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小青鸾轻轻软软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里。
　　“啊？”池羲满脸失落，明显的丝毫不加掩饰。
　　“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小青鸾眨巴眨巴眼睛，表示非常无辜，“我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池羲迅速收起情绪，一秒切换慈父状态，招呼自己崽崽，“这次没发生什么意外吧？瞧瞧你又饿瘦了，晚饭想吃点什么。”
　　“没什么事，晚餐吃什么都可以。”小青鸾简单回答了池羲的问题，目光迅速注意到对方居家服下面，锁骨那枚若隐若现的牙印，伤口痕迹很新。
　　“哥哥，”小青鸾叫住他，试探着问，“你受伤了？”
　　“这个？”池羲捂住伤口，习惯性想炫耀一波。对上小青鸾澄澈干净的目光，又硬生生改口说，“小孩子不要问。”
　　“哦。”小青鸾点点头，立刻懂了，“你男朋友咬的。”
　　池羲难得感觉到尴尬，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这个话。
　　“可是，他为什么会咬你呢？”小青鸾若有所思歪过脸，冒出一个理由，“不满意吗？”
　　“才不是！”池羲立刻否认，却又没办法把具体情况告诉小青鸾，结果只得端出大人姿态，压低声音说，“你还未成年，不要问那么多。”
　　“好吧。”小青鸾根据他的态度揣测，心想果然是游总不满意，才会咬得那么狠。
　　我暂时不要早恋了。
　　未来男朋友不仅钢铁直，似乎技术还不太好。
　　小青鸾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唉，我跟游总都好惨。
　　周一清晨。
　　并不知道自己凭借实力，又成功多单身一年的池羲小同学打着哈欠，揉着头发，懒洋洋拖起沉重的身体赶到教室，准备趁着早读时间再睡一会。
　　左腿刚迈进教室，他看清坐在讲台上的人，立刻又退回去，下意识说，“啊，走错了。”
　　池羲原路折回去，睁大眼睛瞅瞅旁边标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高三（九）班’几个字，自己并没有迷迷糊糊闯进游青鸾办公室。
　　所以，游青鸾为什么会坐在那儿？
　　理论上，他身为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游青鸾跟其他班主任不同，并不会时时刻刻留在教室，隔三差五扒住后门窗户往里面瞅，晚上还来宿舍楼里，巡查一下大家睡觉情况。
　　游青鸾作为一个没有教师编制的‘临时工’，非常懂得如何在学校里偷懒摸鱼混工资。
　　通常，游青鸾会赶在语文课上课前三分钟来学校，下课之后立刻消失，一秒都不多耽搁。
　　除了考试前一周之外，平时晚上自习课，游青鸾一周来三次都算勤快。
　　盯早读课这种浪费时间又毫无卵用的工作，在他眼里就是义务劳动。
　　大家敬爱的游老师，即使任职最初几天，都没有屈尊降贵来教室里上早读，今天难道见了鬼。
　　池羲重新进入教室，刚坐在自己位置上。
　　后面景宇轩千里迢迢跑过来，跟祝燃交换了位置，利用语文书作为掩护，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跟池羲说，“羲皇，你周末两天见过我爸爸没？”
　　池羲无精打采的回答，“没有，怎么？”
　　“所以，连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景宇轩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叹着气说，“看来，我妈妈要成为千古之谜了。”
　　“啥乱七八糟的。”池羲皱起眉，“那么想你妈，回家找去。”
　　“羲皇，我好端端跟你说话，你怎么随便问候我母亲！”景宇轩嘟囔着抱怨两句，跟他把话说清楚，“不是我亲妈，是游爸爸的结婚对象。算起来，咱们应该叫师娘。”
　　“他结婚了吗？”池羲立刻就清醒了，睁大眼睛表示不可思议。
　　从自己认识游青鸾到现在，从来没见过他有关系密切的人。
　　即使跟尚翔周宁相处，经常只谈公事。
　　池羲连他会交怎么样的朋友，都无法想象，更别说他会跟怎么样的人结婚。
　　“应该结婚了吧？”景宇轩不确定的说，“如果我没记错，我爸爸今年都二十七八了。”
　　“那也未必结婚。”
　　天知道为什么，池羲莫名排斥‘游青鸾已婚’这件事。
　　“也没人规定，二十八岁必须结婚。”池羲努力为游青鸾开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服谁，“而且他平常也不像已婚的样子。”
　　景宇轩丝毫没察觉池羲的排斥，隔着书本偷瞄游青鸾一眼，压低声音继续说，“就算没结婚，肯定也有女朋友了。反正他俩发展到那种关系，她就是我素未蒙面的妈妈了！”
　　“你不仅人尽可父，现在还人尽可妈了，也不问问人家想要你这个儿子吗？”池羲嫌弃的瞪了景宇轩一眼，“而且你怎么知道游青鸾有对象？他亲口告诉你了？”
　　池羲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语气除了暴躁和不耐烦之外，还有一点慌。
　　他说不上来自己慌什么。
　　打从记事开始，池羲对感情反应很迟钝。
　　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对周围的漂亮女孩，电视里的女明星，甚至某些有颜色片子里的大胸美女，都没有什么反应。
　　周围其他男生很感兴趣的‘那方面’，池羲一直提不起兴趣，也懒得参与他们资源共享。
　　其实学校里早恋情况并不少见，池羲初中开始，便偶尔会听说哪个男生跟哪个女生处对象。
　　行走在校园里，会碰到偷偷拉手打啵的男生女生，彼此似乎都很开心的样子。
　　只是拉个手而已，有啥好玩的？
　　两个人嘴巴碰到一起而已，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池羲小同学一直搞不明白。
　　他接收到‘游青鸾有女朋友’这个消息，那些曾经让池羲困惑的疑问又卷土重来。
　　为什么游青鸾也会跟别人谈恋爱？池羲拒绝接受这件事。
　　“还用亲口告诉我吗？”景宇轩还在旁边喋喋不休，“你瞧瞧我爸爸的脖子，啧啧啧，我素未蒙面的妈妈一定是个热情又精力旺盛的人。”
　　“脖子？”池羲抬眼，目光落在他脖子上，仔细观察了半分钟，“他那么招蚊子啊。”
　　“羲皇！马上十一月了，哪有蚊子啊？”景宇轩忍不住提高声调说，“那是吻痕！吻痕懂吗！”
　　景宇轩嗓门大，声音又很好辨认。
　　即使夹在朗朗读书声中，依旧让游青鸾迅速锁定他，朝池羲这边瞥了眼。
　　“景宇轩同学。”游青鸾好声好气叫住他。
　　“爸爸！我看不清黑板，所以才跟班长换了座位。”景宇轩随便找个理由。
　　“傻逼。”池羲，骂了句，不给面子拆台，“早读课，你看个屁的黑板。”
　　“呃…”景宇轩也意识到这茬，懊恼地说，“完了完了，我今天肯定得死在这里。”
　　其他同学注意到这边骚动，纷纷放下课本，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哦？既然你看不清黑板…”游青鸾起身走过来，话刚刚说到一半。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意外拯救了景宇轩一条狗命。
　　游青鸾听到铃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都没有看来电铃声，立刻接通示意对方说话。
　　电话那边，池先生听到嘈杂的背景音，疑惑地问，“你在哪里。”
　　“教室，班里正在上早读。”虽然同学们见他打电话，已经陆陆续续安静下来。
　　但游青鸾没有当众跟男友打电话的癖好，迈开长腿往教室外面走，“我出去跟你说。”
　　接通电话时，池羲小同学跟他之间距离只有半米，能清晰看到游青鸾表情变得柔和。
　　那样的游青鸾平常根本看不到，只有接通电话时才会出现。
　　刚才还拼命找理由的池羲，突然自暴自弃，接受现实，回想前天游凤凰说过的话。
　　‘我哥哥去约会了。’
　　他当时还以为游凤凰在开玩笑，毕竟游青鸾那种人，怎么看都不可能谈恋爱。
　　可是把‘吻痕’，‘约会’，‘特殊的通话对象’三条线索串联起来——
　　果然是女朋友吧。
　　旁边，捡回一条小命的景宇轩还在叨逼叨，旁边心不在焉的人突然站起来。
　　“欸，羲皇你去哪？”景宇轩仰头看他。
　　“抽烟。”池羲暴躁的回答。
　　“可是你已经…”景宇轩话还没说完，见池羲已经离开教室，后面声音变得很小，“…戒烟了啊。”
　　池羲走出教室，才记起自己已经戒烟这茬。
　　手伸进口袋里摸索半晌，连根棒棒糖都找不到。
　　池羲以前总嫌弃游青鸾，觉得男人把他当小孩子哄。
　　突然发现对方沉迷谈恋爱，懒得哄自己时，池羲情绪更加暴躁的厉害。
　　即使没找到烟盒，池羲也暂时不想回教室，沿着教室外走廊无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游青鸾办公室外。
　　隔着一道半掩的门，他正坐在自己位置上。
　　也不知道跟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叨逼叨半天没完。
　　池羲隔着门缝盯了半晌，暴躁值终于攀上顶峰。让他失去理智，推开门走进里面。
　　游青鸾似乎早料到他会进来，除了撩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动作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谁来了？”电话里的人问。
　　游青鸾带着笑意回答，“小金毛。”
　　“那你挂电话好了。”池先生意犹未尽，又跟男朋友请示，“我晚上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烦吗？”游青鸾完全忽视站在面前的小同学，声音里笑意越来越浓。
　　“我总要多刷几次存在感，免得你忘记我。”池先生厚颜无耻，软磨硬泡，“所以，可以吗？”
　　游青鸾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而是说，“我晚上要工作，看你运气。”
　　对于池先生来说，这已经是答应了。
　　他又说了几句**话，刚准备让男朋友挂断电话。
　　“对了，”游青鸾突然提议，“你要不要跟小金毛说几句话，他看起来快得狂犬病了。”
　　“你才得狂犬病。”池羲骂了句，游青鸾正好按下免提，电话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池先生感觉，小金毛就算没得狂犬病，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惨不忍睹的求生欲，竟然能在游青鸾的手底下活到现在？！
　　男朋友肯定很爱我，恋爱脑的池先生再度陷入自我感动。
　　“这个，”池羲小同学大概不知道什么叫‘拐弯抹角’，指着游青鸾脖子直接问，“怎么回事？”
　　游青鸾笑眯眯看着他，“你觉得呢？”
　　“蚊子咬的。”池羲瞬间给出答案。
　　“果然，不愧是你。”游青鸾夸奖道，“毕竟在你认知里，接吻都代表友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有说过那种话。”池羲追问了半晌，都没得到答案，搞得自己越来越生气，语气变得更加恶劣，“到底怎么搞的？”
　　“金毛同学！”池先生怕他再说下去，男朋友会把这笔仇全部记在自己身上，连忙抢着打断他。
　　男、男人？
　　原本气到快原地爆炸的池羲，瞬间熄火了。
　　他苦恼的皱着眉，满脸茫然。
　　怎么会是男人？游青鸾的女朋友呢？
　　而且，池羲觉得对方声音特别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知道真相的游青鸾，笑得越来越开心，饶有兴致看他们俩跨越时空通话。
　　“你谁？”池羲硬邦邦问。
　　“我是谁不重要，”池先生一本正经说，“但是你刚才骂了我男朋友，请跟他道歉。”
　　男、朋、友？
　　男、朋、友！
　　我听到了什么？


第80章
　　男朋友。
　　池羲震惊了整整十分钟, 也没能消化这话三个字蕴藏的巨大信息量。
　　08年网络刚刚开始普及, 很多人家中没有电脑，通话还在使用小灵通, 连拍照功能都没有，更别提上网了。
　　东平又不是一线城市，信息传播速度更慢。
　　大多数人并不清楚‘性取向’的概念, 遇到两个男人谈恋爱，还会用有些微妙的口吻嘲讽他们‘同性恋’。
　　池羲对大众化的异性恋，都没什么看法, 更别说同性之间新奇的恋爱方式了。
　　他思考整整十分钟，还是没想明白, 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在一起这个道理。
　　“男朋友…”三观稀碎又重塑的池羲呆呆开口, “是男性朋友的意思吗？”
　　神他妈男性朋友！游青鸾听见问题, 忍不住嘲笑出声。
　　跟池先生的通话, 已经在小同学刚才漫长的是沉默中结束了。
　　游青鸾收起手机, 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微微挑眉，“池羲同学，你会跟自己男性朋友做这种事吗？”
　　说着，游青鸾动手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让池羲能够完全看清脖子上的印记。
　　昨天游青鸾洗完澡，路过镜子前面不经意瞄了眼, 被自己身上的吻痕数量惊呆了。
　　身体前前后后都是他留下来的痕迹, 池先生怕不是有什么标记癖好。
　　“你那个, 是蚊子咬得吗？”池羲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其实他看清楚吻痕全貌后，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说法。
　　游青鸾饶有兴致跟他开玩笑，“难道几万只蚊子集体诈尸，复活过来围攻我？”
　　“呃……”池羲沉默了。
　　“需要我跟你仔细解释一下，如果才能留下这种痕迹吗？”游老师耐着性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