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渊呈心中不快,脸上便带了几分,情绪的失控令他前所未有的烦躁。
斯文俊秀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气势吓人。
殷泉呆了呆,大脑一片空白。
“你……什么意思?”
是要分手吗?
他这样想,便直接问了。
清澈的双眼复杂的看着阚渊呈。
阚渊呈很难形容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难过、不可置信、还有早知结果的尘埃落定,更深层的情绪,阚渊呈辨不出来。
或者说,他看见了,却不敢信。
那是失望和怀疑……
他以为殷泉会哭,至少这短短的两次见面以及小说中的种种铺垫都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出生优渥、家庭幸福、没有经历过风雨,被幸福浸润着的小少爷,小王子,他阳光温暖的同时也更加纤细脆弱。
人生中唯一的不顺恐怕就是对感情的求而不得。
但他没有。
他眼底最多的情绪竟然是怀疑。
短短一瞬,立刻转变成了伤心欲绝,阚渊呈心中觉得古怪。但他不想节外生枝,强逼自己忽略这点违和之处,拼命暗示自己,殷泉的内心戏与他无关。
为了绝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便无下限的贬低“原主”,说道:“离上次见面,已有两个星期。”
“我对你不够好。”
“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病了伤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出身富豪之家,而我是个穷鬼,你喜欢的名家画作,游艇名表,给我十年,也未必有钱买。”
“你是殷商集团董事长的独子。交往尽是名流,出入豪车接送,非私人高定不穿,跟我恋爱,简直是从云端坠落泥潭,生活质量被迫降低,全身上下最贵的——只有腕间的手表。”
……
阚渊呈自顾自地说了许多。
全是照着记忆中的情节说的。
越说越顺畅,每说一句,他心中的包袱就轻一点。
似乎真是为了殷泉好。
直到要说的话都说完,猛地发现对方竟一声不吭。
氤氲复杂的眼神再次恢复了澄澈。
不仅没生气,脸上重新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你说完了?”
阚渊呈:“……嗯。”
殷泉:“你怕我过得不好,被圈子的人笑话?”
阚渊呈沉默了一会,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殷泉:“因为知道晚了,所以心里不好受?”
阚渊呈:“算是吧。”
他确实亏欠了他。
殷泉:“你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要跟我分手?”
阚渊呈皱眉,勾了一下唇角,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嗤了一下,没说话。
他会不自信?
笑话。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赶忙收敛表情,佯装为难的点了点头。
就听殷泉笑得温和,“没关系啊,我相信你!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医生。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呢,他们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不是吗?”
“还是说,你变心,喜欢上别人了?”
最后一句,软软轻轻的,阚渊呈却从中听出了些许凉意。
阚渊呈眸色暗了暗,说道:“当然没有。”
吊着一个,再出轨另一个这么LOW的事。
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殷泉耸肩,眼睛眨巴了两下,认真道:“除了你喜欢上别人,我们没有理由分手。”
阚渊呈语塞。
殷泉拍着他的肩膀,眼睛里闪着崇拜向往的星星。
“一日不过三餐,夜眠不过七尺。我相信你会成功,一定能实现你的梦想,我也会为我们的未来努力的!如果因为我是殷家人让你有压力的话,那……从今天开始,我也不花家里的钱。你放心,我有工作,不会增加你的负担,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他说得虔诚,眼中充满了爱意。
阳光洒在软软的黑色自然卷上,蔓延而下,整个人被金色笼罩着,光晕照得阚渊呈恍惚起来。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这样暖心窝子的话!
阚家是几百年的中医世家,祖上是宫里的御医,到了现在,他的爷爷、父亲依然为国家重要的领导人们看病。
阚家人有天赋的后辈自然要走祖祖辈辈都奉行的路,延续阚家的荣耀。
跟普通的医学生相比,阚家人走医途,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他们有着几百年的传承。
天赋缺缺的便从商,做的还是跟自家相关的生意,药店医美。
阚渊呈有天赋,但他叛逆,并不服从家里的安排。
他的事业路,并不顺畅,也不被看好。
最开始的那两年,阚家老老少少,都当他是堕落的败家子,总有一天会败光他母亲留下的遗产。
这些人没少奚落他。
从来没有人这样认真坚定的对他说,相信他可以!
阚渊呈心里泛起波澜,但立刻被压了下去。
他迁怒地腹诽殷泉,这样的脾气,难怪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也实在太天真了些。
他都表现得这样明显了,可以说,“渣”特质毫不掩饰,但殷泉就像得了白内障一样视而不见,反倒乐呵呵的畅想未来。
殷家居然养出了这样的傻子!
名副其实的“傻白甜”。
一时间,阚渊呈表情感慨,十分同情殷文韬,同情之余,又有那么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他想,若殷泉是他阚家后辈,他一定把人吊起来打,再关半个月小黑屋。
傻白甜加恋爱脑,作为殷商集团的继承人,太致命了。
想到这儿,阚渊呈心里别扭。
殷商集团关他什么事,他气愤个屁。
舒展的眉毛又拧紧了。
殷泉察言观色,见他表情越来越凝重,话中的欢快也跟着沉淀下来:“你不信?”
阚渊呈看着他半晌。
无奈地叹了口气:“信,我只是在考虑以后该怎么……哎,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殷泉笑靥如花,快活地点了点头。
阚渊呈:╮(╯▽╰)╭行吧,他认了。
******
阚渊呈离开后。
殷泉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双手合拢,左手搭在右手手指,一根根掰着,百无聊赖地变幻着手势,陷入深思。
到了用餐时间,陈妈没有来。
来的是吴管家。
“陈妈呢?”他住院这么多天,到医院照看他的工作一向是陈妈在做。
吴管家将餐点布到殷泉面前,笑呵呵地说道:“陈妈崴脚了,少爷,这大枣骨头汤熬了半天,你一定要喝,这样腿伤才好得快。”
殷泉“唔”了一声,想到什么,又道:“一会把我的手机拿来,我要联系徐嘉。”
吴管家布菜的动作一顿,为难道:“少爷要吩咐徐嘉什么吗?先生不让你……”
殷泉扶额,缄默了一瞬说道:“……那你让徐嘉到病房来。”
吴管家应了。
徐嘉是保镖。
从中东战场退下来的雇佣兵。
这样的保镖,殷家雇佣了四个。
徐嘉身高将近1米9,三十来岁,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上去憨厚老实,只一身偾张的肌肉告诉大家他不好惹。
听完殷泉的要求,得知他要查的对象是少爷的男朋友,他表情未变,只问了一句:“少爷想查到什么地步?”
殷泉低头。
片刻后,眸中的犹豫已经变成了坚定。
“最近一个月,他身边发生的一切……尤其是6月14号,他跟我见面前发生了什么,我都要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阚渣嫌弃脸:傻白甜+恋爱脑,啧~~~
圈圈:呵呵,谁傻谁知道~~
第10章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稍稍带着燥意的风顺着窗缝吹进来。
夏天来了。
殷泉看着手上的资料,百思不得其解。
一切并没有不对劲。
阚渊呈的生活很有规律,医院、家里两点一线。
6月14日那天也一样。
下班后去了一趟花店,但不知道为什么,空着手出来了。
接着跟几个朋友到酒吧坐了会,醉醺醺地被同行人送到了附近的酒店,而后便是他的朋友打电话给自己……
似乎,没有任何令他改变的契机。
殷泉支着下巴。
琥珀色的猫儿眼微眯着,长长的睫羽挡住了眼中的困惑。
纤细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敲在纸面上。
徐嘉恭敬的立在一旁,突然听殷泉问道:“没有遗漏?”
徐嘉愣了一秒,摇头。
“阚先生的时间观念很强,什么时间该出现在哪里极有规律,除了14号罕见地去了酒吧,其他时候并没有到别的地方停留。但我详细查过,酒吧里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跟他接触的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异常。”
说到这儿,徐嘉突然有点好奇这位小少爷的目的。
在他看来,阚渊呈实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身上没有任何值得挖掘的信息。
殷泉点了点头。
清亮的双眼平静地看着他。
淡淡说道:“我让你查他的事,谁也不能告诉。我爸爸也不行。”
徐嘉面色不变:“少爷放心。”
他虽然是殷董雇佣的人,但董事长一开始就交代过,他跟莫毅是小少爷的专属保镖,只需要保护小少爷的安全,完成小少爷交代的任务,其他事不需要给任何人报告。
殷泉挥了挥手,缄默不言,让他先离开,免得一会被陈妈或阚渊呈撞上。
想到陈妈,他实在头疼。
这过分沉重的关心和爱护啊。
让人惆怅。
再想到殷董知道阚渊呈最近到医院陪他的事,专程撇下生意,到病房里守了他一晚,等着“人赃并获”,殷泉就哭笑不得。
所有人都把他当做脆弱的花草,必须用玻璃罩保护起来。
亚历山大。
阚渊呈并不知道他心中的傻白甜恋爱脑偷偷找人查他,这会儿正忙着应付另一个奇葩。
市医院,急诊科。
“阚师哥,我有一点问题想请教你,可以吗?”
阚渊呈正在填写病人的病例以及各项记录,一会还得赶去查房,实在没工夫搭理人。
本来他应该跟着主治医生巡视病人,但他的上级医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就是看他不顺眼,能敷衍就敷衍,根本不打算教他。
这就罢了,反正他也不需要人教。
但何医生喜欢给他安排各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繁杂累人。美其名曰,年轻人要上进勤快。给他压力,才能让他快速进步,这是他这个前辈后辈的培养爱护。
阚渊呈心里不耐烦,面上就有些冷。
他克制着脾气,隐忍道:“我很忙,你问别人吧。”
男孩清秀的脸蛋上,笑容僵住。
表情尴尬,眼中迅速闪过一道不快,“那……下班后,我可以来找阚师哥吗?师哥上次的讲解让我醍醐灌顶,很通——”
“醍、醐、灌、顶!那你今天又要问什么?下班了我还得负责你的功课,你谁呀。”
阚渊呈专注在病例上。
心里默默思忖着下午的活儿要怎样安排才能尽快结束。
如果到江信医院的时间晚了,又要面对殷泉担忧关切的目光。
这让他有种……亏欠的东西越来越多的感觉。
他很不喜欢。
姜知达猛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头也没抬的某人。
他对他,明明应该很热络。
看他的眼神里,那种欣赏和关心他绝对不会看错,无论他说什么,阚渊呈都会温柔地看着他,偶尔露出相逢恨晚的遗憾。
他对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直言不讳,他的坦诚让他怦然心动。
姜知达扯了扯嘴角,揪着白大褂的口袋,面色难过地问道:“阚师哥,你、你很讨厌我吗?你不是说,我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你吗?”
那语气,啧,仿佛他是苦守寒窑的王宝钏,阚渊呈就是那给了承诺又不履行的薛平贵!
一而再、再而三的影响他的工作效率,阚渊呈的忍耐已到达了临界点。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他重重地搁下笔,抬头,目光冰冷彻骨,薄唇无情的开启:“我建议你到耳鼻喉科做个检查,或者去神经内科瞧瞧。”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几位在办公室休息的医生听到这边的动静,齐齐抬头,俱是一愣。
认出这是姜副院的侄子,其中一人打圆场,试图缓和凝固的气氛。
“小阚,说话语气别那么冲!你看小姜都快委屈得哭了。”特意在“小姜”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劝完阚渊呈,那人又安慰泫然欲泣的姜知达,“小姜啊,你也别生气,我相信小阚不是讨厌你,他今天任务有点重,一会还有别的工作安排,大家忙起来都是一个臭脾气样!”
另外两个也笑着附和:“这话是真的,急诊科的都是爆脾气,尤其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天仙站在面前,都不如包子和床。”
“小姜有什么不懂的,我们给你讲讲吧?”
姜知达充耳不闻。只幽幽的看着阚渊呈,眼神哀怨愤怒,固执地等着他幡然醒悟。
可惜高贵冷艳的阚总完全get不到他的想法,即使灵光一闪,知道眼前这位“小姜”是什么皇亲国戚,依然选择了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