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帮你。”
声音嘶哑。
贺裴定了极速送药,因为Omega发情大多来得突然,为了尽可能减少意外的发生,政府投放了无数个紧急送药网点,不管在哪里,不管是几点,都能在半小时之内将抑制剂送上门。
他从衣帽间拿出一套新的睡衣,替夏思乔擦了擦汗,轻声问道:“可以自己换掉吗?你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很难受。”
夏思乔半撑着身体点了点头。
“好,换不了就叫我。”他舔了舔同样发干的嘴唇,背过身去。
夏思乔感觉空气**息素的味道好像更加蓬勃而危险,但是眼下他无暇顾忌。跌跌撞撞解下衣扣换好了衣服,干燥松软的棉质贴在皮肤上,夏思乔发出了满足地喟叹。
“我换好了。”
贺裴转过身来的时候眸色更加深沉了,喜欢的Omega正在发情期,在自己的房间穿着的大了半号的自己的睡衣,眼尾通红地向自己看来,一时间贺裴比较不出他和夏思乔究竟谁更受折磨。
他本应该觉得窃喜和侥幸,他喜欢的Omega在他面前,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发情期,他长大了。
可是他那么倔强,那么骄傲,明明被折磨得汗如雨下,却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不再让自己多溢出半点声音。
贺裴把他抱到了另一边的床上,掖好被角,抬起左手送到夏思乔嘴边,低声轻哄:“咬我。”
“别咬自己。”
房间里充斥着两种信息素的味道,碰撞着胶着着,贺裴眸光深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嘴上却一遍一遍地哑声安抚。
“马上就好了。”
“再忍一忍,乔乔。”
…
夏思乔在看到抑制剂的时候神色明显放松了很多,他露着大半的白晰肩膀,呼吸的节奏很乱,像小猫一样乖巧地配合着伸出了手臂,淡蓝色的液体慢慢注入静脉,潮红的小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贺裴始终垂着眼一语不发。
抑制剂药效发挥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夏思乔能够感觉到骨缝里隐秘的酥痒感好像一点点在消退,酸软的四肢也渐渐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他不是这个世界本土的人,并没有亲身耳濡目染这些事情;也没有家人告诉他发情热的汹涌不是他能对抗的了的,没有人替他贴身准备好抑制剂。
直到刚才夏思乔恍然失措间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Omega意味着什么。
那是本能的渴望和臣服。
贺裴给他递来一杯温水和热毛巾,夏思乔接过胡乱地擦了擦脸,端着水杯虽然小口抿着却也一口气将一杯水喝得精光,他抹了抹嘴唇,等待身体的平复。
房间里静默无声,只有残余的信息素昭示着心情并不平静的两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夏思乔勉强地掀起唇角:“又麻烦了你一次。”
“还好遇到的是你。”夏思乔有点后怕,刚才情况太过紧急危险。
贺裴很低的“嗯”了一声。
“你真是个好人。”夏思乔睁着水汪汪红通通的眼睛,认真的说。
被喜欢的Omega在这种情况下郑重其事地发了好人卡,贺裴一时间有点失笑。
“你先休息一下,我等会儿再给你端杯水。”贺裴始终垂着眼,浓长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
“谢谢。”
贺裴走出去以后夏思乔就无力地陷在松软的被褥间,他扯过被子盖住头顶,阻隔贴已经失效了,他能够清楚地闻到贺裴的信息素,红茶和干雪松交织的味道,他深吸了一口气,挺好闻的。
好像能够感觉到抑制剂一点点地吞噬身体的酥痒,身体渐渐恢复,夏思乔眉目展开了点,紧绷的细腰放松了一些。
却又猛然绷紧!
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他恍然间想起来医生说过的话。
“你分化的太晚了,腺体发育的不好,前几次发情期时间不好确定,抑制剂不一定能全压下来,我建议你找个信赖的人,做好给你临时标记的准备。当然,你要是能忍,扛一扛也能过去。”
夏思乔烦乱地捶了捶床。
贺裴用冰凉的水冲了很久的脸才走出浴室,在茶水间的时候忽然又感到熟悉的信息素,他加快脚步走过去。
“怎么回事?”
“我没事。”这次的反应比刚才要轻一点,他神志还算清晰,不想再让贺裴看到自己那副样子,他紧紧拽着被子将自己埋住。
“我送你去医院吧。”贺裴皱着眉头说。
“我这样怎么去!”
难受又烦躁,他有点小孩脾气上来了,迁怒到贺裴身上:“你出去行不行!”
委屈地带着点鼻音。
贺裴抿着嘴唇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过后拿起手机走出门去拨通了一个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
“要是绑架的自己把账户发我手机上,天亮以后我会给你打钱的,能让我儿子全乎的给贺家传宗接代就行。”电话里刘妍晚声音含混不清。
“妈,让贺童的Omega医生带着抑制剂和检查仪器来我这里。”
贺裴的妹妹有私人医生,价格不菲,好处就是随叫随到。
“嗯,等着…”
“什么!Omega医生!抑制剂!”
“你发情了?!啊不是,你那里有Omega发情了?”
“这种时候你还要抑制剂,你还是老贺家的Alpha吗?”
贺裴隔着门口半开的空隙看着床上的鼓包,催促地说:“快点,很急。”
挂完电话他无声地走了进去,靠在墙边没说话。
被子里的人很不安分,时不时掀开一个小口透气,漫出浓浓的信息素,贺裴就这么看了他半天,直到门铃响起。
刘妍晚精神奕奕地带着满脸疲色的私人医生站在门外,贺裴直接领着人走了进去,刘妍晚已经被终身标记过,这些信息素对她的影响很小。
医生回过头对贺裴说:“您先出去等着吧,您在的话信息素对他有影响。”
贺裴又看了夏思乔一眼才走了出去。
刘妍晚坐在客厅低声埋汰了他一句:“我当初生孩子你爸都没这样。”
被子被掀开的瞬间夏思乔本来想挥着酸软的拳打过去,冷不防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夏思乔勉力配合着回答医生的问题,抽血检查,医生给了他一种含片,吃完身体的反应虽然不会消退,但是他能暂时睡过去麻痹自己。
夏思乔紧蹙着眉沉睡过去。
贺裴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刘妍晚使劲“哼”一声,到底没再说别的。
夜色渐薄,天色微熹,方远跟周岩打着呵欠走出房门,冷不防被客厅里的阵势吓了一跳。
方远见过贺裴的母亲,使劲揉了把脸以后乖乖鞠了个躬:“阿姨好!”
周岩跟着向刘妍晚问好,然后一脸不明白的看着贺裴。
医生从房间走出来,反关上门,脸色有点沉重。
“怎么回事?”贺裴问。
“他腺体分化的不好,抑制剂只能缓冲一部分发情热的反应,剩下的…”医生摇了摇头。
方远和周岩瞪大了眼睛对视一眼,互相用眼神交流从这句话里体会出来的意思。
“小夏…发情了?”方远磕磕巴巴地问。
“抑制剂不管用?”周岩皱了皱眉。
夏思乔一定不想这种狼狈的事情被别人知道,明明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瞒过他们,贺裴还是欲盖弥彰地不愿开口。
刘妍晚叹了口气点点头,问:“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一边把检查数据导入到笔记本电脑做分析一边说:“临时标记可以管用。”
她说完室内沉默了一瞬,临时标记对Alpha和Omega双方的影响都很大。标记过后Alpha会下意识的把Omega归为自己猎物,对他有浓浓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而Omega也会不自觉的依赖自己的Alpha。
方远颤颤巍巍地,试探着开口打破了沉默:“都是兄弟,要不我牺牲一下给小夏一口吧?”
周岩跟着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也愿意!”
方远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眼贺裴,见贺裴正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看,方远连忙伸出双手冲着贺裴:“贺哥!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们俩在,一定不用你牺牲自己!”
刘妍晚看着这个活宝忽然有点同情自己儿子。
医生摇了摇头:“要是临时标记能解决也好啊,患者强烈反对,要求自己扛过去。”
方远喃喃道:“不愧是我小夏,真是最A的O!”
虽然私心里想趁着天时地利成全自己儿子,但是她更多的是尊重夏思乔的想法。Alpha并不完全理解发情热的痛苦,刘妍晚有点担心地朝房间里看了看。
半晌,贺裴沙哑地开口:“如果抽出Alpha的信息素,离心以后再注入呢?”
一屋子人齐齐惊愕地看着贺裴。
离心注入是治疗Omega应激症的最新方法,贺童就在接受这种治疗,这种方法过滤掉了Alpha信息素里的个人特征,就像把一杯果汁不断蒸馏提纯,最后得到一杯万能的清水,对Omega是完全没有不良影响的。
缺点就是昂贵,因为对Alpha来说信息素是最重要的东西,而这种方法一次要提取大量信息素,对Alpha会有很严重的不良反应,很少有Alpha愿意用这种方式献出自己的信息素。
医生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这是个办法,可行。”
贺裴抬手摸了摸脖颈的腺体,毫不迟疑地说:“那抽我的吧。”
方远和周岩齐齐看他。
“现在就抽。”
医生有点迟疑:“那患者?”
贺裴摇了摇头:“不用告诉他。”
刘妍晚看向贺裴的目光心疼又欣慰,不愧是他儿子!
方远魂不守舍地把脑袋埋在周岩肩膀里,瓮声瓮气地说:“感天动地兄弟情,我想哭。”
周岩终于有点迟疑,不动声色地看了贺裴一眼又一眼,直到贺裴淡淡地掀起眼皮跟他对视,周岩才紧拧着眉头移开目光。
抽取信息素的针管很粗,针头反射着冷光,方远光是看着就打了个哆嗦,一边哆嗦一边念:“Alpha被强行抽取信息素,根据量的大小不良反应可能会有虚弱乏力、头晕恶心、脸色苍白、怕冷和注意力不集中等症状,严重的会昏迷不醒,具体反应要结合Alpha的身体素质分析。”
方远咬了咬牙:“要不我也抽点吧,帮贺哥分担点。”
医生笑了:“你当这是凑份子呢你一点我一点,本来离心就复杂,再加上另一种信息素,出了问题怎么办?”
方远当即讪讪的,看着粗大的针头往贺裴脖子里扎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比刘妍晚这个亲妈还合格。
贺裴始终没有说话,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因为紧握着的拳而受力爆起,面上除了越来越白的唇色,看不出任何异常。
抽了大概二十毫升医生才收了手,刘妍晚赶紧走到他的身边,递给贺裴一瓶营养液。
“你去休息吧,刚抽完反应最大。”
贺裴点了点头,拒绝了刘妍晚的搀扶,走向被踹坏门的夏思乔的那间房间,掩上房门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贺裴平躺在床上,眼前越来越白,随即失去意识。
第41章
夏思乔醒来就被一双乌漆麻黑的大眼珠子瞪着, 刚刚挺过了发情热的他活活又被吓了一跳。
方远惊喜地站起来,抹了把薛定谔的眼泪, 破了音地大喊:“小夏你终于醒了!”
他脸上雀跃的欣慰和感动让夏思乔险些以为自己一觉睡成了植物人, 昏迷好几年的那种。
床头柜上摆着粉白相间的花束, 空气中漂浮着好闻的花香,已经没有他信息素的味道,夏思乔抬手摸了摸后颈,新的阻隔贴妥帖地粘在后颈上。
身上那种诡异的潮热感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酸痛和疲乏。
“你怎么没去学校?”夏思乔坐起来缓了缓精神, 哑着嗓子,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没两下就给搓得通红。
方远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你瞅瞅现在都几点了, 我都放学了。”
夏思乔这一觉睡得彻底颠倒了时间,有点发懵地抬头, 挂钟的时针指在十九点。
他站起来往窗户边儿走去, 华灯初上,夜色和浮光交织浸染着窗外的景色。
方远还站在边儿上在那絮絮叨叨:“周岩因为王小娘们儿的事儿今天在政教处掰扯了一天, 要不是有录像一字眉说什么不相信他是个受害者。”
“我早上走的时候你就在睡觉,没想到我回来了你还没起。”
“不过你跟贺哥比起来算好的了, 你没瞅见贺哥, 跟让狐狸精采了半个月阳似的。”
方远说完的一瞬间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不过夏思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并没有注意到。
贺裴怎么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 除了那种诡异的酸软酥麻让他记忆犹新, 其他有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了。大概地捡拾起一些碎片儿状的回忆,也都是丢人丢到姥姥家的。
不堪回想。
他恍惚记得好像是贺裴把他从浴室里抱了出来。
夏思乔面无表情地想。
第二次了,公主抱。
公主抱也是人情,夏思乔叹了口气问方远:“贺裴怎么了?”
“他啊…冠心病!”方远回忆了一下串好的口供,笃定地说。
夏思乔差点儿没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