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听到这个消息,很快就猜出了闯入极寒秘境的人是谁。
毕竟现在,又需要灵气,又有实力破开一个秘境的人,除了君渐书,这世上也少有了。
沐风笑了笑,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紧接着,他又接二连三地听到了消息。
方丈洲万相城的拍卖,原本进行到了最火热的时候,拍品却凭空消失了。
沐风再听了一下,发现那宝物有着很强大的固着灵力的能力。
沐风:“……”
很快,他手边的传讯符便堆积如山。
有的家族宝物失窃,有的镇宗法宝被盗。
紧紧几个时辰,修真界就大乱了。
传给他消息的傅延,在传讯符的最后,语气里也带了点匪夷所思:“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轻易就能搅乱修真界风云?”
沐风觉得脑袋胀胀的痛,他忍着头疼,给傅延发了一张传讯符。
“无他,是君宫主为了解大公子之危,各处搜罗。”
这张传讯符发出去以后,傅延久久没有回信。
沐风几乎能够猜到,傅延看见这张符箓时黑如锅底的脸色。
最终,沐风还是接到了一条传音符。
傅延的声音淡淡的,带着隐含的悲愤和无可奈何。
“以后出去多易容,别被人认出是蓬莱宫的。”
第88章 艳骨(六)
难过。
太难过了。
他身边好像是有着什么人的, 但是现在, 那个人不在了。
而他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就好像是恍然之后, 原本应该停留在自己身边的人, 就已经不翼而飞了。
秦舟感觉很委屈。
他将自己绑成了一个球。他一直想要将自己的生命终结, 但是他总是下不了手。
他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只要那人回来,他就可以摆脱如今的状况。
这种想法支撑着他,让他能够度过面前各种各样的幻觉。
在一个幻觉里面, 他成了门槛, 被天人踏万人踩, 身上淋了无数口水和痰, 只等着下雨的时候,能够蹭着将自己的洗了洗。
秦舟几乎要撑不住。
这家却有一个小孩子, 轻轻地, 怜惜地将它擦干净。
就借着这个孩子的善意,秦舟勉强撑了下去。
但很快,他的眼前就变换了另一个世界。
有的时候,他是亡国之君。有的时候, 他成了别的东西。
只是每一次都要受尽苦楚,才可能迎来重生。
被这样一次次无止境地打击,秦舟也不知道自己原本是想等待什么了。
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忽然有了知觉。
就像是他一直等待着的人, 忽然回来了一样。
柔软的触感印上他的唇, 灵力从接触的地方不断流入秦舟体内。
像是种在一截枯木上的种子, 等待许久终于逢了甘霖,便疯狂地长出来。
那一抹新绿,是世上最美的颜色。
“吃下了……”
耳边分不出是谁的声音,带着一点欣慰与激动,让秦舟有些想要从混沌之中挣扎出来。
但他终究失败了。他只能继续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之中挣扎。
他不知道,在他还在苦苦挣扎时,旁边有个人,十分期许地看着他微眨的眉睫。
在他的眼睛终于狠狠阖上,再也没有挣扎的迹象时,君渐书身边的气息沉重了许多。
是灵气还不够吗?
如果不够的话,他还可以去取。
天材地宝,尽他所能,要多少便取多少。
这样想着,君渐书很快从秦舟身边消失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秦舟,此时迎来了一点转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出现了一个让他倍感亲切的世界。他好像一个无知无觉,没有过去的幽灵,附体在了这个世界之中的一个人身上,看他在世界之中兴风作浪。
在这个世界里面,他像是一个十分有名望的家主。
他从一个叫落霞谷的地方出来。
眼前的世界让他十分喜爱,他却不知为何,要将这个世界毁灭掉。
秦舟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恍惚间,他好像杀了很多的人,结了很多仇家。
不仅是为他,而且是为了他的家族。
但他是外来的人,他丝毫不在乎这个家族。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家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势力,他将家族摧毁后,就等于迈出了摧毁世界的第一步。
他有一个徒弟,那个人看起来十分愚蠢,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头。
这个徒弟是这个世界第二大势力的头头,那些人都听他的。秦舟于是感觉到自己的心中生出戏谑,对这人非打即骂,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其实……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秦舟朦朦胧胧地这么想。
但这个念头刚成型,他便很快否决了。
不能杀。
无论杀谁,都不能杀他。
只要一想到要把这个徒弟杀了,他就觉得很痛苦。
他不知道这个幻觉之中的“自己”,和他有没有一样的感觉。
但是他最终没有对徒弟出手。
他亲身来到家族的禁地,旁人管这里叫做传承之地。
他才不管什么传承不传承,他的目的是这底下的东西。
传承之地底下,是魔渊的入口。只要打开了这个,就能将整个世界摧毁。
秦舟感觉到,“自己”很愉悦。
但很快,这种愉悦的情绪就消失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进不去传承之地。
进不去禁地,就没有办法接触下面的魔渊。他辛辛苦苦混进来,便是这样的结局?
“自己”非常不甘心,却只能从长计议,将魔渊暂且放下。
反正毁灭这个世界的方法不止一种,他又为什么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他变得暴戾弑杀,他的家族,一度成为横征暴敛的象征。
秦舟注意到,自己有个像小尾巴一样的弟弟。
这个弟弟之前像是中了什么秘术,身体像是少年,心智却极其成熟。
他看秦舟的眼神,让秦舟感觉很难受,像是心脏被谁抓在手里肆意□□一样。
这个人给秦舟一种很浓烈的感觉。
等他恢复成平常的身体大小,一切便都不同了。
事实也如他所料。
在这个人恢复平常的大小的那一天,他偶然撞破了“自己”的计划。
那时候,“自己”正在筹划着,在自己家族最能够通向天道的时候,将天道给吞噬了。
只要天道毁了,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那个弟弟知道了他的计划,像是极其惊愕。
“自己”很想杀死他,但弟弟很快地通知了旁人,那人前来救了弟弟一命。
并且将这个家族和天道的联结封印了。
在秦舟的注目下,这个赶来的救兵,也就是他那个以为是蠢货的徒弟,竟然当着他的面把弟弟救走了。
“自己”十分生气,他驾着自己驯服的坐骑,要去找徒弟的事。
他直接捅了徒弟的老家。
他徒弟果然还是那个蠢货,对他一点都不设防。
这人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的势力上,与天道的联结,要紧密千万倍吗?
秦舟想到这些时,竟然有些焦躁。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闯入了徒弟的老家。
徒弟来拦他,但是没关系,他留下来牵制徒弟,将自己的坐骑放进了徒弟老家的最中央。
坐骑很听话,她一口就咬下了天道本体的一部分。
“自己”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徒弟将他引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他的徒弟联合他的弟弟,还有一个神秘人,一起将他给重伤了,放入无数小世界之中。
秦舟于是又紧跟着,经历了一下那些小世界。
心累程度难以想象,但终究是没有再想死了。
等他出来时,“自己”还没有死心。
凭着徒弟没有对他设防,他跑出了徒弟的老家。
可他没有别的地方能够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入魔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随意碰到一个人,都是觉得他入魔罪无可赦,嚷嚷着将他除魔卫道的。
“自己”一头雾水,秦舟却大致能看出一点端倪。
这些人虽然对他十分深恶痛绝,却对他的家族很拥护。
在他被徒弟和弟弟一同重伤以后,他的弟弟就接替他掌管了家族。处理事情有条不紊的程度,实在让人发指。
看这样子,不像是临危上阵,更像是预谋了很久一样。
再加上弟弟在那时候,很快地叫来了徒弟……秦舟觉得这个人不是个善茬。
不过是不是善茬都无所谓了。
“自己”觉得既然这个世界不能容他,他就去能够容纳他的世界。
他朝那个世界的主人乞求帮助,那人很爽快地借给他一些人,让他去将之前那个世界毁灭。
“自己”接受了他的援助,心里偷笑。
因为他看出,这个世界,也是他需要毁灭的。
这个世界主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为自我毁灭做铺垫。
而秦舟看到的要更多。
他总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主人,和之前那个重伤他的神秘人是同一个人。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和他坐骑的名字很像。
一个叫玄冥,一个叫玄青。
秦舟有些奇怪。因为他觉得,以之前小世界的尿性,不至于让他过这么好才对。
刚才他还以为那个世界的主人不会借给他人,结果没想到一点波折都没有,就将人直接借给他了。
难不成在这个幻觉里他要转运?
事实证明,是他想的太美了。
不管为什么,他总是不可能得到一个好结局的。
他想要攻打之前那个世界的计划,很快就破产了。
是因为他弟弟。
他原本想从自己的家族开刀,他弟弟却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妙算如神,将他堵得无话可说。
他只能去找另一个仇家。
这次他学聪明了,从最边缘开始侵蚀。
于是他很快攻占下了一座灵屿。
在他开心的时候,他徒弟找上了门。
“自己”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很高兴,就算他打不过这个徒弟。
但是他打不过,不代表他打不赢。
他在灵屿之中下了一个阵,只要徒弟进了这个阵法,就能将他的所有功力吸收,然后收归己用。
“自己”觉得,以徒弟那个蠢样子,说不定会在他面前僵持着,直到最后被化为一摊血水。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徒弟精通阵法。
徒弟踏进已经被魔化的灵屿后,面色发白地惨笑一声:“师尊是以为我修习正道功法,便不会去看魔修的阵法吗?”
不是的,他没有。
秦舟的心猛地揪痛。
他想解释,但没有人能听。
“自己”见已经败露,便强行启动了大阵。
大阵一经启动,便将所有的灵力都封存了起来。
徒弟虽然停止了它的攻击性,却没有办法从这个能够维持三天的大阵之中出去。
徒弟看没有办法出去,便将视线投向了秦舟。
秦舟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一向听话乖顺的徒弟,慢慢走了过来,将秦舟毫无反手之力地打在了地面上。
然后使了个术法。
是将痛觉转移的法术。依旧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法术一样。秦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只能继续看下去。
然后他发现,这一次的幻觉里,他好像比其他时候都要惨。
毕竟从来没有一个世界,他是被一只忠诚的人背叛了,而后硬生生挖掉灵骨。
从徒弟的脸色看来,应该还蛮痛的吧。
秦舟不知为何,有些怜惜起这个徒弟来。
明明就是“自己”的过错,最后的痛,却要他来帮忙承担吗?
他于是恨极了这个“自己”。
也顺带着恨上了这个一直对他下不了手的徒弟。
徒弟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老家的禁制对秦舟打开。
他将秦舟送到了他弟弟那里。
“我送师尊回家,”徒弟从血泊之中将他抱起来,眼中没有一丝情愫,“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下一次师尊再不听话,从秦家跑了出来……我便不会对你手软了。”
你最好不手软。秦舟隔着空气,恨恨地对他说。
徒弟自然是听不到,这个没有意识的“自己”,也顺理成章地被送到了秦家。
而在秦家之中,秦舟发现,他那个城府很深的弟弟,对着他的“尸体”上上下下地研究了一番。
就差把他解剖了分析了。
秦舟的意识在尖叫,他甚至可以接受自己被徒弟挖掉灵骨,但是不能接受被弟弟这样摸几下。
这样的场景,连他“自己”都忍受不了。
在弟弟走后,他便感觉到“自己”睁开了眼睛,嘶嘶抽了几口冷气。
而后一丝也不停顿地将身边的禁制解开,直接跑出了秦家。
秦舟心中挂念着与徒弟的约定,没有注意到这个“自己”和之前又什么不同。
他一路担惊受怕,生怕徒弟来抓他。
却又怀着微妙的期待。
他有那么一点点想见那个徒弟。
不过也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