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你自行处理吧。”陆预放下手里的军情奏章,“这些将目标放到官粮上的案子情况最为恶劣,能快速侦破、震慑四方,那是最好的。你做的不错。”
“谢陛下。不过……”刑部尚书缓了口气,继续说,“这些案子的犯人都很狡猾,之前久久未有消息,突然一夜之间传来了捷报。有人在差不多的时间来领的赏,臣恐怕这背后有人。这几个案子的悬赏总额加起来相当于一个大型商行一季的流水了。”
“查了吗?”
刑部尚书头低得很下,普通跪到地上:“并未查明。臣无能。”
陆预的手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
布满猩红血色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思绪。
“起来吧。既然他们没有违法,那就不用过多疑虑。重点不能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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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青晏负手立于山头,看着眼下的一整个营地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几日前还耀武扬威杀人丈夫、夺人|妻女的恶徒,如今在火光中发出凄惨的尖叫。
“楼大人,主犯抓来了。”
穿着紫衣的人压着一个满脸惊恐的大汉走过来。
楼青晏拉了拉帽檐:“乔装打扮一下,去官府领赏吧。”
“我们下一个目标是……”
“这是最后一单了,”楼青晏的脸隐于皂纱内,看不清表情,“官府的人已经被惊动了。见好就收。荆州的商道通了,我们有很多其他生意可做。”
“是。”
紫衣人压着恶徒正要走,那名恶徒突然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紫衣人脸色未变,手上力道加重。咔嚓一声,那名恶徒两条手臂被反折过来,因为疼痛,他摔倒,下半身直接拖到了地上。
紫衣人没有表情,拖着他就要走,突然,那名大汉尖叫了起来:“不,不要把我交出去。大人饶命!”
没人理他。
突然,那人喊了声:“我知道,我知道荣国的后手!大人拿消息去换赏金,比拿我去换赏金要多的多啊!大人!”
紫衣人停下来,转头看楼青晏的指示。
楼青晏轻声说:“他们有什么后手,我还不清楚吗?”
那名恶徒脸色一下变了。
“不,不,大人,这确切是件大事!我们那日躲在梁州边境的山里,撞上了一伙人!他们抓了一个大人物身边的暗卫,逼那个暗卫说了秘密!”
楼青晏一把撩起皂纱,盯住他:“你说什么?”
“我,我真的听得很清楚,他们里面有巫师,给那个被抓的人下了咒,要让那个暗卫画什么东西。”
楼青晏的眼角沉了下来,嘴角带着生冷的情绪,似乎下一秒就会从一脸冰霜中迸发出怒火。
原著里并没有什么暗卫被捕的事情,但这件事发生的太蹊跷。
难道和之前一样,大决战因为楼青晏而发生了剧情偏转?
恶徒见他有反应,连忙求饶:“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你还知道什么?”
恶徒一愣:“就,就说的那些。”
楼青晏放下皂纱,像是恢复了平静:“将他带走吧。”
“是。”
恶徒恍惚地向四周张望:“不,不对,大人,不是说好放了我吗?”
“我可没答应。”
这时,在下方营地剿灭匪徒的紫衣人都上来了。
“楼公子,我们回山吗?”
“不。”
楼青晏手上一挥,一把长刀凭空出现在了手上。
“我们有了新的生意。”
“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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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武帝平康三年,冬末春初。
流言四起,外国使团入城,翌日清晨,城门破,军队入。
京城里,家家大门紧闭。
屋檐上的薄雪还未完全消融,春日的风还没从南天吹来,冬日里的人光知道寒冷终将过去,却不知道那一天究竟何时到来。漫天云翳下的霜寒苦等不到暖风吹来的那天。
啼哭的小儿被父亲紧紧捂住嘴巴。
“造反啦,变天啦。”
三年前,陆预就是这样带着军队入京逼宫的。
三年后,陆预坐在皇位上,他的兄长沿着他走过的路,铁蹄从南城门踏到了皇宫。
宫门前没有阻挡。
燕王与外国勾结,将自己的军队伪装成来对质的使团。
此时,他一把将自己的伪装除去,冲破宫门,到达殿前广场。
主殿外,禁军陈列,肃穆而威严。
燕王领队踏入殿前广场,身后士兵浩浩荡荡。
原著中的高潮,一触即发!
燕王嚣张地笑:“你不要负隅顽抗了!月国和荣国都以知道,你无天鹰符,并非正统。如今,他们两国的使者就在我身后,若你执意出手,他们就会发出信号。在城外的士兵看到信号就会快马到前线,两国的军队可就立刻发动了!”
陆预身着玄铁盔甲,立于最中间的位置。因为近来的操劳,他的五官深陷,脸上线条锋利,眼神似剑,锐利,不可阻挡。
他沉声:“这就是你割地求来的?”
燕王身后,荣国的使者笑了:“陛下可别这么说,我们只是善意相助而已。”
陆预的眼神落到了他身上,立马扎得他闭紧嘴巴:“善意相助?因为认为朕并非正统?”
“正是。”荣国使者深吸一口气,回道。
燕王一手执剑,指向陆预:“不要负隅顽抗了,没有用的。”
陆预没有理他,而是继续问:“那,假如朕拿出了天鹰符,荣国又会以什么名义起兵?”
荣国使者眼神乱飘:“说笑了,泱泱大荣,不会做那种师出无名的事情。”
“是吗?”陆预放声大笑。
猛然,他挥剑指向燕王。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藏青色披甲骑兵从皇宫旁的步道涌出!
“这是,”燕王眼神一凝,“这是秘法部队?”
他身后的使者脸色也都变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派人去找过了,根本找不到的!”燕王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陆预。
藏青色骑兵,每人均单手执长戈,秩序井然,俨然冰冷的杀人机器。
他们列于禁军旁,马蹄声停下的那一刻,万物无声,连呼吸声都整齐划一。
不管燕王他们再怎么不想相信,他们都必须要承认。
这支部队,就是先帝驾崩后再未现世的秘法部队。
燕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但他及时克制住了,一咬牙,挥手。
“事到如今,无路可退。”
他身后两国的使者却不是这么想的,都不由得后退了。
陆预面无表情,目光穿过空旷的殿前广场和冬末的寒冷,扎在燕王的身上。
“束手就擒吧。”
燕王像一头被逼到尽头的狼,狠狠盯着陆预:“上!!”
秘法部队听到他的声音,早于他的士兵就冲了出去。
刹那间,铁蹄如雷,势不可挡地冲向燕王末路的挣扎。
“停!!天鹰符在此!!”
刹那间,秘法部队的铁蹄停了下来。所有战士的长戈指向出声的人。
陆预的眉头皱了起来。
天鹰符在他手上,还有谁有天鹰符?
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影从燕王部队的马匹间钻了出来,走到燕王身边,哈哈一笑。
陆预的瞳孔收缩。
方龄。
方龄把手上的东西递给燕王,耳语了两句。
燕王的表情在一瞬间走过了绝望到狂喜的跨越。
燕王将手上的东西高高举起:“天鹰符在此。秘法部队的各位高手,可千万不要跟错了人啊。”
“天鹰符在陛下手里。你手上的是假的。”秘法部队的长老沉声。
燕王继续说:“长老不妨仔细查看。”
长老出列,缓缓骑马,走过去接来一看。
“一样。”
陆预的瞳孔紧缩。
但长老沉声开口:“但是陛下的天鹰符通过了山门。”
燕王继续说:“长老,想必各位均知。天鹰符的样子只有历代皇帝和继承大统的人知道,皇子在继位前并不知道。既然如此,我为何能拿出天鹰符一样的东西呢?”
长老没说话。
燕王说:“也许这世上不止一块可以通过山门的天鹰符。而陛下多年来藏而不发,如今才说自己有天鹰符,是否太紧迫了?真正继承的大统的天鹰符是陛下的,还是我的?”
长老说:“你没法证明你的天鹰符可以通过山门。”
燕王一拍大腿:“长老,要是改日,我必当证明,但现在的形势您也明白。现在也说不清楚,要是您错认了天鹰符,那罪过就大了。要不这样,今日,秘法部队不要插手,让我们自行清算。”
陆预的手攥了起来。
燕王手上的天鹰符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他只要拿一块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来就可以了。长老只听天鹰符的命令,他们并不关心皇室操戈,如此迷惑的局势,他们无法辨别,既然无法做出完全准确的选择,那就不做。他们最终只会选择袖手旁观。
但天鹰符的本体是绝密,方龄和燕王是怎么知道的?
十一在他身后,声音发着抖:“那日在山门下,楼公子拿出天鹰符的时候,暗卫都看见了。”
“有人叛变?”
十一咬牙:“客栈遇刺,有人遇难。如此想来,有人伪装了遇难暗卫,将活人绑走了。”
陆预眼睛中的决绝越来越重。
果不其然,长老缓缓调转马头,转向陆预,简单说了一句:“陛下。”
陆预知道他的意思。
胸有成竹的战意被冲上头顶的怒火掩盖,喉口紧绷,血腥气从他的喉管泛了上来。
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三年前,他从黔南起兵的时候,就将自己的性命悬在了刀尖上。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不再是那个挑战者,而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巨龙。
他的身后也不再有一双笑着注视自己的眼睛,孤身在千万军队前,迎着血和刀光剑影。
但他仍是当年的雄狮。
他不再是那只刚成年、奋不顾身、纯粹地拼命的雄狮,他有茂密的鬃毛、锐利的目光、成熟的爪牙,从时间的岁月中汲取力量,让自己燃烧着当年的火焰,更加勇猛地扑向前。
陆预的剑指着燕王。
“诸位。”
“在!”
禁军的吼声直冲云霄。
“燕王勾结外国,造反谋逆。”
“斩!”
战火一触即发!
两国的使者正想暗搓搓地躲到后面,发出信号。
突然,一道纯黑的刀光从天上射来,准确地砸到燕王手上的天鹰符上!
左右人在冲刺的前一秒定格不动了。
“天鹰符”上出现了一个洞。咔嚓一声,整块碎裂。
燕王的表情僵硬了。
陆预也愣住了。
但他认出了那道黑色刀光间的波动。
刚才闭成一条锋利直线的嘴巴不由微张翕动。
这几日,被军务和现状压制的情感喷涌而出,让他坚毅的目光里闪过复杂而深刻的情绪。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愤怒、思念从丹田直通鼻腔。
一个声音在他们的头顶响起:“这天鹰符质量可真不怎么样。长老,这样的劣等东西你都能认错?”
长老这时一下回过神,面容冷峻,下令:“全体听从陛下指令!”
“是!”
燕王从绝望中攀上转折的高峰,再被人深深踢了下去,此时牵缰绳的手都失去了知觉。
一群穿着紫色衣服的人不知何时立于主殿顶。
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色道服,头戴黑色的帷帽,看不出面容,秩序井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为首的那人也穿着紫色的道服,带着黑色的帷帽,看不清面容。但他和身后严肃站着的人截然不同,肩膀半塌着,看上去漫不经心。
他的手上,一把布满黑色花纹的刀垂着,刀光深寒,将他的气势毫无保留地扩散至整个殿前广场。
系统突然翻出辅助面板。本来的两种可能结局只剩下了一种。
三军对峙。
第44章
场上的众人对这群紫衣人都抱有十分的敌意。秘法部队虽然在长老下令之后将矛头指向燕王, 但是仍对这群来意不明的高手怀着十分的警惕。
只有陆预知道他是谁。
全部的矛盾情感随着旋涡, 被深深抽离,压入陆预心底, 一边拖着“陆预”向下坠去,另一边却强迫“皇帝”举起剑,挥斥战意,碾过一切质疑。
“来者何人?”燕王怒目圆瞪。
楼青晏拄着长刀,一副没想出手的样子:“我是谁不重要。你们陆家的事情, 自己归自己解决吧。我没兴趣, 也不想知道。”
“那你来管什么闲事!”
“我爱管闲事,要来就来, 要走就走,与你有关吗?”楼青晏拨了拨帷帽,低头说,“陛下呀, 我都不想和他废话了, 你怎么还不下令冲锋呢?”
“你——”
下一秒,马蹄奔踏, 怒吼冲天!
局势向一边倾倒!
月国和荣国的使者第一时间撤往了后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们手上的信号弹仍被紧紧握着。
楼青晏的目光跨过整个殿前广场锁定在他们身上。
伏矢在他手中轻轻一挥。黑色的刀光混杂着真气, 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们手上的信号弹。
信号弹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后排士兵一下子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