熠知晓他还有事要去做,自是不会多做挽留,季长书垂眸看他,语气平淡:“双同留给你了,若有事唤他一声就好。”
明辞熠微顿,就听季长书淡淡道:“他的任务只有保护你,不会监视你,你可以放心。”
得了季长书这句承诺,那明辞熠是完全可以将双同当做心腹使唤了。
明辞熠从未想过季长书会将事事考虑的如此体贴周全,心里是说不出的暖意和滚烫,他勾了勾嘴角,眼里的笑意宛若春水荡漾:“我知晓了,多谢王爷。”
季长书淡淡点头,又多看了他一眼:“嘉兰娜送你的丹药你可以放心服用。”
他说:“那是北原至宝。”
明辞熠:“……?”
啥?
见他疑惑不解,季长书便多说了句:“冰玉丹只有北原皇室才有资格服用,药效卓越,生产却极为不易,就算是皇室,一年不过也只有十瓶。”
嘉兰娜居然送了他这么珍贵的东西?
明辞熠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刚才随手交给了月白的东西又是一个烫手山芋。
待得季长书离开后,明辞熠便在书房落座。
月白像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一般,并没有和松柏他们一起收拾东西,只行至明辞熠跟前冲明辞熠拱手:“主子,可是有事要吩咐?”
明辞熠微微颔首,轻声道:“麻烦你帮我喊一下绛紫……就她一个人。”
月白没动,只道:“主子要一人与绛紫姐姐相处?恕奴婢多嘴,主子如此只怕不安全。”
“你果然知道。”明辞熠看着月白,直视她的眼睛,却没有过多质问:“无事,你只管去叫就是了。她伤不了我。”
月白便不再迟疑,而是行礼退下。
明辞熠摁了摁自己的额头,只觉头疼。
他身边究竟还有多少人藏着另外一层身份?
没多久,月白便带着绛紫走了进来。
明辞熠看了月白一眼,月白躬身退去,因得明辞熠的注意力皆在绛紫身上,并未注意到在月白关上门时,月白看了绛紫一眼,那冰冷的眸光根本不像是之前的月白。
绛紫瞧着还是那副模样,她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身后,随后冲明辞熠笑了笑:“主子,可是有要事要吩咐奴婢?”
明辞熠抬手捻了捻自己左耳的流苏,嘴角的笑容不变:“你在姜家做了多久的暗卫?”
绛紫一顿,全身的线条在一瞬间紧绷起来,她看向明辞熠的视线依旧是那么的自然:“主子在说什么?”
她微讶,像是听到了什么令她十分震撼的话:“主子……当初可是您在黑市将我从薛潘手里救下的……”
明辞熠神色不变:“是,这些都是事实。但我现在问你的问题是你在姜家做了多久的暗卫。”
绛紫抬眸看向明辞熠,这才察觉到明辞熠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藏着的情绪。
那份漠然和平静化作了一把无形的利刃夹在了绛紫的脖颈上,只需在往前一寸,绛紫便能血溅当场。
绛紫不由得回想起了初见明辞熠的模样。
就如他们所说的一般温柔善良,这个有些心软的男人轻而易举的中了他们的圈套,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
可是她呢……
她多次将他的生死置在了刀尖浪口上。
绛紫眼睛一闭,直接朝明辞熠跪了下去:“主……抱歉。”
她扬起了头,眼睛却仍旧没有睁开:“您动手吧。旋山两次刺杀,皆是因我通风报信;端午您落水,亦是我一手安排,我的任务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便是要您的性命。”
明辞熠看了她许久,最终还是撇过头叹了口气:“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