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也不敢动一丝一毫。
在背后道人是非被当场抓包,说的还是上司的八卦与坏话,任谁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段书桐本来只是上个厕所,没想到听到了一耳朵的恶意。这恶意还是冲着一个女孩子去的,心里不免有些恼火。
虽然周灵的能力远不及他以前的助手,可这姑娘心性坚韧,肯学能干,比这些以贬低他人为乐的loser好太多了。
水流的声音打破男厕的沉寂,段书桐低着眉眼,净手后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来。
他目光从几人明明灭灭的烟头上扫过,“如果我没记错,公司有规定,研究员身上不能带有异味,烟味更不必说。”
说完不再看几人脸色,转身离开卫生间。
一人夹着烟嘴,苦着脸道:“现在怎么办?他不会要开除我们吧?”
没人能够回答他。
这里的人再有人脉再有关系,也完全无法跟空降的段少抗衡,只能听天由命。
隔壁的周灵抹抹眼泪,不禁破涕而笑。
段总监人真的很好。
她收拾好情绪,回到实验室的时候,段书桐已经穿好实验服,正认真低首研究。
周灵轻手轻脚,没打扰他,收敛心神做自己的分内工作。
直到下午五点,段书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下班,周灵虽诧异,却也没吭声,继续陪伴身后。
看着段书桐专注中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她忍不住心头一跳,难道新品今天就能研究出来了?
跟随段书桐这么多天,研究到哪个进度,周灵不说十足清楚,却也能猜个大概。
她几乎有种预感,今天,或许会有奇迹出现。
没错,如果这款新品能够研究出来,对许多女性用户来说,不啻于一场奇迹。
包括她自己。
研究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在最后关头成功的那一刻,段书桐感受到了久违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虽然这份研究于他而言只是最基本的操作,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第一笔战绩,他很高兴。
他想立刻跟人分享。
“成功了?”一道小心翼翼掺杂着不可置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段书桐瞬间收敛几分脸上的喜意,他转身看向周灵,眉目染着淡淡笑意,“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这款产品他前世做过,现在只是复制一遍过程,研发速度自然很快,而且效用已经得到过验证。
“我还要整理实验报告,你先回去吧。”段书桐不忍心一个女孩子加班太晚。
谁知周灵居然一脸期待问:“我能帮到什么忙吗?”
这是她亲历的第一个研究,她现在根本不想离开。
段书桐笑了,“当然可以。”
两人忙到晚上九点,还依旧精神奕奕。
“下周一就将报告交上去,到时候奖金少不了的。”段书桐打趣道。
周灵早就晕晕乎乎的,不管段书桐说什么她都点头。
她不在乎奖金不奖金的,能够亲自参与研究出新品,她已经很自豪很满足了。
“不过,新品还需要测试。”段书桐低叹一声。
哪怕他知道新品很好用,但不经过专业检测以及真人试验,是没法投入生产销售的。
周灵也冷静下来,她想了想,坚定道:“段总监,我想提前参与试验,你看行吗?”
她脸上雀斑丛生,这款新品最主要的功效就是淡化色斑,如果有效果,在她脸上应该会表现得很明显。
段书桐看着她没吭声。
周灵试图说服他,“总监,您看可不可以这样,产品先送检测,我同时进行试用,如果有效果,别人肯定会发现。”
她是担心段书桐第一次做出研究,但没能达到预期标准,以后被人嘲笑。
毕竟市场上标明淡化色斑的产品实在多如牛毛,她相信段书桐的能力,但这淡化还得看真人效果。
如果没有一个有力的证据,公司前期不一定会投入财力生产,与其到时候扯牛皮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将事实摆在面前。
段书桐疑惑:“你就这么相信我?如果新品不但没有淡化效果,反而让你雪上加霜,怎么办?”
周灵笑了笑,“反正我的脸已经这样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即便没有效果,也不会有什么损害。”
段书桐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虽然他足够相信自己的产品。
“好。”
离开公司后,两人分道扬镳。
段书桐心中欢喜,想找人分享喜悦,左想右想,只能找到岑宁。
在山泉县,他认识的只有席端他们三人。
他给岑宁发了一条微信:明天周六,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等他回到家,岑宁才回复消息:不好意思啊段少,明天应该没空,席总生病住院了。
刚坐上沙发准备放松身心,突然看到这条消息,段书桐微愣,瞬发过去:哪个医院?
看到岑宁的回复后,他立刻拿起门钥匙,前往医院。
第七章
到医院的时候,岑宁在病房门口等他。
刘志飞看着输液瓶,段书桐没打算进去打扰,便和岑宁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压低声音问:“怎么突然生病了?”
“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岑助理皱着眉叹气,“饮食和睡眠不规律,现在有点发烧。”
段书桐心表佩服,这么有钱还这么拼命。
“最近工作很忙?”
岑宁点点头,“新项目确实遇到不少问题,席总他……比较精益求精。”
懂了。
说实在的,段书桐跟席端算不上熟,不过同在异乡,难免在心底会亲近些。
换成翟俊躺在医院,他不见得会来探望。
“你们席总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段书桐笑了笑,“正好明天周六我没什么事,做点清淡的送过来。”
反正席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他在这待着也没意思,还不如明天再来探望。
岑宁面露感激之色,“席总没什么忌口,段少看着做就行。”
他确实不忍心让席端吃医院食堂和周边摊,段书桐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段书桐点点头,站在病房外看向席端。
面色苍白的男人静静躺在病床上,骨节分明的左手搭在被子外,上面插着输液针管,与平日里气场强大的席总形成鲜明对比,稍显几分脆弱。
他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才和岑宁告别离开。
回去的路上,段书桐仔细回忆原著里对男三的描述。
在席端十几岁的时候,他的兄长,也就是当时的席家掌权者空难去世,席老爷子惊痛之下,一病不起,侄儿也才几岁,在大厦将倾之际,席端毅然撑起整个席氏,一直到现在。
这其中有多少艰辛,别人或许不知道,段书桐却感同身受。
席端的经历让他想到自己的曾经。
在遍布荆棘的路上,纵使鲜血淋漓,也要掘出一道生机。
想到如今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段书桐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比起天之骄子厉骁,席端的路走得太过艰难。
第二天一早,段书桐拎着保温桶来医院探望。
刚走进病房,就跟席端的眼神对上。
“身体好些了吗?”他笑着走过去,将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打开,“给你煮了粥,没胃口也要吃。”
席端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的眉眼带着几分笑意,“多谢。”
“你要真谢我,那就听我的,先不要管工作的事。”段书桐说着,将他的文件抽走。
席端“嗯”了一声,接过段书桐递过来的碗,热气腾腾的粥飘着几分菜香,里面的菜心熬得烂熟,入口即化。
“岑哥和刘哥呢?”段书桐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像是在家里一样自在。
席端看得有趣,边吃边道:“他们陪了一夜,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所以你笃定我会来?”段书桐笑着调侃,“先说好,我可没时间陪床。”
“你昨晚说会送餐,我盛情难却。”席端感受着粥的温热和鲜香,心情颇为愉悦。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以前的隔阂似乎一下子就冲散了。
等席端喝完粥,段书桐才毫不留情数落他,“工作再忙,也得注意身体。等老了落下病根,够你受的。”
因为惺惺相惜,段书桐不再将他看作长辈,毕竟他前世死的时候,年龄比席端还大几岁。
席端不由愣了下。
从他掌管席氏之后,再也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关心自己了。在别人眼中,他如同机器人一样永远不知道疲累。
眼前的青年,明明顶着一张稍显青涩的脸,却表现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暮气。
很矛盾,却不让人反感。
不是那种小孩故意装成大人的模样,而是真切的、发自内心的关怀。
席端到底不是真的冷漠,先前表现出来的不近人情,不过是他身为席氏总裁该戴的面具罢了,遇到真心想要相交的人,面具自然而然会消失。
他自认有识人之明,如今的段书桐,是可以结交的对象。
“说得对,”席端颔首表示赞成,然后转移话题,“你的研发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段书桐就笑了,“已经送检,等相关程序通过,就可上市。等你出院,我请你吃大餐。”
他眉眼弯弯,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席端心中惊讶,同时也为他高兴,“恭喜。”
段书桐还要说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地址是燕市。
犹豫接通。
“段书桐,你拉黑我!”电话那头,男人的低吼声如魔音贯耳。
他忍不住将手机拿远了点儿。
“你谁?”他是真不记得这声音属于哪位。
对面的呼吸逐渐粗重,饱含怒意的斥责在病房回响,“段书桐,别给我装!若薇辞职了,你满意了?”
什么若薇什么辞职?原谅他在实验室待大半个月与世隔绝了。
趁着段书桐愣神的几秒,厉骁无能狂怒,骂了段书桐好几声,非常炸耳朵。
席端听得眉头直皱,见青年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反应,他便冷着声音道:“厉骁,裴若薇怎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跟书桐没有关系,你再胡搅蛮缠,我想我有必要请教厉董,他是怎么教子的。”
怒斥声戛然而止,厉骁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席端?你们怎么会在一起?我知道了,是你俩联手做的好戏对不对?”
段书桐:“……”跟制杖没什么好说的。
果断挂掉,号码拉黑。
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席端不禁失笑。
倒是段书桐奇奇怪怪瞅他,磨蹭半晌才道:“厉骁这性格,跟裴小姐不合适。现在裴小姐已经做出选择,我觉得吧,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席端:???
他差点没维持住表情,垂眸淡淡道:“我太忙,没时间处理感情之事,所以决定放下,向你看齐。”
段书桐:“啊?”
这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是穿过来的,当然对裴若薇没有感情,可席端不一样啊,这可是为了女主终生不婚的男三啊!
这么轻易就能说放下?
他连忙摆摆手,“我俩不一样。我创业初期,没资格谈恋爱,你事业有成,该谈恋爱了。至于工作太忙,正好裴小姐也很有事业心,你们还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在他看来,席端英俊非凡,能力出众,事业有成,又有责任心,配裴若薇绰绰有余。
现在裴若薇又和厉骁分了,不正是好时机吗?席端到底在想什么?
席端同样觉得段书桐的态度很奇怪,之前还因为裴若薇要死要活的,现在怎么如此风轻云淡?
爱情这么不保值的吗?
两人相互对视,眼睛里都藏着大大的问号,不过都明智地选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至于被拉黑的厉骁,现在如何怒气冲天,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离春秋堂不远的一座小区内。
何珍挎着菜篮子往家走,路上碰到同小区的女人,都会停下来寒暄几句。
她面容和善,很少与人脸红,在小区里人缘不错,但人缘再不错,也会有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
这不,刚走到电梯口,就跟死对头碰上了。
四十多岁的女人,烫着细卷,穿着花裙子,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玫红丝巾,脸上化着妆,打扮得花里胡哨。
何珍没吭声,目光看着脚尖,眼不见为净。
“哎呦,又去买菜啦?”对方忽然扭过头来,涂着口红的嘴巴夸张得不得了。
何珍板着一张脸,哼一声算作应答,她都知道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懒得搭理。
电梯门开了,她率先走进去。
“我说你们家灵灵都二十五了吧?谈对象没?”
何珍:“……”不就攀上了一门好女婿吗?飘什么飘。
“看这样子也没对象,要不要我帮忙介绍介绍?不过灵灵学历虽不错,可人长得不够精神,怕是不好找……”
何珍:“你闭嘴!”天天在外头说灵灵坏话,她恨不得撕烂那张嘴!
“我实话实说,你生什么气?”女人白她一眼,“要不是邻居二十多年,谁愿意帮忙找对象?不识好人心!”
电梯到了,何珍看都不看她一眼,兀自走出去。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话着实戳到了她的痛处。在她眼里,她家灵灵是哪儿哪儿都好,可那张脸确实不讨人喜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