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的错，谁来查都是一样的。凯特·乔那老东西都快两百岁了，他完全就是欺负小朋友。”时汲开了个玩笑，又低柔地说，“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广阔的空间可以成长。总有一天面对这样的家伙，你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陆见烨闷闷地说：“那在这之前呢？我都做不到。一点都不好。”
　　他是完全卸下顾忌了，讲话像小孩子一样。
　　时汲敢肯定，如果现在是网络，他肯定是这样:
　　YE:【QAQ[委屈猫猫头.jpg]】
　　“那就尽你所能，做永远比不做更好。”时汲说，语调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看到不平事就去发声，看到黑暗就去点燃炬火，可以失落，但永远不要畏惧后退。你现在是皇储，以后会是帝国的皇帝，这些都必须是你的责任。”
　　陆见烨沉默了很久。
　　在首都星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做皇储是为了母亲和时汲，但是现在“为了”之后的词，却多了很多很多。
　　他想做皇帝，为了……
　　为了什么呢？
　　为了眼前这个人能过得更好，为了帝国不要出现像他这样的孩子，为了更多像伊芙琳·琼这样的人能过好一生。
　　为了能荡涤黑暗，为了让孤儿们不要为了生存奔波，为了生活在远端的公民不要对帝国失望。
　　他既要平定虫族，也要安定帝国。
　　“皇位的继承人”这几个字，分量远比他想象得更重。他从前看到的东西，也远比他想象中要少。
　　陆见烨有点贪恋地嗅了一下时汲脖颈上隐约的香气，起身说：“我明白了，明天我再查。”
　　他神情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时汲莫名感觉自己像变成了什么药，没事吸两口就好。
　　“小朋友，不要太钻牛角尖。”时汲道，摸了摸他的头发。
　　陆见烨点点头。
　　房间里便安静下来。
　　一夜无梦。
　　*
　　时汲睡得不□□稳，睡了大概六个小时，天蒙蒙亮了，他就被陆见烨起床的窸窣声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刚想起来，就听见系统【叮！】了一声。
　　时汲：【？】
　　大清早的搞毛？
　　系统：【进入隐藏的剧情，大礼包达到触发条件，开启倒计时10、9……】
　　时汲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大礼包没用，是伽德蒙的【正值度】达到100%系统送的。但那时候因为系统说【未达到触发条件】，很快大礼包的事情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3、2、1，bang！大礼包开启，掉落“关键提示”x1，可对当前困境进行明灯般的指示！请问宿主是否使用？】
　　还有这等好事？
　　时汲愣了一下，立即说：【使用。】
　　【关键提示：燕尾过往的关键，在“阳阳小学”里。】
　　留下这么一句，系统就下线了。
　　阳阳小学是个什么？
　　时汲怔了怔，随即大脑就就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变得兴奋：“陆见烨，查一下‘阳阳小学’，阳光的阳！”
　　“什么？”陆见烨愣了一下，但不必时汲催促，手上已经开始动作。
　　这一次效率飞快，那光影变换，犹如奇迹，没一会儿资料就全摊开在二人眼前——
　　时汲看着光屏的投影，露出了有点复杂的神色，既是“成功了”的兴奋，也是触碰到真相的沉重。
　　陆见烨查到，燕尾小时候就是在这个小学上学的。在这个小学的名录里他的名字也被抹掉了，但他在某年的校运动会里发现了“燕尾”这个名字。
　　如果没有系统的提示，他们正向地查，从“燕尾”出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查到这所小学；但如果反过来，就能比较轻松地查到“燕尾”了。
　　原来，乔燕尾并不是从小就在孤儿院的，他从前就姓燕，出生在贫民窟，和自己的Omega母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陆见烨查到了他在学校留下的一些残缺记录，上面老师评语显示，他从小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IQ的测试值很高，在整个学校排名都很前，“说不定以后还能当科学家呢”，“当大明星也不错！”。
　　还有重要的一点，“燕尾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从这些记录里可以看出，燕尾小时候就是个“明星孩子”，他家的情况周围人也都知道。
　　在他九岁多的时候，母亲生病了。陆见烨没查到具体是什么病，但恶化得非常迅速，这个两口之家转眼就支撑不住了。起初还有同情燕尾的邻居、亲朋愿意借钱，但随着窟窿越来越大，就没有了。
　　燕尾的母亲被从医院赶了出来。不到一年，十岁的燕尾就成了孤儿，被送进了孤儿院。
　　再之后，就受到了凯特·乔的资助，从此为他卖命。
　　时汲看着那个运动场外笑着去拿母亲水壶的小小孩童，说：“……我可能有思路了。”
　　陆见烨:“我也一样。”
　　*
　　三天后。安心孤儿院。
　　一个戴着兜帽的青年鬼鬼祟祟地闪进孤儿院，左右瞥了一下，然后放下兜帽，露出了一张清丽的脸。
　　正是乔燕尾。
　　“你们约我来这，不知道很容易被伯爵发现吗？”乔燕尾皱着眉，“还有，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和我母亲的事的？”
　　时汲看了看陆见烨，说：“因为我们这里有技术大拿。”
　　“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好吗。”乔燕尾戒备地看着他和陆见烨，问，“在信息里你们说，有关于我母亲的事情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第38章 Flag（二更）
　　在乔燕尾的注视之中, 时汲说：“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先冷静一下。”
　　他神色严肃, 乔燕尾也不知不觉跟着严肃起来了：“你说。”
　　“你知道一种叫乔·D09的药剂吗？”时汲点开了一块光幕，乔燕尾的神情微微发生了变化。
　　乔燕尾：“我没听过, 但是这个编号方式, 应该是伯爵手下团队研制的产品。”
　　“是的，它就是陆见烨从他实验室的数据库里搜索到的。”时汲说，陆见烨又补充：“他的防护非常严密，我只进攻了一次系统，扫荡到了数据；但他们已经立即建起了防火墙, 再下次我就进不去了。”
　　时汲将光幕放大，上面显现出了一支浅绿色的药剂，“这种药剂能够让人的身体逐渐衰弱, 如果用量合适，外界根本查不出原因，只能观察到人体的衰竭，就像是在慢慢老化一样。”
　　“……这种症状, 你想起什么了吗？”时汲落下最后一个字。
　　乔燕尾的眼睛蓦然惊愕地睁大，他不可置信地高声说：“不可能！……怎么可能？！”
　　这是他的本能反应，乔燕尾后退了一步，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甚至碰到了椅子都不知道, 腿软地一下子坐了下来。
　　但是他瞳孔细微颤抖, 垂着头想了一会儿, 那苍白的表情慢慢变成了惊骇欲绝。
　　时汲等着他自己一个人静静想，心头升起了一点不忍。
　　这件事被他们发现时，他们也觉得很不敢置信。
　　但真相就是这个样子——燕尾的母亲，就是死于D09药剂。
　　乔燕尾猛地抬起头来：“你们还有什么能够证明的？”
　　这话的意思虽然还是质问，但分明已经信了六成。
　　“实验室的历史记录都是保存着的，不会被抹消，只会被加密。陆见烨用了三天才把那个加密解开。”时汲又点开了一个文档，“这里面是D09的使用记录，可以看到，它从被研发出来到现在只在人体身上使用过三回。”
　　数据表明，D09只是一个意外产物，是在研发另一种毒|药的时候出现的伴生药剂。但凯特·乔觉得这种药剂很有用处，就留下来了。而前两个实验的人体对象是监狱里的死囚，第三个则是空白的，只显示了“女性Omega，48岁”。
　　而在第三个“实验体”死亡之后，D09即被实验室永久封存，再也没有使用过——没有在乔柒面前使用过。
　　“在实验记录里，有这种D药剂在动物身上临床试验的视频。”时汲说，“你要看吗？”
　　视频上那个小小的三角图标仿佛变成了一枚尖刺，扎进了乔燕尾的眼睛里。他手指细微颤抖起来。
　　“……我妈妈死的时候，就是48岁。”他干涩而茫然地说，目光似乎要在空气中寻找一个焦点，但周遭却似乎都变成了扭曲的光斑。
　　沉默了很久，他说，“我要看。”
　　视频被播放了。
　　乔燕尾死死盯着屏幕，但显然那些实验动物的症状让他联想到了回忆。这些视频是剪辑后的，前后跨度长达一年，在播放到一半的时候，乔燕尾突然出现了失控的状态。
　　那视频是一个“扳机”，引发了严重的PTSD症状！时汲心一紧，连忙冲过去扶起乔燕尾：“NIVEA！把视频关掉！”
　　乔燕尾濒临崩溃地颤抖着，整个身体掉到了地上蜷缩起来，陆见烨也被他吓了一跳，忙把所有的资料光屏都关闭了。
　　时汲感觉到掌下的胳膊在战栗，他依稀记得这时候最好非专业人士不要进行干预，喉结动了动，他往后退了几步，把屋内的灯全关闭，让乔燕尾待在令人安心的幽暗环境里。
　　大约半个小时，乔燕尾的颤抖才停止下来。
　　他缩在椅子下面，戴出来的长卷假发也掉到了地上。秀丽青年的外表，就这么呆呆地发着愣。
　　时汲犹豫要不要往前走，但乔燕尾忽然站了起来，说：“我……我需要再考虑一天。”
　　“无论你最后的答复是什么，我们都会帮你的。”时汲轻轻道。
　　乔燕尾连假发都没顾得上，就这么扣上帽子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一直冲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停步，说，“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在这里……我会给你们答复。”
　　*
　　一天转眼过去了。
　　时汲和陆见烨来到了安心孤儿院。
　　“时老师，你是在等燕哥哥吗？”大毛有点好奇地问，他穿着时汲给他买的新衣服，看起来可爱又机灵。
　　时汲点点头柔声笑：“是啊。”
　　大毛抬起小下巴：“那燕哥哥不守信用，明明都过了约定的时间了，他不学好，要被刮鼻子！”
　　时汲摸摸他的头。陆见烨靠在门框上，抱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毛看了看他，觉得这个金发哥哥今天也乖乖的。就是大人们常说的那种有心事吧？
　　“那燕哥哥还会来吗？”
　　时汲：“会的。”
　　乔燕尾一定会的。虽然时汲不知道原著里乔燕尾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但无论如何，最后他还是会知道这一切。
　　并且，在原著里他也采用了最决绝的应对措施。
　　大毛眼珠转了转，还想再问，但随即身后就有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崽子，说我什么坏话呢。”
　　乔燕尾穿着黑色的兜帽夹克，帽檐下的脸没什么血色，眼下有浓浓黑青，显然是一夜都没睡。但他眼中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很多，那些破碎痛苦的痕迹都被压在了眼底。
　　若说上一次时汲看见的他是轻佻、蓬勃、机敏的，那此刻他眼中的碧湖就已经变得幽深，蒙上了一层浓雾。
　　大毛：“哇！燕哥哥！”
　　他飞扑上去，但这一回燕哥哥没有像以前每次那样把他举起来扛到肩上，只是抱了他一会儿就放下来了。
　　乔燕尾看向二人，低声：“我想好答复了。”
　　陆见烨点点头，打开了房门：“进来谈吧。”
　　*
　　房间内。
　　乔燕尾放下兜帽，说：“我是在十岁那年到凯特手底下做事的，这你们应该也知道。”
　　他垂着眼，“我一直知道，伯爵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就一直想给自己组建一支可信的暗卫队伍。他派了很多人在暗中搜寻合适的孤儿，我就是在那时被他的手下找到的。”
　　“我一直以为，是我足够幸运，能被发现，能在丧母之后就得到伯爵的援助。”乔燕尾说，“我已经过了一年无依无靠的生活，到处打工，很多地方还都不收童工。所以那时候的凯特在我看来，一定是个好心的善人。”
　　哪怕是要做的是见不得光的工作也无所谓，哪怕是终生要在黑暗里潜伏也无所谓。
　　他记得当时自己很感激，连续一周没吃饱后有了一顿高档的大餐，被草草安葬的母亲也被迁移到好的墓地，灵魂得到了教堂唱诗班的安抚。
　　那个手下告诉他，你愿意签订协议就是对伯爵最好的感激。
　　你要永远对伯爵忠诚。
　　……现在看来多么讽刺啊。
　　其实他根本不是幸运，而是倒霉透了。真相应该是这样，那些搜罗人才的人早就看中了他，贫民窟出身，家境贫寒没什么牵挂，天才优秀、机灵胆大，还有一张即便年幼也出众的脸，最适合做一个出色的暗探。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并不是孤儿，还有一个“拖油瓶”的母亲。所以，他们要除去这个障碍。
　　还要让他跌落得更低，这样他才会感激不尽、肝脑涂地。
　　燕尾觉得那些人恐怕已经观察他很久了，才会制定出这样一个计划，每一步都准确地切中了他的性格。
　　“连‘乔’这个姓氏，都是他给我的施舍。真他妈的恶心。”燕尾说，“以后在你们面前，我不会再用这个名字了。就叫我燕尾吧。”
　　姓氏是施恩，乔柒是代号。“柒”是第七个，在他之前的孩子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淘汰了，他曾经还为自己能留下来而高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