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吃饭的时候,就和平时完全一样了。
原慕和谢执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原慕也终于想到自己之前为什么会一眼注意到那夫妻俩的缘故。
“他们身边有魔物。”
“是什么呀!”小木槿和白毛胖啾都很好奇,因为在集市上,它们谁也没感受到。
原慕笑了,“好像是伞吧!”
伞?小木槿和白毛胖啾对视一眼,都没弄懂原慕说的是什么。
“好了,不重要,快吃饭!”原慕把它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晚饭上来。等吃完饭后,大家一起在院子里消食,等风开始凉了,才回到屋子里。
谢执在检查黄毛胖啾的作业,被牛吃草的问题荼毒了一天,黄毛胖啾瘫在桌子上变成一滩饼,不管谢执怎么扒拉都不起来。仿佛已经是一只废啾。
白毛胖啾十分嫌弃的从它身上踩过去,成功获得一声生无可恋的惨叫。
七只小橘同情的舔了舔它的毛,黄毛胖啾感受到了弟弟们的爱,十分感动,就在它打算投桃报李的时候,小橘们却纷纷翻脸,抬起爪子一肉垫糊在它的脸上。
黄毛胖啾气得立刻站了起来。果然猫什么的最不讲理了!翻脸不认人。
一群毛团子很快就滚成了一团,谢执嫌弃的想要把它们都从床上扔下去,却被原慕从后面抱住,和他商量床做小了的事儿。
“弄那么大做什么,你还想养多少?”谢执顿时气炸了。这一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大,原慕竟然还想往家里抱,是疯了吗?
原慕笑着想要给他顺毛,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不好了!”是识肉。
“怎么了?”
“白天那对夫妻,妻子晚饭后突然不见了!”
第63章 当年的女孩去了哪里?
“我去看看!”原慕赶紧下床。谢执追着要去,原慕却把他按了回去,“不是大事儿,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在家看着几个小的。”
谢执盯着他看了一会,拿起自己的大衣披在原慕身上,“夜里冷。”
原慕点头,笑着揉了揉谢执的头发,然后就出去了。
“怎么丢的?”原慕出门,赶紧问识肉。却发现丈夫也在边上。
“我就出去买了点零食,再回来人就不见了。小老板我知道这么晚了很打扰,但是我太太情况特别。这样突然消失很危险。”
“我知道了。别着急,你等我一下。”原慕回到屋里,“小木槿。”
小木槿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原慕身边。
原慕对它小声解释了一便,小木槿点点头,闭上眼。然后立刻告诉了原慕女人的位置。
原慕出去,“找到了,我带您过去。”
“别担心,您太太现在很安全。”
男人虽然不知道原慕是怎么办到的,但看他态度笃定,心里也稍微冷静了一些。
原慕带着他往后山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了正沉醉在花丛里的妻子。
像是在摘花。
不过女人采花的姿势很好看,尤其是手势,优雅中透着一种特别的古韵,手指纤细而修长,虽然被时光侵染,肌肤不在年轻,可仍旧风韵犹存。
丈夫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原慕问他,“您的妻子原本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捂住脸,足足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一开始是调香师,而且是当年她老师手里最有灵气的调香师。”
透过树下那把伞,丈夫回忆起和妻子初见的时候。
“我刚参加工作,工资在同龄人之间还算不错,所以就不自量力的想要给我妈买一样礼物。挑来挑去,我想到我母亲没有用过香水,就想买给她。”
“年轻的时候多少有点狂妄,高定买不起,通贩又觉得普通。最后就找到了她的老师,然后被推荐认识了她。”
“真的很美,她推开门的瞬间,我心脏都紧张的不会跳了。”说完,丈夫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是不是有点像什么言情小说?但我对她,真的是一见钟情。”
应该是刚刚从调制香料的实验室出来,年轻的女人穿着白色的实验室工作服,头发规整的盘在脑后,可行走之间的幽香,可她眉眼间温柔似水的笑意,却比任何香料都让人目眩神迷。
“我想,您的母亲一定是一位知性又宽和的女性。果香过于甜蜜,不够庄重,而一些过于浓烈的花香又会太过热情,显得轻浮。我想想……或许可以用沉水木,宁静,沉稳,又有安神的用处,您觉得呢?”在看完他填写的项目表,年轻的调香师轻声细语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男人呆滞的看着她,除了点头以外,做不出任何其他反应。
“接下来的,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到。我追求她,很热烈的追求。什么送花啊、送饭啊、烛光晚餐、电影、玩偶、还在下雪的时候,在她出租屋的窗户下面用脚踩520。”
“你们别笑,我也知道有点蠢。但这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浪漫了。”
“我这辈儿的人,虽然讲究自由恋爱,可还是相对保守的。从追求到恋爱,到公开见家长,订婚,结婚都是一样一样按着程序来的。”
“就算是领了证了,都不能算是真结婚,必须要披上婚纱,大办了婚礼才算。”
男人顿了顿,看着女人挑选花瓣的样子眼神也渐渐迷离。
“我那时候在婚礼上对她说,我一定会做最好的丈夫,努力工作,挣很多的钱,让她能够穿最好看的衣服,当最漂亮的妻子。等到七十岁了,她也是我心里最漂亮的小老太太,还能红着脸在我耳边小声说,嫁给我真的是特别好的事儿。”
“婚后,我也是这样努力的。但是我发现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工作就好了。她太贤惠了,对我的父母也是极尽孝顺。而我的父母也体贴,知道我们新婚不易,很少来打扰我们。我想,那可能是她在这段婚姻里,过得最幸福的一段了。”
“后来就不是了吗?”原慕问丈夫。
“嗯。因为我父亲突然住院了。”男人长叹了口气。
“其实也还算壮年,可五六十这个岁数就是这样,平时好好地,还能去上班,可一旦出了事儿,就是要命的大事儿。”
医院里,他连续几天的昼夜看守已经坚持不住。人瘦了好几圈不说,公司也险些出问题。
“我是审计师,那些数字,在别人看来,就是普通的数字,在我们手里,却是钱。而父亲当时的情况特别严重,我母亲一个人无法周全,我们夫妻作为子女就必须负担起照顾的责任。”
“然后,她为了这个家,做出了第一次的退步。”
“她做了什么?”
“她退出了当年的调香师大赛。为了照顾我的父亲,她没有继续。沉香一两,苏合香油封浸百日,入蔷薇水热之。这是江南李后主帐中香。古法记载就这么短短十几个字,可她却真的还原出大半。”
“只差最后那么一点点。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会用这个配方在未来的大赛中大放异彩。可惜,她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放弃了。”
“很可惜啊!”
“是啊!特别可惜。哪一届得奖的是她小师妹,现在已经是国际有名的调香师了。时间只过去短短十年。”
“她们一开始还有联系,现在却只剩下逢年过节会剪短的问候。其实曾经关系也很好的。我的妻子,也手把手教她调过香。”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父亲病愈出院,可时不时又要复查。调香师的工作需要大把的时间沉浸在实验室里,所以她辞别老师,找了一个工作时间弹性很大的工作。精油推广销售。”
“她真的很优秀,天生就对香料有特别的感知。即便一瓶最普通的精油,在她手里也能变得奇妙。”
“你们可能没法相信,她原来的公司,现在精油销售依然用的是她当年独创的推广模式。”
“那应该升迁很顺利啊?”
“是。但是在升迁前一周,我们去医院检查,发现她……怀孕了。”
“……”原慕沉默,再看向女人时的眼神,就变得同情起来。
“其实当时我欣喜若狂,因为结婚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想,她能够当母亲,一定也是很快乐的,所以我忽略了她那时候的黯淡。”
“所以,她为了孩子,放弃了升迁对吗?”
“对。第二次,她为了家庭,在放弃了梦想之后,也放弃了自己的前途。”
“原本我们说好了,孩子出生后,做完月子就回去工作。可不行啊!燕京请一个能够育儿的保姆,一个月就要一万五。我们当时的工资,是绝对支付不起的。而他弟妹又怀孕了,有先兆流产的趋势。所以他母亲要照顾弟妹,我爸妈的身体情况不允许长时间看护一个幼童。她没有什么挣扎,就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
“后来,等孩子一点一点长大,家里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我的工作随着升迁变得忙碌,这些事儿就无暇顾及,所以她也一并承担过来了。”
“我也知道她辛苦,我也很想弥补她。你不知道,我特别可笑,在没发现她生病之前,我甚至真的觉得自己是传说中那种最好的丈夫,还为此沾沾自喜,经常和人吹嘘自己的所谓的爱护妻子。”
“可我嘴里这么说着,却连她生病了都不知道。”
“第一个发现她生病的,是我儿子。”
“您的妻子是……”
“她会断片。就是在过度劳累的时候,会因为精神恍惚而失去这一段的记忆。”
“我在外面出差,我儿子晚上给我打电话,哭着说妈妈好奇怪,拿着伞出去了,半夜都没有回家。”
“我当时吓坏了,赶紧拜托朋友帮着去找,然后叫孩子电话不断,连夜的飞机飞了回来。”
“等我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回来了,见到我以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非常正常。”
“我查了家里监控,确定了孩子没有说谎,还以为她是梦游。直到第二次,我才意识到不是。”
“她半夜起来,去了书房,拿起一本以前看的调香的书,突然看了起来。然后拿起笔,在上面做了许多记录。一直到了快凌晨,她才疲倦的站起来往卧室走。”
“在看见我的时候,她朝我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和当初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男人捂住脸,嗓音已经开始哽咽。
“我去了书房,翻开了她看完的书,发现里面是一个没有调制完的香方。”
“就是当年她没能参赛的那一个。”
“十多年了,你敢想吗?这么久了,她心里都没有忘。可嘴上却一直都没有提出来过。你不知道,我心里,我心里是什么心情。”
结婚十几年,女人一直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儿媳,好女儿,好姐姐。任何事儿,都做的完美无瑕。任何一个身份,都扮演得非常完美。
可没人知道,这些完美之下,她真正的自己又去了哪里?
分明二十岁相遇的时候,他被她的温柔知性吸引,发誓要爱护她一辈子。二十五岁结婚的时候,他沉溺于她的娇俏可人,说要让她做最幸福的新娘。
可十多年婚姻的现在,他看见的却是她越来越有为人母的温情,为人妻的善解人意,为人子的孝顺平和,可是当年那个素手调香的女孩,却再也找不到了。
第64章 舍得
所以,是他亲手,把他最爱的女孩弄丢了。丈夫捂着脸,终于控制不住的哽咽出声。
原慕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夫怎么说?”
“大夫建议是放松和适当的药物控制,可效果不是很好。您可能不清楚,精神方面的疾病,其实绝大多数都需要安静。但是家里只要有一个孩子,就根本不可能做到。”
“一个孩子的破坏力有多大?他们可爱的时候,你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他。可真混蛋起来,破坏力堪比哥斯拉。尤其是辅导作业,我陪了一周,和我儿子打了一周,他哭着要妈妈,我也气得掉了一大堆头发。”
“最后越帮越忙,我觉得我反而给她添了麻烦。这次是我母亲把儿子接走,建议我们来这边好好休息一下的。”
“前几天都挺好,可偏今天又……”丈夫很挫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妻子那头,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却慢慢的往回走了。
临走之前,她顺手临走了树边的伞。
丈夫看了一眼,情绪又有点要跟着失控。
原慕适时开口问他,“这个是……”
“是恋爱时候我送给她的。当时很流行的牌子,也算是个奢侈品了。她恋旧,一用就是很多年都没有换过。”
男人语气充满怀念,可紧接着就更加内疚。因为这把当年价值不菲的伞,却是他为了庆祝妻子调制出新的香方而送给她的。
那时候妻子说,一定会好好珍藏,要一辈子都用着它。
可现在,伞还是那把伞,他也仿佛一直在坚持着当初的誓言,可妻子,却已经在长久的家庭生活中,渐渐变得枯萎。
然而,他却到了今天,才看到她已经油尽灯枯的心灵。
“我时常想,或许让她嫁给我,就是最大的错了。”男人开口,都是遗憾。
“如果没有嫁人,她现在或许比她小师妹过得要好,要更有名气。”
“也能靠自己住上大房子,或许还能遇见更加优秀绅士的男人,不像我,会有这么重的生活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