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享受不行吗？干嘛非去找冷脸看？
　　另一边的楚旬笙在发觉对方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后，原本平静的表情稍微破碎，他偷偷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起身摆着难看的脸色向大树老师说要去厕所，拒绝了陪同。
　　白淳熙瞄了他一眼，又继续放空自己。
　　临近下课，楚旬笙才从教学楼里出来。
　　他眉眼间的凉意更重，脸色略微发白，嘴唇没之前红了，走路的动作倒是比之前快了一点。
　　白淳熙坐好，微微歪着头，总觉得楚旬笙有哪里不对。
　　这种心情在对方搬着椅子又坐回他旁边，而那股淡淡的药味完全消失后，越加明显起来。
　　楚旬笙看了他一眼，似是在问：现在还闻得到味道？
　　嗯？
　　嗯嗯？？？
　　“好了，要下课了。”大树老师用力的拍了一下手，将白淳熙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让所有的孩子们站成两队，准备吃饭。
　　白淳熙和楚旬笙因为个子，一个站在最前，另一个在最后，无法交流。
　　小鹿老师把体育课用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放回班里。
　　之后两个老师一人一队，踩着下课铃声，将小孩们带到餐厅，途中还要念着早上学习的，“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
　　吃饭位置和昨天的没有变化，白淳熙依旧挨着楚旬笙坐。
　　对方身上传来的只有一股皂角香，药味确实是没有了，这皂角味道又和幼稚园洗手池旁边放的公用香皂一个味道。
　　答案呼之欲出，白淳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今天吃的是白米粥，葱爆孜然羊肉，醋溜白菜，两片无子西瓜，一小盒牛奶。
　　牛奶是温过的，稍微烫手。
　　他没有拆开牛奶，而是径直塞到楚旬笙的外套口袋里。
　　温热透过衣服直接传到了被包裹着的皮肤中。
　　“你干嘛？”楚旬笙伸手要将兜里的热源拿出来。
　　“你帮我拿一会儿，不然我会忍不住中途就把它喝掉。”白淳熙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男孩眼睛天生纯净，被这样盯着，就算是个心智成熟的人，也很难承受得住。
　　楚旬笙停下了动作，牛奶的热度虽然不多，但却在悄悄的驱散他身体中的寒意，“就帮你拿一会儿。”
　　……有点不够。
　　他的手放在裤子上踌躇了一下，快速将自己的那盒牛奶塞到了另一边的口袋中，余光间能清晰地察觉到旁边人投过来的视线，耳尖微红，“我也一会儿再喝。”
　　白淳熙照常拿出自己辣椒酱，让老师帮忙打开，也不管楚旬笙愿不愿意，硬是给他挖了一勺，“多吃点。”
　　“嗯。”楚旬笙也帮他挖了一勺，更大的一勺。
　　对方面不改色，一边吃一边狂喝粥。
　　吃完饭，送回来的牛奶散着凉意。
　　午休结束，裹着被子睡了两个多小时，楚旬笙的脸色才算是好了一点。
　　白淳熙给老师要了杯温热的白开水，自己一杯又给了楚旬笙一杯。
　　下午两节课。


第一节 课楚旬笙全程折纸，默默不闻。
　　但当老师偶尔提问的时候，统统可以答出来。
　　白淳熙：万恶的优等幼儿园小屁孩！


第二节 课，也是接近放学的一节课，通常就是小鹿老师讲故事环节，今天也不例外。
　　楚旬笙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来他之前的那本绘本，开始翻阅。
　　“这本你不是看过了吗？”
　　“里面讲的是什么？好看吗？”白淳熙搬着凳子往他的旁边凑了凑，伸头一看，一页纸中九成图，一成字，字上标注的有拼音，边角已经被翻烂了。
　　这回楚旬笙并没有躲开，而是将绘本摊开，翻到第一页，指着上面一排大概二十多个字，说：“很久很久以前，哈洛科国王有十八个公主，个个貌美如花。”
　　咬字清晰，语句流畅。
　　说完，看向白淳熙，虽然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偏偏白淳熙就是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来一种得意洋洋的炫耀。
　　怎样，我厉害吧？
　　白淳熙身上那股劲又起来了。
　　你知道你在挑衅谁吗？
　　白淳熙想着楚旬笙会读，那他肯定也会读，并且读的还会比对方好很多。
　　楚旬笙的手指在他的视线下，缓缓移向了第二页。
　　“我来读。”白淳熙先发制人，手压在对方的手上，自信满满的撇了他一眼，再向下看去。
　　“……”
　　这上面写的什么？四岁半幼儿的脑子里似乎并没有继承下来那些汉字。
　　然而大话已经抛出去了，他也不可能再退回去，只能硬着头皮上，一遇到不认识的字，他会小声的读一下拼音，再读字，磕磕绊绊的读了半天，才给他读完。
　　脸和耳朵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憋得通红，他抹了一把蓄在眼眶内的泪水，有些固执看向楚旬笙。
　　怎样？我也行！
　　不准笑我！
　　楚旬笙很给面子的露出了点惊讶，他翻到第三页，指着上面的字，继续念。
　　白淳熙紧随其后，不为其他，就为争一口气！
　　两个小孩声音逐渐加大，哪怕小鹿老师已经停止了念书，他们两个，也没有停下来。
　　谁停下，谁就输了！
　　“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小鹿老师揪着两人的后衣领把两个小孩直接从位置上拽了起来，“想讲故事，等我讲完自己上来讲，不要在下面说话！”
　　“老师对不起。”白淳熙麻利的认了错。
　　楚旬笙也跟着，说了声“对不起。”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小鹿老师，见两个小鬼头态度良好，动作又憨态可掬，心中的郁闷消失大半，语气好了许多：“坐下吧，不要再在下面偷偷说话了。”
　　“谢谢老师！”白淳熙喜滋滋的坐下来。
　　就在小鹿老师转过身的一刹那，身后又传来：“第十八位公主说……”
　　“你们两个给我站到外面去！”
　　俩小人被提溜着站在了外面，长长的过道，静悄悄的。
　　“都怪你。”白淳熙说。
　　“明明你也有份。”楚旬笙回了一句。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气氛正融洽，楚旬笙冷不丁的又来了一句：“你读的没我好。”
　　“……”真讨厌。
　　……
　　大树老师在快放学的时候来到班里，顺便将两个蹲坐在门口望天看地的小团子带进去。
　　“这周五要开家长会，也就是后天，小朋友们记得和家长说一下，让爸爸或者妈妈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来学校，知道了吗？”
　　“知——道——了——”往往大树老师一来，孩子们便知道快放学了，他们可以去玩滑滑梯了，因此，回应的声音十分高亢。
　　老师也不指望孩子们能记住，反正他们在放学后还会给家长再说一遍，并且发短信二次确认。
　　在教学中，家长与老师的沟通也是很重要的。
　　说完，小鹿老师熟练的开门，班里的小孩一涌而出。
　　白淳熙冲在最前面，他要在翘翘板上，一雪前耻！
　　等他冲到翘翘板前，扭头看着后面慢悠悠走过来的楚旬笙，才猛然想起来，人家今天受了伤。
　　那他就大发慈悲的饶了他这一次。
　　楚旬笙看白淳熙站在翘翘板前，心底散发出来一丝高兴，忍着痛加快了步伐。
　　“小熙！要不要来玩滑滑梯？”何大龙坐在滑滑梯最上端，对着白淳熙拍了拍自己身后的位置。
　　白淳熙看了眼走过来的楚旬笙，然后举起手对着何大龙挥了一下，蹦跶着奔过去，“好！等一下我！”
　　见男孩答应，楚旬笙一下被定在原地，原本他眼中的笑几乎要漫出来。
　　然后这些笑意，在那人应了何大龙的邀请后，全部消失。
　　像是当头一棒，冷水一盆。
　　将他心中燃起的热意悉数浇灭。


第6章 小松鼠
　　今日白淳熙的母亲来的很早。
　　放学铃刚打没多久，小鹿老师就喊着白淳熙说家长来接了。
　　那时白淳熙正排着队。
　　他从滑滑梯上滑下去，背上书包，径直奔向门口，“妈妈——你今天来的好早哦！”
　　李嘉涓一个侧身躲过了小孩的冲击，拉着对方的书包带子，用纸巾擦了擦小孩额头上玩出来的汗，“还要不要再玩一会儿？”
　　熬了一个晚上，李嘉涓的眼底落了一层淡淡的青影。
　　“不玩了。”白淳熙摇摇头，转身踮着脚看向幼稚园里已经混熟的同学，“大龙拜拜，飞宇拜拜……楚旬笙拜拜~”
　　“拜拜~”几个忙着玩游戏的小孩抽出宝贵的时间，回了两个字。
　　白淳熙看了眼站在人群边缘，没搭理他的楚旬笙，头顶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又笑着给两位老师说了再见后，催着母亲赶紧回家。
　　能少花点时间在路上就少花点时间。
　　回到家后，白淳熙自觉脱了外套还有鞋子。
　　李嘉涓走向厨房，将提前做好温着的晚饭端到桌子上，“快去洗手，过来吃饭。”
　　白淳熙听话的跑进卫生间，搬着凳子踩在上面，镜子里映出来一张小脸，面容严肃。
　　老妈估计是开始上班了，说明现在家里的经济条件或许已经难以维持他们平日里的花销。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他最近还是少惹事，能帮一点忙，就尽量帮一点。
　　洗完手坐到饭桌前，白淳熙夹着一根白菜，从座位上跑下来，又放到李嘉涓的碗里，“妈妈，我想跟你学做饭。”
　　“行啊！”李嘉涓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心中欣喜，但并没有当真，“那妈妈改天教你学煮粥好不好？”
　　“好！”白淳熙扒了口饭，又说：“对了，后天要开家长会，下午两点半！妈妈你来吗？”
　　李嘉涓放下筷子，“当然去了！到时候妈妈肯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给你丢脸，对了，你们班里人多吧？我得好好想想买点什么去。”
　　“我们班只有二十五个小朋友。”白淳熙放下筷子，嘴里鼓鼓囊囊的咀嚼着，用手指比出来两个数字。
　　“那就买糖好了！”李嘉涓敲了个响指，算是决定了，她给孩子夹了个鸡翅，试探地问：“儿子，你在幼儿园有交到朋友吗？”
　　白淳熙的脑海下意识就出现了楚旬笙的脸，他摇摇头，“不清楚。”
　　“哦……”白妈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声。
　　吃完饭，洗了一个热水澡后，白淳熙躺在自己的床上，早早入睡。
　　白妈定了一个震动模式的闹钟，又睡了一会儿，到点了去上班。
　　母亲走后，白淳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自己的台灯，将书包里的田字本还有铅笔橡皮拿出来。
　　照着之前买的资料书，一字字的抄，虽然他现在看不太懂。
　　他现在能做到的最大的帮助，就是好好学习。
　　硬生生熬到了晚上十二点之后，白淳熙才发觉是他高估了这副身体。
　　熬夜后的他整个人都升华了，眼前几乎无法聚焦，头也像是灌了水，沉的厉害。
　　他紧咬牙，将东西收回书包，关上台灯，穿着衣服钻到被窝里，眼睛眨了两下，窗外的还亮着，上面挂着的折纸泛着七彩的光圈，渐渐化成一片漆黑。
　　意识中的时间，仅是一晃而过，白淳熙还没睡饱，便被李嘉涓给从床里挖了出来。
　　白淳熙：“？？？”
　　他脑袋里一片的混沌，腿都是软的，手握着牙刷，在嘴里涮了两下后，就不动了。
　　好困，太困了。
　　哪怕现在地上只铺了一张报纸，他都能叠叠当枕头，睡上一觉。
　　“妈妈，好困哦。”白淳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看着坐在自己前面开车的女人，迷迷糊糊的又看了眼周围。
　　我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努力的想：吃了吗？
　　“到学校记得不要给老师……我在路上买了一对小……给你放在书包里了……”
　　李嘉涓日常的叮嘱，到白淳熙耳朵里已经是忽远忽近，飘飘渺渺的。
　　似乎有人拿着绳子绑着他的头，一下一下的往下面拽。
　　有时他猛地惊醒，绳子又不见了，可没过一会儿，意识稍微放松，从下方传来的绳子又会紧紧的拽他一下。
　　到校门口，白淳熙强打精神，和妈妈说了再见。
　　之后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向班里。
　　班级外放了一个黄色的椅子，背后贴着有名字，是楚旬笙的。
　　他的椅子怎么被放在外面了？
　　白淳熙晃了晃脑袋，慢慢走过去，想帮人拿走椅子，结果他的腿忽然一软坐了上去，然后……
　　“喂，醒醒。”
　　意识正游离着，白淳熙觉得自己脸颊凉飕飕的，还有点疼。
　　朦胧间睁开眼，正对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楚旬笙拿着纸擦手，应该是刚从厕所洗手回来，脸上红红的，这还没到穿羽绒服的时间，小孩已经给穿上了。
　　“你坐在这里干嘛？”楚旬笙站在白淳熙面前，俯视着他，眼神凉凉。
　　“啊？”白淳熙茫然的看来了眼四周，站起来，抓了一下耳朵，“我本来打算帮你拿椅子来着。”
　　他只觉得双眼涩涩，浑身都不舒服，正对着楚旬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熏得眼角通红，落了两滴泪。
　　楚旬笙攒了一晚上的情绪悄然消散，他拿着擦手的纸，给男孩马马虎虎的擦掉落下来的两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