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泉讶然地看着他,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想问什么。
嘴唇蠕动了几下。
“啊??”
阚渊呈冷眸睇着他,掌心渗出汗,他听到胸膛里的噗通声越来越大声,更听到自己说:“你……怀孕了?”
殷泉眨了眨眼。
等待的过程很短暂,不到几秒。但他却觉得很漫长,漫长到仿佛过了一生,胸膛里的心脏疯了一样跳动着,声音如雷击鼓,阚渊呈忽然之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不止他一个人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小卷毛也听到了。
“是啊。”殷泉轻飘飘的两个字,好像在说吃饭喝水一样。
对阚渊呈而言,却是平地一声雷。
炸得他魂飞魄散,神志离体。
怀孕了。
真怀孕了……
“哦。”
“你不高兴?”殷泉皱眉,瓮声瓮气。
虽然有心理准备,这个人格或许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肚子里的孩子,但真到这一刻,殷泉心里依然难受得不行。
眼睛酸酸的。
他揉了揉眼角,直把眼睛揉红了,才若无其事的放下手。
“我很高兴,只是……我没想过这么快就做爸爸,只是怕自己做不好。”阚渊呈起身,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握住殷泉冰凉的手,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小卷毛,虽然很突然,但我并没有不高兴,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不会骗你。”
他的眼睛像大海一样深邃。
红通通的眼睛撞进他幽深坚定的双瞳里。
殷泉愣了一下,扁了扁嘴,委屈地问道:“真的?”
阚渊呈点头。
“我不会骗你的。”
殷泉吸了吸鼻子,“哦,我信你。”
他呆呆傻傻的,手指躁动不安的相互掐着,嘴上说着相信,脑袋却又诚实地垂了下去。
阚渊呈叹了一口气。
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
起身离开。
殷泉慌忙抬头,就见他手里拿着什么重新坐了回来。
“吶,这张卡里的钱是我的全部,从今天开始,交给你来保管。”阚渊呈将银行卡推到他面前,随后椅子发出“嘎吱”一声。
他单膝下跪。
目光虔诚。
“虽然唐突了点,虽然没有来得及准备求婚戒指,我知道,这一点也不浪漫,但是,殷泉,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他不是个擅长说甜言蜜语的人。
明明猜到他怀孕,却没有事先准备戒指是他的疏忽,阚渊呈觉得理亏。
但他的求婚是真心的。
如果他结婚,那这个人一定是小卷毛。别人有的,他也会一步步补上。
所有不熟练的事,他可以去学,只要小卷毛给他学习的机会。
殷泉傻在原地。
不知怎地,眼泪大颗大颗,毫无防备的滚了下来。
“你别哭啊,有什么好哭的?你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再准备准备。你要是现在不想结婚也可以,我随时都——”
殷泉抿着嘴,哭得更厉害了。
忍都忍不住,瓮着泣音,满怀期待的问道:“你是为了孩子,才跟我求婚的吗?”
阚渊呈捏着他一只手不放,认真回答:“不是。但我必须承认,他的到来,让求婚提前了。我现在没钱没房子没车,本来是想等到这笔生意做成后,再求婚,这样也有底气上门,正大光明地请求伯父答应。小卷毛,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值得别人真心喜欢吗?”
殷泉感动得稀里哗啦。
就听阚渊呈喊得顺嘴极了的“小卷毛”,情绪瞬间没续上,戛然而止。他没好气地嗔了一眼不解风情的某人。
阚渊呈追问:“那你愿意吗?”
“我愿意。”殷泉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笑中含泪道:“没有不想结,我愿意。”
他伸手拉阚渊呈。
阚渊呈依然跪着,直视着他再次承诺:“即使我现在给不了你在殷家一样的生活,但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苦。”
他知道太多人不看好两人的关系。
认为他迎娶了高富帅,即将登上人生巅峰。而养在富贵窝里的殷小少爷却马上要堕入泥潭沼泽,开始凄苦的下半辈子。
只要给他半年,就半年。
他会让这些人只能继续以钦羡嫉妒的目光看着小卷毛。
作者有话要说: 阚渣:人生好像过山车,突然有崽了,突然结婚了。
上辈子三十年没搞定的事,两个月就完成了!!!
好嗨哟~~~~
第26章
商量好结婚, 阚渊呈回了一趟学校。
偌大的C大很安静, 一路上遇不着几个人, 宿舍楼里也冷冷清清的,极少几间门开着。
有小声聊天的。
也有激情奋战在召唤师峡谷, 疯狂突突队友的暴躁老哥。
青春有一百张脸,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但经过时间的酝酿雕琢,那些稀松平常的事也渐渐变成了一段段值得回味的故事。
阚渊呈穿着灰色的休闲运动套装。
一只手随性地抄在裤兜里, 年轻英俊的面庞上微微带着笑。
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在学校时的日常了。
约莫是在学校跟阚家医院来回跑吧。
少有交际,少有玩乐,少有放松,时时刻刻被阚家的家规鞭策着,要做最顶尖的医生, 将阚家的声名继续发扬光大。
直到彻底摆脱家族的责任,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才从千篇一律中解放出来。可惜, 二十多年的“规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即便能掌控自己的一切, 他也再没有年少时的冲劲和叛逆,那些为了自由所做的努力和奋斗, 最后却发现,自由已经成了下水道的淤泥, 臭不可闻。
意料之外的穿越后,他似乎……真的变年轻了。
不是外表,而是心态, 尤其是——
他获得了上辈子没有的东西,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渴望。
307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阚渊呈敲了两下。
“来了,等会等会~~”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
“嗯?阚渊呈,你怎么跑回来了?不是说照顾男朋友去了?”文克博穿着宽松的背心,肌鼓起的胳膊和肩膀黑白相间,完全是两个颜色,活脱脱像刚从煤矿里出来的挖煤工。
拖鞋反着穿,大脚丫露在侧面,有点滑稽。
脸上更是惨不忍睹,晒脱了一层皮。
阚渊呈瞥了一眼他的电脑桌面,干干净净,没开视频软件。
微微挑了下眉。
指着他的脸问,“你这是?”
一周多不见,怎么好像一年不见似的。
文克博哀怨的看了他一眼。
阚渊呈:“……”
看他做什么?
人高手隔空打牛,总不能他给文克博隔空做美黑吧?
阚渊呈双目深沉的看着他,就想看他那粗线条会说出什么话。
就听文克博叹了一口气,又偷偷瞥了他一样,幽幽道:“哎,这个社会哦,太让人绝望了,长相好的就是比我们普通人吃香,哎,我太可怜了。”
阚渊呈才懒得搭理他的无病□□。
啧了一声。
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
文克博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粉色的猪娃娃,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收走,惊呼道:“这不是薄扬小师弟送你的礼物吗?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阚渊呈瞳孔一冷,暗恼。
这么幼稚的玩意儿,他还以为是小卷毛送的呢,想到小卷毛车上也有个蠢呆蠢呆的布偶,阚渊呈眼眸深了深。
切,又被误导了。
既然不是小卷毛的,阚渊呈处置起来一点也不迟疑。
将猪娃娃秃噜一把,塞到文克博怀里:“哦,是他送的?那送你吧。”
文克博下意识双手接住。
看着手里的布偶。
再看了看脸上没什么情绪的阚渊呈,诧异得快结巴了,“真……真不要了啊?你对薄扬真的没感觉了?”
阚渊呈倏地回头,没说话。
文克博冷不丁撞进一双阴郁冷凝的黝黑眸子里,吓了一跳,手里捧着的好像马上爆炸的手.榴.弹,赶紧往桌上一扔,解释道:“别误会,我就是问问,对,问问。”
虽然阚渊呈这会儿看起来安静无害,可文克博知道他潜藏的武力值啊,还有过去七年留下来的阴影。外表温和友善,很好欺负的样子,实际上谁也没在他手里讨着好。就看他不在学生会干,还能把薄扬推上位就知道阚渊呈这人,城府不浅。
也因为他对薄扬处处照顾。
虽然两人没有实际上的暧昧,但C大到处都流传着这两人之间的桃色新闻。
尤其是中间还夹了个殷商集团的小少爷。
哟呵,这戏,就更好看了。
文克博没等到回答,也不介意。反正阚渊呈就这个德性,高兴就多说两句,心情不好就安静地做背景板,闷葫芦。
但他好奇啊,憋不住。
虽然心里发憷,还是厚着脸皮又问:“你不是问我这晒伤吗?就跟薄扬有关啊,兄弟,你真不喜欢他啊?”
这话问完,他心虚得不行。
阚渊呈看上去身形瘦削,但气急了,一拳下来,他肯定挨都挨不住。
赶忙小跑躲在阳台去,一手扒拉着门板,露出狗头,小心翼翼的瞅他,边瞅边嚷嚷:“这关乎哥儿们的终身幸福啊,阚渊呈,坎坎儿,别不搭理我啊……”
阚渊呈被他烦得不行。
微微偏头,眼皮都没抬一下,极为冷淡地说了句:“哦,不喜欢,我跟他没关系。你想跟他发生什么……”阚渊呈嗤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文克博,气人道:“嗯,我建议你换个对象。”
就这憨憨样,顶得住薄扬那朵用蜂窝煤养出来的盛世白莲花?
当心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文克博睁大眼睛。
“没,没那么严重吧。”他咧嘴笑道,“人小师弟说了,之前的事都是误会。不过,兄弟,我摸着良心说句公道话,传出绯闻也怪你自己,你以前对他这么好,又经常辅导他做实验,这尽心尽力的程度,你又不是他哥,大家以为你们之间有点什么,不是挺合理的猜测吗?”
阚渊呈冷哼了一声,没答话。
许是见阚渊呈没反驳他。
文克博觉得自己说得特别有理,腰板儿一下硬了。
想到小师弟失魂落魄,一个人到藏区做背包客,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说因为这些人到处传谣言,害得阚渊呈跟他闹崩,他少了一个特别好的哥哥,文克博就,还挺心疼他的。
忍不住想做个和事佬。
“你俩朋友做了这么几年,以前也不是没人瞎说过,但清者自清不是吗?没必要太在意大家的话。你瞧哪个明星黑粉不多,要真在乎黑粉的话,就不用活了。我是觉得吧……那什么,没必要闹到绝交的地步吧?”
文克博抬头挺胸,觉得自个儿是正义的朋友A:“你觉得呢?”
阚渊呈正好把东西收拾完。
箱子拉链拉好,再确认没落下东西后,才慢悠悠回头看着,一脸“你怕不是个智障”的表情,特别嫌弃。
“薄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那——”
阚渊呈迅速打断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要没记错的话,你之前不是也说他有心机吗?”
文克博一噎,面色赧赧。
被阚渊呈揭穿老底,不仅没幡然醒悟,眼底的怜惜更深了。
看看,小师弟也太惨了。
连他这样明白是非的人都误解他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师弟不定被说了多少难听话。
健壮的青年立马眼睛红了,委屈得像个二十六岁的宝宝。
阚渊呈无语。
看吧,爱情使人盲目。
好好的人,说瞎就瞎,说疯就疯啊。
看在这两个月相处的情分上,他不得不戳破文克博的幻想。
他冷声讽刺道:“你跟薄扬认识多久,我又跟他认识多久?克博,薄扬不是你想象中被别人欺负的那种小可怜,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在你面前做戏?”
“咱们是临床医学,他是护理学!你在制药公司实习,他呢,按理也应该去医院实习了,哪来那么多时间找你诉说委屈,你想过吗?”
“你这身晒伤哪来的?短短几天搞成这样,无非是高原日照。那为什么那么巧,你出趟门就跟他撞上了?或者……他私下约你的?如果你确定自己足够了解他,那你当然可以尝试跟他相处相处,我给不了任何意见。”
阚渊呈眼神微沉,毫不掩盖自己对薄扬的厌恶。
他已经说得这样直白难听。
若文克博一门心思往里钻,他虽遗憾,但也没辙。至少,作为朋友,他做到了心中无愧。
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了决定后,是好是坏都得自己承担。
至于他为何不说出跟薄扬断绝往来的真相。
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为了帮朋友认清是人是鬼,就把自己的隐私全盘托出。
他不想在自己跟小卷毛的这段关系里留下任何隐患,况且就算有点心思浮动,暧昧迹象,那也是原主干的。
阚渊呈嗤笑,他拒绝背锅。
他更不想赌人心。
就算只有一丁点儿可能。让别人知道,小卷毛是备胎,是他求而不得的替补,是攀登青云路的将就。
他也绝对不能允许。
这种可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