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还在下雨,塔楼没有丝毫解冻的迹象。楼内的少年们也折腾不动了,互相搂抱着彼此挤在一起取暖。而江照水早已陷入了昏迷中,命在旦夕,一群人想尽办法都没能唤醒她。
“好无聊啊。”宁有峰打着呵欠,正想着要不要把王请过来破冰,一名鲛兵就赶来通报道:“禀少将,氏王过来了。”
兵魂阵已破,遍地是倒伏的刀剑。云焰天带着众兵将登上山坡,眼前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冰楼,他不由诧异道:“这里怎么冰封了?莫非是兰氏那帮人在暗中捣鬼?”
“这么强大的灵力,八成是兰氏那位王吧,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怎么又忘了。”宁有峰头疼地敲着额角道。
“兰拓歌。”云焰天久违地提起这个名字,心中依然不悦,因为那家伙是唯一得到白晞垂青的人,却偏偏辜负了白晞。
宁有峰点了点头,但立马又忘记了,“王说什么,叫啥来着?”
云焰天鄙夷地瞧了宁有峰一眼,这小子忘性特别大,怕是连自己这个氏王的名字都忘记了,他独独只记得宁无兮的名字。
宁有峰来到塔楼下,敲了敲冰面道:“这冰冻绝非三尺,我劈打半天都弄不开。来来来,借王一口龙气,吹垮它!”
“你让开。”云焰天摆了摆手,宁有峰便识趣地退了开去,众鲛兵也远远地退了开去,目光中怀带着期待。
云焰天抽出腰间佩剑,眉峰上的两道血痕微闪灵光,周身气旋鼓动,赤发玄袍轻舞飞扬。他飞身一剑斩击在冰门处,一条雾气状的赤龙自剑刃咆哮而出,张牙舞爪地缠绕于冰楼上。紧接着是一阵清脆的断响,冰层竟于瞬间碎裂开来,冰块纷纷,轰然坠地。
“王好厉害!”宁有峰鼓掌道,众鲛兵也赞叹不已。
云焰天收回佩剑,神色自如,连气都没有喘一下。他们赤鲛被称为蛮力一族,而他作为氏王,还拥有着强大无匹的龙神之气。
“去,把里面的人抓出来。”宁有峰冲鲛兵们下令道。
云焰天补充道:“注意别碰坏里边的任何器物。”
鲛兵们即刻行动,很快便把少年们拖拽了出来。少年们全都冻傻了,呆坐着毫无还击之力。宁有峰围着他们踱步,邪笑道:“把他们拖下去大卸八块,再用辣椒腌一遍,多撒点辣,要腌入味了才好吃。”
少年们一听这话,吓得是哭嚎一片。宁有峰不耐烦道:“谁哭的声音最大就先剁了谁,哭得越久剁得越碎,放辣越多!”
“呜哇——救命啊!不要啊!”少年们顿时哭嚎得更大声了,宁有峰不禁捂住耳朵,忙命鲛兵把他们都拖拽下去。
这时两名鲛兵扛着江照水走了过来,迟疑道:“这还有个女娃怎么办,好像已经死了,身子冷冰冰的。”
宁有峰这才注意到江照水,她脸色苍白,眼角隐隐含着泪光。他隐约记起她之前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底便软了一下,因为她哭的样子,是有那么点像宁无兮的。
“这个……就不用辣椒腌了,送去水葬吧。”宁有峰说着在身上摸出一颗红糖,掐开江照水的脸颊给她塞进口中。不管怎么样,希望她吃了糖,下辈子就不要再哭泣了。
鲛兵便把江照水扛在肩上,往山坡下的小溪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云焰天进到了塔楼内,楼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有几个木箱是敞开的,其中装满了金玉银器。他眼底微微颤动着,伸手轻抚着,这些东西曾属于他挚爱的那个人。
随后他来到楼上,书卷被翻得乱七八糟。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想把书卷捡起来,但又嫌脏。而此时,巫灵尘就藏在书架尽头的间隙里,心口噗噗乱跳,鬼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都说白晞留下了一册手卷,记录了石心诅的破解之法,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云焰天心念着,渐渐向书架深处走去。
巫灵尘屏住呼吸,心跳到了嗓子眼。云焰天眉尾一挑,似察觉到了什么,斜眼朝巫灵尘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原来还有个漏网之鱼。”云焰天迈步向角落走去。
巫灵尘冷汗涔涔,心想完了完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破解手卷的方法,就要这么死在这里了吗?
云焰天唇边浮出一丝危险的笑意,掌间凝聚灵气,正要发出致命一击,偏偏就在这时,楼外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
山坡下,鲛军与众猎鲛师迎面交战,喊杀声与击刃声响成一片。猎鲛师们身着金色铠甲,手持战戟,个个骁勇善战,正是陆家来的人。江家少年们也纷纷挣脱束缚,两两掩护,并肩作战。
叶临川、江轻魂、陆与安也在奋力厮杀,三人所向披靡,一个剑光凌厉,一个霸枪横扫,一个战戟飞刺。
宁有峰站在高处,抱着手臂哈哈笑道:“你们莫不是来闹着玩的?就,就来了这么点儿人?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纵眼望去,那些金甲猎鲛师不过一百来人,而鲛族驻守在这处的鲛兵有数百人,并且还会有成千的鲛兵汇聚过来。
“我们还有援兵的!”陆与安应声道,嘴上说的硬气,心底却虚的慌。
“有个屁的援兵!”
叶临川接到陆与安的时候非常失望,而江轻魂接到叶临川和陆与安的时候,更是非常无敌之失望。他们想着她再怎么样得带个千人来救急,毕竟是要救自己的心上人。怎么都没料到,她竟然率了一百多名猎鲛师,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越水。
用陆与安的原话来讲就是:“我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哥他莫名其妙就失踪了,整个陆家一团糟,长辈们不同意支援越水,我又没什么权力,这一百多人还是我好话说尽求过来的呢!”
穷途末路,只得背水一战。鲛兵们斩之不尽,杀之不绝,越聚越多,渐渐将猎鲛师们围困其中,短短片刻,已经有不少猎鲛师负伤。
宁有峰蹲在一块石头上观战,还兴致勃勃地啃起了鱼,一边吐鱼刺一边道:“你们这些人啊,就乖乖束手就擒吧!横竖都是死,都是要被我们吃掉的,还打个什么,真没劲。”
话音刚落,数名鲛兵就被扫飞了开去,江轻魂突破重围,一枪直刺宁有峰。宁有峰当即甩掉鱼刺,一个后空翻险些避开。
霸枪与斩刀连连交击,江轻魂攻势迅猛,把宁有峰逼得往山坡上去。而一到了坡上,那满地乱刃又成了他的新武器,他最擅长用阵法操纵兵器,并与自己的招式配合,一时就像有了三头六臂。
剑刃横飞直刺,宁有峰应接不暇,身上立时被割开数道血口。伤口火辣辣的疼着,他却兴奋了起来,他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强敌了!
“三年前输给你,是我太大意了。”
“哦我记起来了!你好像就是那谁,叫什么名字来着?”
宁有峰正斗得兴起,一道魁梧的人影忽然闪至身前,凛冽的剑光划过,电石火花间兵刃被砰砰扫开。江轻魂只感觉一股巨力击在胸口,整个人霍地横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堆乱刃上,面具都被磕飞了开去。他还未起身,那人又一脚踩在他胸口,生猛地将他踩了下去。
他错愕地瞪着自己胸口,胸膛竟被踩陷下去了一大块,内脏都好像被挤变了形!幸好他没有痛觉。他挣扎着抬起脸来,只见云焰天周身笼罩着一股赤雾,而自己的阵法之刃被那赤雾缠住,颤抖铮鸣着,却无法伤对方分毫。
“有峰你去歇着,这一战本王亲自来。”
“为什么啊?”宁有峰不满道。
“不为什么,滚远一点就对了。”云焰天目光刺了宁有峰一眼,他不想这小子再白白送掉一条命,让宁无兮伤心。
云焰天的视线又落回江轻魂身上,看清对方的面容时,眼神微微一动,“你是——江羡鱼!”
而此时,江羡鱼正带着楚儿赶过来。
第45章 咸鱼要搞事
大批鲛兵朝山坡下涌来, 队伍间还混杂着无数只鲛兽,声势浩大。而猎鲛师不到百人,早已是遍体鳞伤,敌人包围而来,不断迫近。
陆与安啐了一口血, 身上铠甲被划破了好几处, 伤口血流不止,疼得如蚁噬骨。她咬着牙,手杵战戟勉强支撑着身体, 放眼望去敌人无穷无尽, 而她心爱的人又在哪里?
叶临川退到陆与安身旁,扔了一瓶鲸香给她道:“立即抹上。”
陆与安也不废话, 拔开瓶塞就往伤口上倒, 那清凉的药油方一接触血肉,疼痛便立即得到了缓解。
“你既没有调兵的权力,就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陆与安环顾着战友们的惨状,苦笑道:“我有罪,自己来送死就算了,还拖着这么一帮好兄弟下水。我就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照水一面,至少把话说清楚了, 不留遗憾。”
“既然不想留遗憾,那就别轻易死掉。”叶临川面上冷淡, 步伐却挡在了陆与安身前, 打算为她作掩护。
这时鲛兵将领高声道:“你们这帮猎鲛师, 都没剩几个人了,就不要垂死挣扎了。你们人族有句话说得好啊,叫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放下兵器,归降于我鲛族,至少能活个命是不是?”
猎鲛师们互相搀扶着,每个人眼底都充满愤懑,没有半点妥协之意。
“既然如此,那只好送你们一起上路了。”鲛兵将领说着举起战戟,后排弓.弩手立即上前,齐刷刷拉弓对准了他们。
猎鲛师们身形一颤,顿时绷紧了神经。鲛兵将领高喊一声“放箭”,不料声音却被一阵惊雷给压了下去。
乌云压境,电闪雷鸣,隐隐伴随着空灵的琴音。
江羡鱼和楚儿正坐在一块岩石上,两人配合弹奏箜篌,指尖急速拨动琴弦,一圈圈银电便闪了开去,就像一层层荡漾开来的水波,波及到的鲛兵立时被震飞了开去。
“换方向!”楚儿一拨琴弦,又是一圈银光狂扫向鲛兵聚集处。
鲛兵们被杀得措手不及,惨叫着飞散开来,纷纷倒地抽搐不止。鲛兽们受惊四散奔去,将人们撞得东倒西歪。
“是这样吗?”江羡鱼跟着楚儿弹奏,虽然他不懂曲调,但手指却有记忆,每一种指法都出自本能,跟楚儿配合起来更是无懈可击。
“真聪明,一点就通!”
银电一圈圈扫荡开去,鲛兵们一倒就是一大片。他们立即将矛头转向了江羡鱼,呼喝着朝二人杀掠而去。
“快拖住敌人!”陆与安沙哑地喊道。
叶临川也冲少年们道:“还能战斗的立即随我过来布阵!”
“我来!”江轩第一个跟了上去,手里还拖拽着受伤的方游。
眼看双方人马都朝自己涌来,江羡鱼和楚儿立即转变战曲,银电由扫击改为直劈。曲音愈来愈急,道道光雷从苍空里狂击下来,落地便是一个巨大的焦坑,中招的鲛兵们立时化为一堆焦黑的尸首。
鲛兵们纷纷僵住步伐 ,一时都不敢贸然上前。而叶临川与江羡鱼交换眼神,趁机带着少年们奔上去,在二人四周摆好防御阵。
这时候,宁无兮率着一批鲛兵赶了过来,他皱眉望着弹奏箜篌的人,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这家伙居然又耍了他一次!说什么石心病发作了,要吃他亲手做的血糕才能好,谁料他一转身,这家伙就带着楚儿上战场捣乱来了。
“放箭!”宁无兮一声令下,上百支箭矢便朝猎鲛师攒射而去。
少年们急忙挥兵挡开箭矢,而宁无兮趁乱急速向前,就像一道白光穿梭在人群间。眼看就要攻向那二人,却被一剑生硬地截住。
“要动他,得先过我这一关。”叶临川说着又是一剑斩了过来。
宁无兮灵活地避开,微笑道:“要命的话,我劝你最好离我远点。”
“我还就是不要命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宁无兮手一扬,掌间便握了一把细细的赤鳞,他腾地跃起纵手一挥,便是漫天血雨洒了下来。
叶临川剑光飞闪,极其敏捷,将赤鳞扫得像激射的血液。宁无兮又抛出一把赤鳞,鳞片簌簌落在叶临川身上,竟全都深陷进了血肉里。眨眼间,他手臂和胸口就布满赤鳞,脸侧也被划开数道血痕。
“我极少用这赤鳞,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临川忍痛不答,一身青袍渐渐染为了血衣。
宁无兮自问自答道:“这赤鳞本就是长在我身上的,与我血脉相连,即便脱离了我也能感应到我的灵气。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所以请你让开。”宁无兮说着继续前行,叶临川仍然挥剑拦住了他。
“你只能踩着我的尸首过去。”
宁无兮眼底一寒,叶临川顿觉双臂奇痛无比,因为那鳞片竟在他的血肉里深入了半寸!双臂霎时血流如注,他却还咬牙固执地握着剑。
“你再这样逞强,两只手臂都会废。”
“便是废了,也不会让你前进一步。”
宁无兮不解道:“你一个猎鲛师,为何要誓死守护这么一个鲛人?”
叶临川回眸看向江羡鱼,眼底是灼灼深情,“因为他是我的人。”
江羡鱼和楚儿还在弹奏,琴音激昂,雷闪滚滚劈下来,将鲛兵们逼迫得无法靠近,猎鲛师们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突然当空坠落,轰的一声大响,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来。紧接着,云焰天也从空中落了下来,他握着凛凛长剑,周身笼罩着一股龙形赤雾。
人们诧异地望向那个大坑,只见江轻魂挣扎着从坑中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