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手放在哪里?”
“这里暖和。”
“你堂堂一国之君缺个暖炉?”
“暖炉不缺,师兄缺一个。”
楼青晏知道。陆预怕是存了三年的黏腻劲儿,一股脑儿都要用在他身上。
这样被动可不成。
他深吐出一口气。转头,反手搂上陆预的脖颈。
陆预:“?!”
楼青晏自己挑起皂纱,露出那张精致、带着妖冶的脸,眯起眼睛凑到陆预面前。
陆预咽了口唾沫。
“师兄,今日好主动。”
楼青晏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别说话。”
指甲被修剪得非常圆润,多出的一丝边轻轻刮在敏感的唇上。
陆预的震惊褪去,眼睛迷离了起来。
楼青晏能主动,自然是好。他多盼着这一天,却没想到如此早就到来了。
楼青晏一只手擒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握住陆预在他腰上不安分的手,凑近了。
沙哑的声音在陆预的耳边环绕:“陛下,您要的师兄是这样的吗?”
血液在陆预浑身快速地流动,仿佛与血管摩擦出了惊人的热量,让陆预从脚到头都开始雀跃地战栗。
“是的。”
楼青晏的眼睛眯出了不怀好意的角度:“那……”
陆预突然一个激灵。
楼青晏的眼神让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果然,楼青晏的话像一盆凉水将他从头浇到了脚。
“陛下要的师兄,是在后宫里的,还是在前朝里的?”
“哦,不对,陛下你已经选择好了,今晨才让师兄我穿上朝服。”
“原来,陛下要的不是师兄,是这样的君臣僭越之感啊。”
楼青晏对陆预非常了解。
陆预再黏腻,骨子里都是个皇家背景教育出来的君子。就算是三年前,陆预都是楼青晏都是在丢了官职之后才开始动的心思。
对陆预而言,作为师弟觊觎师兄是可以的,但作为君主,主动去潜规则臣子,那万万不可。
他将自己的两个面划分得非常完全。前朝的他,永远都是那头燃着怒火、刚直不阿的雄狮。
楼青晏心里笑道:小崽子,就许你揣测我的心思,不许我把握你的心思?
“没事,师兄我能理解。陛下给我授予官职,打的是这个目的,这番口味。”
“不,不是的。”
“陛下,你别躲啊。”
陆预脸上出现了三年前挑逗师兄被戳穿的羞赧:“朕,朕不是因为有这些心思才重新让你当巫相的。朕没有君臣之间……的那种癖好。”
楼青晏装作恍然大悟,敷衍了一句:“哦!原来如此!那是臣有罪,妄自揣度陛下的意思。”
突然,陆预感觉周围凉凉的,刚才还绕在身边的体温骤然消失了。
糟糕,中计了!
楼青晏像条泥鳅似的从他身边抽离开,好整以暇地站在三米之外,做着标准的礼。
“既然陛下无那样的心思,臣自当全力尊重陛下,必定不让陛下的明君之志毁于君臣僭越之罪。”
“等等……”
陆预眨巴了两下眼睛。
早知道就不让他重新当巫相了。
楼青晏一本正经地说:“臣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自当会以陛下为重,不让陛下的修心之道损于臣。”
“臣当丞相一日,必定尊陛下一日。”
陆预愣愣地看着他,面部肌肉部分僵硬,部分抽搐。
他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大逆不道“你”来“我”去的楼青晏开始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臣”,看上去像极了守道之臣。
楼青晏一本正经地做了揖,然后离去了——当然,在陆预眼里,楼青晏离去的时候是大摇大摆、奸计得逞了的。
楼青晏吃准了他的底线是做一个正直的好皇帝。所以,每次只要楼青晏在陆预面前提起“君臣之道”就能让陆预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陆预浑身刚涌上来的火像是被一桶冰硬生生地埋灭,在他身体里面不断搅合,流入他的五脏六腑,憋出一身的难受。
楼青晏离开了养心殿,步子轻快。
黑纱下,他吹了下自己鬓边的头发:“这小崽子,天天一副撩人的样子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真当我是个能随意拿捏的?这下好了,先下一城,他能安稳个几日。”
他安稳了,自己也就能脸红得不那么频繁了。
系统:【你……】
楼青晏:【闭嘴!】
系统:【又怎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呢!】
楼青晏迈着作死得逞的步伐:【我现在好快乐,你不要打扰。】
系统:【……】
.
楼青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良宇住在偏院。他们拒绝了宫里的好意,不要下人。
整座院子只有两个房间住了人,其余都空荡荡的。
楼青晏对良宇说:“你再收拾个房间出来。有人要来了。”
良宇一头雾水:“谁?”
楼青晏:“莫家老五。”
他和陆预说,这次去皇陵要带两个人。一个是良宇,另一个就是莫家老五了。
莫家老五是两年前加入北星阁的,很快就在阁内有了稳固的地位。原因无他,就凭一手和死人打交道的绝活。
楼青晏的本事是巫术和占星术,虽然说也能处理鬼神的勾当,但总比不上专攻黄泉路上那些事情的术士,毕竟术业有专攻。而莫家老五,就是这样的术士。
北星阁只接稀奇古怪且困难的委托,少有委托不涉及人命的。而如何从死人嘴里撬出话来,就成了很多委托的关键。因此,做事稳当、对死人有关的事情无不通晓的莫五成为了北星阁众人眼中的香馍馍,所有人都争着和他搭档。
莫五刚在月国处理完委托,接到楼青晏的飞鸽,立刻马不停蹄地奔向夏国京城,很快就到了楼青晏的院子前。
楼青晏听到声响出来,笑着打了招呼,让良宇把人带下去落脚。
莫五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布衣,脊背佝偻,头低得很下,仿佛从不正眼看人。
“阁,阁主……不知这次召莫五来有什么吩咐?”
楼青晏一愣:“等会儿再说也不迟,你一路奔波,先去歇了吧。”
“我不累。阁主召我过来一定是因为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然全心全意为阁主服务。”
楼青晏和刚出来的良宇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所有人都喜欢和莫五搭档还有一个原因。因为这个人只会和死人打交道,不会和活人打交道,天生劳碌命,只懂得做事,不懂得说话。
楼青晏只能请他入座,把皇陵的委托和他仔细讲了。良宇为两人端来了茶水和点心,在一旁听着。
莫五听完楼青晏说的委托,陷入沉默。
楼青晏不急。这些事情上,莫五比他有经验得多,是从陵寝墓堆里爬出来的。楼青晏也想听听,莫五是怎么看这件委托的。
谁知道,过了良久,莫五突然出声:“阁主,恕莫五直言,您不该接这件委托。”
楼青晏和良宇都楞了。莫五向来是不喊苦不喊累、只懂得埋头做事的,怎么会一开口就退缩了?
莫五放下茶杯,不安地转动眼珠子:“阁主,您是否听闻一年前,陛下将生母的遗体迁入皇陵的事情?”
“听闻过。”楼青晏突然想到了什么,“皇陵闹鬼和这件事有关系?”
原著里并没有提起案件背后的原由。难道说,原著里一力降十会的方法让很多背后的故事被隐藏了?
莫五点点头:“这件委托背后,不只是死人,也不只是活人。而是活人和死人联起手来给当今龙椅上的那位下的绊子。”
第50章
“庶出皇帝将自己的生母追封为太后移入皇陵,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一年前皇帝迁生母坟的时候,已经退隐山林的前任占星官却出来极力反对。”莫五说,“这样想来,有人早就知道知道, 把皇帝生母的坟迁入皇陵会出事。”
楼青晏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关键了:“迁坟是一年前的事情, 若说出事也不会是一年后的今天。这样说来,皇陵早就有异变, 这一年里面有人在掩盖。如今是掩盖不过了,才捅了出来。”
莫五点点头。
“那你说的,活人和死人一起下的绊子,是什么意思?”
莫五说:“那一代的人有再多的恩怨, 如今都已经带入地下。但如果那一代人都已经是死人了, 这占星师又为何既反对却不说出背后原由来?”
楼青晏的眼睛眯起来:“因为牵扯进当年恩怨的人,还有人活着。这个人想要将死人的恩怨遮挡过去。老占星师不能得罪这个还活着的人。”
莫五叹了口气:“所以说, 阁主,这案子如果只和死人有关,我们接手自然没事。就怕涉及皇室秘辛,即使过了二十年也不能抖出来啊。”
楼青晏垂下眼睛想了会儿, 才问:“依你之见, 为何皇帝生母迁坟会有皇陵闹鬼的事情?”
“道上有个传言。先帝生前很可能镇压了一个妃子,用她死后的精魂来温养自己的命格。”莫五说,“当年做法的, 是我莫家的人。但他们那一代讳莫如深, 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楼青晏手上的茶杯突然一摔, 在桌上磕出了瓷器的响声。
“这件事……皇帝知道吗?”
“多半不知道。”莫五说,“不然他万万不会把自己的生母和先帝葬在一起。”
禁锢死后的灵魂来温养自己的命格。两人可以说是仇人了。
若是两人都死,永不相见还好;这样将两人合葬,怕不是担心陵墓里面太和谐了,将仇人放在一方小天地里互相厮杀,不出事才怪。
楼青晏不知怎的心疼起陆预来。
他从小没了娘,若是知道自己那看不顺眼的爹不仅在生前这样对自己的娘,还让她死后受这等苦,该会有多郁结,多心疼。
这其中还有很多疑点。譬如,陆预的生母生前只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嫔位,为何会被镇压?而那个知道当年秘辛还活着的人,如今一味掩盖,背后又在图谋陆预什么?
楼青晏揉了揉眉心。
这一段原著里并没有,多半是因为他插手剧情,使剧情线发生了收束偏折,自动填补了很多原著里面没有说明白的背景。
“阁主,这里面的水太深了,而且本与我们无关。”良宇也忍不住开口了,“要不,我们把莫兄的猜测告诉皇帝,让他自己把母亲的坟迁出来算了。”
“这其中那么多疑点,依他的性子,一定会追查到底的。”楼青晏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而且这是夏国皇室和我们的第一个委托,要是推脱了,可能就打不通我们和夏国皇室的往来了。”
“嗐,皇帝不是给了我们两个委托吗?你不去皇陵,不是还有凤……对不起阁主我错了。”
老实人莫五睁大眼睛:“凤?什么东西?我能帮上忙吗?”
楼青晏连忙打住,无奈地摆摆手:“没,没你的事。反正,这个案子我们是接定了。”
莫五只能无能地点头:“那好吧,全听阁主的。”
两日后,浩浩荡荡的车队出发驶向皇陵。
楼青晏、莫五和良宇三人穿着北星阁惯常的紫袍,头戴黑色的帷帽。楼青晏的腰带换成了朝服的带子,将身份区分开。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良宇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阁主,这一趟委托皇帝付我们多少委托费?”
“事成之后,北星阁在夏国的势力可以全部转移到地上,可以使用已有的商道。”
莫五和良宇都倒吸一口凉气。
良宇耿直地说:“皇帝真是不在意,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我们哪一天反了,都是因为他对我们没设防。”
莫五皱起眉头:“说话当心点,我们还在人家车上。”
楼青晏没说话。或许陆预真的对自己的后手那么自信吧。
车队在中途停下休息。突然,一个侍卫小跑过来,请楼青晏去见一趟皇上。
楼青晏同意了,但要两人陪自己去。
他心想,陆预的黏腻劲儿让他真的吃不消。虽然之前小胜了一筹,但一个手段总不可能用好几次。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当陆预撩开帘子发现楼青晏背后站着两个木桩,脸上带着的那点缱绻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纱下,楼青晏抬起眼皮,勾起嘴角。第二轮胜利。
他清了清嗓子,行礼:“不知皇上召微臣所为何事?”
陆预铁青着脸:“没什么,想见见巫相而已。”
“既然如此,陛下见到了,微臣告退。”楼青晏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等等。”
楼青晏停下,转头看到陆预那张俊脸重新带上了势在必得的表情。
楼青晏眼皮一跳。
“朕有要事相商,请巫相上车详谈。事关机密,不可让旁人听到。”
楼青晏在两个木桩的注视下不情愿地上了陆预的马车。
人都在外面,陆预总不好太过分了。
车外,莫五皱起眉头。
他一言不发,良宇却自顾自地招惹上他了:“你晓得吗?咱么阁主和皇帝?”
莫五不是多话的人,虽有疑惑但不多言,隔着黑纱瞥了眼,继续当木桩。
良宇却不依不饶地凑到他旁边,小声地说:“皇帝痴缠我们阁主好久了,阁主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