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爸爸真的活着,那该有多好?”
男孩在作文里这样写着,其实只是一场真情实感的发泄。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每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自然早慧,明白这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可在失去姐姐以后,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写了出来。
老师看见以后,出于担心他的家庭环境,给他的母亲打了电话。却得到了母亲的否定。
母亲直接告诉老师,他的亲生父亲,就是现在的爸爸。这篇作文,都是男孩在撒谎。
老师……相信了。
所以,她找男孩私下里谈心,怕他心里有障碍,甚至还请了学校里的负责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校医一起。
然而,沟通的并不顺利。不管男孩怎么解释,有母亲的话在前,并没有人相信他。
在后来,不知道谁把作文的事儿传出去了,大家都说男孩是撒谎精。
“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一开始,男孩还气愤的反驳。
可对方的一句话,就把他质问到了哑口无言。
“你没有,那你说说你亲生父亲长成什么样子啊!”
“……”他不知道。
是的,他一次都没有见过亲生父亲的模样,那个女人,为了将自己第一次婚姻的丈夫从自己的世界里清空,就连墓地都是买在最潦草的郊外。墓碑上,也没有照片。
“我问过姐姐,姐姐说,时间太久了,她也画不出来了。”
因此,就因为男孩说不出来,所以就更加坐实了撒谎精这个身份。
他在校园里,虽然没有被孤立,可他却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了。
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且相信他。
“你们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说谎。你们是警察,可以查到的吧!我真的有亲生爸爸!”男孩的情绪有些激动。
原慕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我们相信,你一定没有撒谎。”
男孩下意识看谢执千盛和文鳐,直到三人也同样表示相信,他才松了口气。
原慕摸了摸他的头,“所以,那个人都对你和你姐姐做了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男孩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又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他之前会用衣架和棍子打我们。姐姐说,这个人以前是小混混,经常打架帮别人平事儿。他知道什么力道,怎么打才不把人打坏,还让人很疼。他就经常这样打我们。”
“我还好,因为姐姐都护着我。他真的一直打我们。”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沉浸在回忆里,他的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拼音写的不好。老师找到家长,他回家就把我书包文具都砸了。”
在幼小的孩子心理,暴戾的男人让他恐慌。而挡在他面前的姐姐,也并没有给他多少安全感。反而让他更加恐惧。
铁衣架抽在皮肉上,比鞭子还狠。而姐姐害怕弟弟被打坏了,只能咬死了嘴唇把弟弟护在怀里。
等男人发泄完,姐姐也被打了个半死。可那时候,不管是男孩还是姐姐,都还太小了,并不知道这种事儿还能求救还能报警。
“我们在网上发问过,还被骂了。”男孩回忆了一下,是在一个生活论坛。
“我们问,父亲因为孩子拼音写的不好,就动手打人对不对。”
“那个论坛里,都是大人,他们都说,没有问题。还有不少人说,一定是我写的太差了,不好好学习,才会恨铁不成钢。”
“他们还说,我这代人都被养的太娇气了。所以有点什么事儿,就都是父母有罪。”
“他们还说自己小时候被打得更厉害,还有被罚跪的……”
“可不是这样的。”男孩拼命摇头,“姐姐被打得,好几天都没办法睡觉。”
“那时候正好赶上学校体检,姐姐没法脱衣服,那个女的,就给老师请假,说姐姐病了。”
“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们挨打是对的。那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敢让姐姐去体检?反正是对的!别人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他们都没错,他们只是在管教孩子。他们有什么可怕的呢?”
男孩眼睛憋得通红,“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后来就是姐姐出事儿那天。”
“姐姐报警了,可却被曝光。那些记者放了正脸。那个男人把她接回家之后,问都不问,就一巴掌抽在姐姐脸上,把她耳朵,都打出血了。”
“他还,还扒了姐姐的衣服,说姐姐这么贱,穿成这样出门给外面野男人摸,不如以后干脆都别穿衣服。”
“!!!”千盛听到这,再也忍受不了,陡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对。”男孩恨得不行,“如果不是姐姐以死相逼,动了刀子了。他真的敢这么做!”
第119章 危急时刻
“畜生!”千盛咬牙切齿,直接骂了出来。
倒是原慕三人相对冷静一些。
谢执关注的地方也要更精准,“那你姐姐当时为什么没有报警?”
“因为我。”男孩深吸了一口气,“姐姐像爸爸,从小画画就特别好看。从高中的时候,她就能自己画插画挣钱了。”
“姐姐那时候就能离开家,去别的地方,就是不放心我。出事儿了之后,姐姐看见我也……也会害怕。”
“后来那天姐姐差点被打死,动了刀子,我就求她,我说,姐姐你走吧。我怎么都能活得下去。我都这么大了,他们打我也打不了几年。我很快就能熬出来。”
“我本来想,我多多吃饭,最多再有个三四年,我也能出去打工了。然后我就可以从家里跑出来去省城那边找姐姐。”
“可现在,我实在是熬不住了,我怕他哪天失手打死我。”
原慕和谢执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为了保护家里的其他人而妥协。可以说,这是不少人隐忍家暴的最大理由。
那些为了孩子,不愿意和丈夫离婚的女人们是这样,而男孩的姐姐也是这样。
谢执等着男孩冷静了一些,然后询问他,“那你这次呢?为什么查不到相关的痕迹?”
“因为自从姐姐的事情之后,他发现自己过去的方式不行。而且现在他们俩生意好,出去别人也管他叫一声老总。如果我出门身上有伤,他也会被人责问。”
“所以他就换了一种方式虐打我。”男孩深吸一口气,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他把我的头,怼进满是水的浴缸里。直到我呛水了,不能呼吸了,在把我从里面捞出来。”
“这不是虐待,这已经算是蓄意谋杀了。”文鳐皱眉,“但是现在证据不足,很难具体定性。”
“证据的话……”男孩咬死牙关,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对他们说道,“如果你们可以帮我,我能拿到证据。”
他看着原慕几个人,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样对他们说,“我想和姐姐一起脱离家庭,也想把爸爸的财产要回来。所以如果你们愿意帮我,我能拿到所有证据。”
“您们相信我好不好?”男孩的语气很迫切。
他是真的走投无路,已经到了绝境之地。现在那对人渣夫妻势力已经不小,他不能肯定未来会不会变得更大。
至于什么他们没有新的孩子,以后这些还不是都留给他们姐弟的说法,他也全然当做放屁。
他已经知道,那个女人恐怕已经怀孕,至于那个男人之所以一直这么对待他们姐弟,无外乎就是想把他们牢牢控制住,以免未来和他的亲生儿子争夺家产。
可如果这些都是那对夫妻自己拼来的就算了。可并不是,这些都是他父亲留下的。
他们侵占了父亲留下的遗产,才有了今天的成功。
想到可怜的姐姐,在想到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他如果泉下有知,恐怕都闭不上眼睛。
男孩心里想了很多,他明白,比起派出所的几个片警,眼前这四个人才是最有可能帮助他达到目的的人。
这是一个机会,他觉得自己必须抓住。
千盛和文鳐同时点头答应。可原慕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男孩看。
“我没有骗人,我真的可以拿到证据。”男孩以为原慕不相信自己,他又解释了一遍。
原慕摇摇头,“我没有觉得你撒谎。”
男孩松了口气。
谢执看了看时间,也是到了饭点,干脆出去把服务员叫进来点了一桌子菜。
这家会馆的厨子不错,一手宫廷菜做的也颇有几分味道。可惜男孩心里装着事儿,食不知味,几个大人最终也没吃多少。
饭后,男孩总要回家了。
在回去的路上,男孩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小型的礼品店。
“稍等我一下,我之前定了个东西在里面。我一小会就能回来。”
“用陪你去吗?”原慕让谢执靠边停车,想要下车和男孩一起。
“不用不用,您在车里等我就行!”男孩动作很利落,蹬蹬蹬的跑过去,进了店里之后,他和店长说了些什么,然后才抱着一个像是模型车一样的东西跑了出来。
谢执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但男孩很宝贝那个模型车。所以谢执最后也没有说话。
A城不大,后面也就大概开了十几分钟,就到西区男孩家住的地方。
“我回去了,今天谢谢您们愿意帮我。”男孩下车,郑重其事的朝着原慕四个人鞠躬。然后就转身打算回家。
“等等。”原慕打开车窗问他,“你能拿到的证据是什么?”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一个格外痛快的笑,“就是他虐待我的证据。”
“不,这不准确。”男孩补充道,“应该是他想谋杀我的证据!”
说完,男孩抱着模型车往原慕那边走了两步。
他扒着车窗的边缘,似乎想和原慕说悄悄话。
“怎么了?”原慕靠近他。
男孩压低声音对原慕说道,“谢谢你之前帮助我姐姐。”
“不客气。她是个好女孩。”原慕摸了摸男孩的头。
男孩也露出今天唯一一个勉强能算是开怀的笑,“是的,我姐姐,是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我希望她以后都可以过得很快乐。”
说完,男孩抱着模型车转身就跑了。
在他转身的瞬间,原慕读到一个很模糊的信号。可太快了,快到他来不及分辨,男孩就已经封闭了内心。
原慕抬头看男孩的背影,男孩也像是意有所感。
他转过身,郑重其事的向着原慕四人的方向鞠了一躬。无声开口说了两个字。
原慕读出来,是“谢谢”。
“原哥,我觉得有点不对,咱们是不是把他叫会来?”文鳐因为职业关系,和不少这个岁数的孩子打过交道。
他本能的察觉出男孩最后那句谢谢里,侵染了太多不详。
原慕闭上眼,似乎想探视什么,可下一秒,剧烈的疼痛就侵染了他整个心脏。
这里灵气缺失的太过厉害,原慕刚刚神格重聚,又几经神罚,若是和魔物有关,倒是不妨碍,可像窥探人类,却也被天道惩罚。
“原慕!”谢执握住原慕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原慕几乎晕过去,可还是说出一句话,“去,去方才的那个礼品店。”
“什么?”
“快!去看看,他买的到底是什么。”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原慕失去思考能力,而小男孩最后一闪而过的画面,在强行解读之后,却是那个礼品店的老板。
可谢执却难得有些慌了,他察觉到原慕的神格突然不稳,仿佛有溃散的倾向。
顾不得原慕的催促,谢执握住原慕的手,将自己的灵气渡过去。
可不行,完全没有用处。原慕的身体就像是冻得死死的冰坨,不管谢执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他接受自己的灵气。
“没事儿。”
“放屁!你这是没事儿样子吗?”谢执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可很快他就停住了。
因为原慕握住了他的手。
“去……去哪个礼品店看看。”
原慕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会出事情。所以,与此同时,他叫千盛和文鳐下车。
“你们想法子去他家看看,不行现在就立刻敲门。”
文鳐和千盛都是第一次看见原慕出现这种反应,也全都吓了一跳,立刻答应着就打开车门下去了。
车里只剩下谢执和原慕两人。
“开车,走!”原慕的手依然一点温度都没有,可他看着谢执的眼神却很坚持。
谢执咬了咬牙,最终拗不过原慕,一脚油门把车掉头往回开。
路上,原慕一直靠在车座的靠背上不说话,但是额头却不停的渗出冷汗。
谢执明白,这是原慕在稳定神格,并且明显原慕的做法是有效的。
只是谢执不懂,分明没有灵气,为什么原慕还能把神格稳定住了。他刚才看的清楚,原慕强行拼凑起来的神格,早就已经距离溃散不远。
而原慕的身体,也濒临垮掉。所以原慕到底是怎么修复的?
“别怕。”原慕半阖着眼对谢执说,“等案子完了我就告诉你。”
“……”谢执不言语,明显是不相信。
可原慕却睁开眼,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话,“谢执,你知道吗?”
“我原本最厌恶的就是神,可因为你,我甘愿自己是神。”
“!”谢执猛地转头,诧异的看向原慕。
原慕挑唇笑笑,“宝贝儿,开车的时候注意安全。咱们案子完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