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誉点点头表示赞同。
楚宴回完邮件,低下头系好安全带,而后抬眼淡淡道:“不过这段时间我自己的确分身乏术,至于高总那边,你继续跟下去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林誉几乎是立刻就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乔总,这怎么可以?”
楚宴看他这样,笑了笑:“怎么不可以,这个项目你不是一直都在负责吗,我相信你会比他好很多。”
林誉嘴唇动了动,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楚宴,一时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
第二天股东大会召开,方董不光想借着这个机 会把西南地区的项目揽在手极,还提出要重新选举董事会的成员,而他这个举动的意图基本就是旨在削弱乔越在董事会的控制权,想趁这段时间他自顾不暇,一把将他拉下台了。
当天开完会,楚宴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撞上了等在门口的林誉。
林誉似乎是跑过来的,气都没喘匀:“乔总,你办公室……”
楚宴等了一会儿,仍然没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地皱了眉,直接绕过他朝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办公室的门半大开着,楚宴刚踏进,就感觉到迎面一股劲风袭来,他还来不及看清,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狠狠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唔——”
沈慕川欺身压上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声音低哑又满怀恶意地笑道,语气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别出声,除非哥哥你想让外面的人都听到。”
楚宴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地往下扯,他原本以为要费很大劲,可没想到对方只轻易地就松了手。
喘息了片刻后,楚宴抬眼冷冷地看向沈慕川:“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慕川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伸手替他整理了刚才因为挣扎而凌乱的头发,表情和语气还显得有点儿无辜:“干什么,当然是想哥哥了,过来看看哥哥啊……”
楚宴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低下头咳了咳,声音似乎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话你说了自己信吗?”
说完这句话,楚宴直接将他推开,绕过他走到桌边,弯下身将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
沈慕川靠在门边,目光落在他因为俯下身而显得格外的的脊背和腰线上,那真是一条很优美的曲线。
他这样想到,然后就站直了身体,走到了办公桌对面的那张真皮沙发上坐下。
楚宴将文件放到桌上,一转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慕川,对方正用一种好整以暇的目光看着自己,姿态十分随意散漫。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林誉进来后看到这和谐的一幕时,都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刚才里面的动静大到他还以为里面的两个人几乎一见面就打了起来,正考虑要不要下去叫保安呢。
“沈总。”林誉将咖啡放到沈慕川面前的茶几上。
沈慕川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称赞道:“手艺不错。”
他这句话虽然是在夸奖,可语气听起来却怎么听怎么冷怎么阴阳怪气。
林誉一时怔了一下。
楚宴见状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办公室里又重新只剩下两个人,空气都仿佛都快要因为这份寂静停止流动了一般。
沈慕川似乎真的在认真喝起了咖啡,不过视线却在他的办公室扫视了一圈。
心底却忍不住浮上嘲弄,也多亏了他愿意在自己面前伪装了那么多年,处心积虑,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切啊。
楚宴从桌子上找出一份文件,站起来走到沙发边,弯下身将他放到沈慕川的面前。
在他的目光中,楚宴缓缓开口道:“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转让,包括我名下的动产不动产以及个人账户明细,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和疑问,可以直接咨询我的律师。”
沈慕川将文件翻了翻,笑道:“这不像是哥哥你的作风啊,怎么,在拘留所才呆了几天就怕了?”
楚宴不置可否,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道:“怎么,我怕有什么不对吗?”
“对,怎么不对呢?”沈慕川合上文件,笑道:“只不过我刚才就说了,今天来单纯只是想看看哥哥你而已,至于这些东西。”
“我觉得还是等开庭,直接让法院来判决吧……”
仅仅是这样怎么足够呢,如果自己没有绝对的胜算,他恐怕也不会这样做吧,毕竟在他心里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现在这样,不过也只是在害怕罢了。
害怕……沈慕川忽然觉得讽刺,这样一个坏事做尽,残酷到近乎残忍的人,居然真的会害怕?
他这意思就是不打算撤诉了,楚宴沉默了半晌,似乎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
沈慕川将文件丢到茶几上,看着楚宴,眼中的笑意没有一丝温度:“哥哥,等会儿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毕竟我们可是有整整五年没见面了……”
他的语气其实极其讽刺,可不知道楚宴究竟是没听出来还是怎么样,出乎意料的,他的脸色居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恼怒,只是神色显得十分复杂。
第59章
吃饭的地方在附近的酒店的顶楼的餐厅, 因为是晚上, 且这间餐厅环境好, 菜品又不错,所以向来人都比较多,基本都要提前预约。
三百六十度的全景落地玻璃窗,餐厅里灯光昏暗,能以各种角度看到窗外的夜景, 灯光闪烁霓虹溢彩,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点点璀璨的星光之下。
微风拂过,空气中似乎都带着浅淡不易察觉的植物清香。
吃的是中餐,除了几道大菜之外还有一盅用料很足的汤,侍应生一揭开盖子,浓郁的香气就马上弥散开来。
沈慕川戴了次性手套,将剥好的蟹肉放在楚宴面前的盘子里, 唇角微翘, 道:“这里的醉蟹味道很不错, 哥哥你尝一尝。”
他脸上笑眯眯的, 完完全全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就好像不是他处心积虑想送自己进监狱一样。
楚宴看着他, 拿起桌上的筷子,低下头尝了一口, 酱汁味道饱满, 蟹肉鲜美多汁, 味道的确很不错。
等他吃完抬起眼, 发现沈慕川仍然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里面似乎还有一点儿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背后是无尽的黑暗,在这样的安静相处下,气氛居然显得还算不错。
楚宴眉头微动,指节蜷了蜷,过了片刻才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其实你想做的,我都已经很清楚了。”
沈慕川挑了挑眉,笑了笑,声音没有似乎起伏地道:“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宴将筷子放下,手肘撑在桌子上,不动声色地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你说的对,沈氏本来就是你的……现在你要拿回去自然也理所应当……”
“哥哥真的是这么想的?”沈慕川说话时,脸上喜怒难辨,“还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法子来骗我,毕竟以前,哥哥你可是没有少骗过我啊。”
他的骗术好到了,从小到大自己甚至以为,在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即使是自己的父母,恐怕都比不上。
他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仿佛不论自己做了什么,他都只是无奈一笑,然后全都原谅。
朝夕相处将近有二十多年,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人了,可没想到的是,这些统统都只是用来欺骗他的伪装。
而且最可笑的是,他如果能做到这样欺骗自己一辈子的话,说不定沈氏迟早也都会是他的,他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啊,可是他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是彻底等不及了吗?或者是已经忍受够了呢?是忍受够了自己吗?
呵——
“如果……”楚宴微微闭了眼,竭力忍住那阵头晕,声音沙哑地道,“如果你疑心我骗你的话,律师可以由你找,我没有什么意见的。”
沈慕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眉毛紧拧。
“如果这样还是不能令你满意……你仍然想要起诉我的话,我也全都接受。”
他说这句话时神态显得平静无比,似乎真的对自己做的这些全然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坦然又冷淡。
沈慕川眼神渐渐沉下去,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来,他冷冷一笑:“你故意这样说,是不是以为我心里对你仍然放不下,还是觉得我仍然会像条傻狗一样对你言听计从?”
等听到他这句话,楚宴轻轻皱了眉,但却没有说些什么。
察觉到了自己轻而易举就被挑起的怒火,而自己刚才说的话更是掉价傻逼到不行,沈慕川握了握拳,脸色极快地沉了下去,显得极其难看,他看着楚宴,却发现对方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知为何,极强的恼怒瞬间冲上了脑髓,随即窜向了各路的神经末梢。
他冷笑一声:“不过既然哥哥你都这样说了,我又怎么能不成全你呢?”
说完他豁然站起身——
却因为动作太大,起身时猝然撞上了餐桌的边缘,只听吱嘎一声,餐桌被撞得幅度不小地歪了一下。
而楚宴面前装着汤的瓷碗就被这力道撞的碗身倾斜了一下,冒着热气的汤汁瞬间飞溅出来。
沈慕川下意识地稳住餐桌,一抬头却看见坐在他对面的人,一只手撑在餐桌上似乎摸索着要去抽纸巾,而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眼睛。
沈慕川脸色一变,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这应该是汤汁溅到眼睛里了……立刻大步走过去,用力将他按在眼睛上的手给扒了下来。
只见在他眼角周围,的确有被汤汁溅到而烫到的红印,在周围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极其明显。
或许是因为这样什么都不看见,又被自己强迫 着不能去揉眼睛,他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格外无辜,一只手居然还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袖子。
而这短短几秒,他薄薄的眼皮就被揉得通红,因为生理刺激的原因,泪水不断地往下滚落,眼睫轻轻颤动着,似乎想要竭力睁开眼睛,可反反复复却始终没能成功。
沈慕川一时也没有甩开,而且身体完完全全地僵住了。
侍应生察觉到这边的情况,立刻小跑着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然而这情况很明显了,侍应生立马道:“啊——那这位先生跟我们去一趟洗手间吧,我们餐厅准备有眼药水,我马上去拿。”
沈慕川扶他进了卫生间,看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整个人都站在了一片冷淡的灯光下。
目光从他流畅优美的脊背线条流连而下,因为俯下身的原因,质地精良的西装裤下包裹的两条腿显得格外地笔直修长,一时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想的竟然一直都是他刚才拽着自己袖子,眼皮通红,眼泪不停顺着脸颊滚落的样子。
实在是……实在是……
沈慕川强迫自己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甩出脑海,随即又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些嘲讽究竟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其他什么。
……
第二天起来,楚宴一到卫生间看镜子,发现眼睛果然肿得很厉害,根本就不能出门,他拿冰块敷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看起来好一点。
早餐的时候他找的律师给他发了邮件,内容是他打这个案子的方案和胜算以及即使条件最坏情况下,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大利益。
当然他的最优提议还是劝自己和沈慕川庭下和解。
[宿主大人,您快积极一点工作吧,不然就要去坐牢了!]
楚宴喝了一口牛奶,按灭手机屏幕:[坐牢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警察们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等三年之后出来,他也差不多就该放下了。]
而且,他之前扮演炮灰的时候又不是没坐过。
[呜呜呜,不要啊,宿主大人!我不想看你坐牢!]
楚宴笑笑,将盘子里的最后一片面包吃完,然后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律师回了条信息。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开庭那天天气还算不错,不过路上却是有点儿堵车,车辆像缓慢移动的蚂蚁一样堵在高速路上,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
沈慕川在法院等到快开庭,才看到楚宴一身正装地过来了。
今天的温度其实不低,不过他身上的西装仍然穿得严严实实,神情显得有些憔悴。
沈慕川视线在瞥见他苍白的脸色时,一时不由地微微愣了一下。
在休息室等了一会儿,便被工作人员告知可以开庭了。
像这样的财产纠纷案件并不少见,等开庭前的环节过完,审判长便宣布直接开庭。
听了原告律师的陈述后,法官就开始让他上呈资料了。
法官将资料仔细地看了一遍,转头问楚宴:“对于原告的指控,被告有什么想说的?”
楚宴抬起眼,看着法官缓缓道:“遗嘱的确是我伪造,不过欺诈财产这一点,我不承认。”
律师当庭将资料呈上:“我的当事人在众诚公司所持的百分之五十五股份,这五年来,每年的分红全都存入了沈慕川先生名下的存折里,这是银行账户与公司财务的比对。”
沈慕川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呼吸都停滞了,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楚宴。
一时脑袋甚至有片刻的空白。
法官看过资料,点了点头:“那伪造遗嘱这一点,你的确不否认?”
楚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声音清晰地道:“是。”
这是直接放弃申辩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