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学谦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几张纸,好奇地翻了翻,他说:“这是什么?里面的东西……”
他确实需要这个,他看了一眼床上华贵的衣服,转身打开了衣柜。
等到于学谦踏出家门的时候,太阳西斜。这位小少爷还有心情偷溜到厨房喝一碗热汤。
踏着夕阳走出城门,顾雨迟看着他骑着马往城外离去。他入住了城外的寺庙,他与主持很熟,每过几个月他都会陪着娘亲来这里上香。
顾雨迟离开了办公桌前,整理房间里的物品。
和奥拉不同,从小被宠大的小少爷更加独立一点点。
至少,在离家出走这件事情,他有自己的计划。就像他留下的字条,就像他毫不在意入住熟悉的寺庙。
只要,现在他不要随随便便想着死就好了。
这样的宿主给顾雨迟传达出一个信息,他根本不必时时刻刻注意,这让顾雨迟轻松许多。至少,他可以定一个房间整理计划表,按照轻重缓急将东西整理好,顺便给自己选定一个合适的沉浸式连接舱的时间包。
沉浸式连接舱,是系统可以使用的出现在宿主世界的一个工具,有点像高科技全息游戏小说里的睡眠舱。原理是什么,顾雨迟就没弄明白的,感觉上就像是自己穿越到了宿主的世界里一样。
早点有这个的话,他可以去抱抱安慰那只爱哭的小兔子。不过,当时他的成就点估计也买不起多少流量。
是的,这个连接舱“穿越”到宿主的世界去是需要“时间”的,按照分钟计算,还有优惠程度更大的“时间包”,和当年的手机流量包挺相似的。
当顾雨迟忙完今天的整理工作,再次回到书桌前的时候,于学谦正在树上赏月。素白色的衣角从树叶间透出,于学谦背靠着树干,问道:“系统,你回来了?”
【我一直在。】
“是吗?”于学谦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要真正地回答:“我们去哪?”
【由你决定。】
于学谦不说话了,似乎是陷入了思考当中。
此时,一个僧人踏月而来,他面白无须无发,身穿一件十分普通的僧人衣袍,和寺庙里的其他僧人都不一样。顾雨迟也觉得他十分不同。
“于施主。”僧人在树下喊道。
于学谦向树下看去,僧人问道:“施主可要饮茶。”
这个僧人和于学谦挺熟的,僧人比于学谦稍大几岁,几乎每一次上香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他是主持的徒弟。
翻身而下,大概是圆月被挡在了云层之后,于学谦落地的时候不知道踩中了什么,动作有些不稳。
年轻僧人扶了于学谦一把,说道:“这边请。”
僧舍在这棵树的另一边。
他们在简陋的僧舍相对而坐,茶香悠悠,看得顾雨迟都有点馋了。看那汤色,顾雨迟就知道是一杯好茶,至少是一杯很有意境的茶。
两人无言,喝完了几杯,僧人说道:“于施主可是要远行?”
“是。”
“西南方有一座城,那座城与小僧的法号相同,名为永安。”
“永安城?”
“正是。”
他们在没有说这座城的事情了,他们谈月谈茶,赏月赏茶,直至夜半。
隔天清晨,于学谦拎着顾雨迟给出的打包秘笈的小包袱,牵着高大的马离开了寺庙。他在山下思考了一会,往西南方向驾马而去。
正午时分,于学谦遇到了一家开在大道旁的茶摊。
杜小的茶摊有一面写着“茶”字的大旗,卖一文钱一大碗苦茶,还卖些干粮面食。这几日不知怎地生意比起往常要好上许多。
来的都是些三大五粗的武人,一个个体若金刚,面貌冷酷,身边都带着刀剑武器,看得杜小心慌慌。
往日踏青寻亲过路的公子娘子都不敢进他的茶摊,哎,这要少赚了多少银子啊!公子娘子出手才真大方哩!这些武人看得他都心慌,有给茶钱已经不错了,怎么还敢想着他们出手大方。
一边往大茶壶里倒着滚水,杜小一边心里有点小忧愁。正叹着气,就见远处又有几匹马奔驰到眼前。
几人下马拴好,拎着行李武器进了茶摊,在唯一一张空桌子上坐下。小小的茶摊已经坐满了人,杜小为几位大爷添上茶水,才见还有人在茶摊外。
那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穿着深蓝色的短打,杜小一眼就能够看出这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杜小往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判断还有没有人。这些小公子出门总是有仆从婢女跟着的。
这回,杜小失望了。这位公子是只身一人。
“可还有空位?”
于学谦虽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但君子六艺,骑射还是会的。只是这骑马久了,免不得腰酸,于学谦揉着腰,小声地吸了一口气。
“这还是我第一次骑这么远的路,嘶,好酸。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骑马骑久了会腰酸?”
分明之前给他的纸上还写着穿厚点的裤子,防止磨到大腿。
顾雨迟没有回答,他和宿主现在也算是同病相怜,腰酸。
他努力地将房间里一些东西归类放置,可惜房间就这么小,就算是把大部分的东西收纳了,但还是免不了有一些无处可放。
整理完的空箱子被顾雨迟按照上面的处理说明压成薄薄的几片,放在了门口处。这是这个世界里规定的垃圾回收点。
这个世界大概像是一个理想国,至少在环保这方面。
顾雨迟锤了锤自己的腰,感觉自己真的是缺乏锻炼,或者是这几天的劳动强度太大。但至少,顾雨迟看着自己清理出来的房间舒了一口气。
【缺乏锻炼。】
第15章 将军弃我后(三)
系统的话并没有让于学谦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一边揉着腰,一边环顾这个简陋的茶摊,除了一对挑着扁担的夫妇,剩下的都是短打佩剑带刀的江湖人士。
看到他们似乎很凶狠的样子,于学谦还是忍不住抖了抖,也没有要求杜小给他找一张桌子,这坐得满满的模样不像是很容易找到。
只要了一张小板凳,在茶摊旁边坐下,手里捧上一碗茶摊里一个铜板的苦茶。
这苦茶是用再便宜不过的茶叶煮成,入口苦涩,于学谦抿一口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是再没喝过比这更难喝的茶水了。
这位于公子细皮嫩肉,唇红齿白,面若好女。别的不说,就这清秀的模样在茶摊的大老爷们中真别树一格,有几分能够为这个简陋的茶摊添光辉的感觉。
他微微皱起眉头的时候,就像是被细雨打过的初荷,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这副模样,也不怪乎身后那群江湖人士频频侧目。
顾雨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这可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公子,哦,如果昨天不是在湖里打了一架的话,还真的会以为他就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
柔弱?于学谦的力气可不小,和他打架的时候可以一点都不柔弱,最多就是有一点虚弱。
他们坐在这里,有一件共同的事情。
西南外族来犯,十日破九城,数万人流离失所。抢粮,烧房,女人为婢,男人为奴。现在到了……
永安城的守安将军广发英雄帖,邀武林人士共守此城。
永安地处要害之地,此城之后,是广袤的平原,几十里内再无一座城可以像永安一样占据要害之地,将辉人阻拦于城外。
而这平原上生活的是李氏数十万的平民,如果他们不能在永安城拦住辉人前进的脚步,那么会有多少的平民妇孺惨遭掠夺杀害?
幸而,李氏还有一群人。
他们浪迹于江湖之间,却在国家存亡之际挺身而出。
这便是李氏的江湖。
于学谦捧着茶,脸上满是气愤,“男儿自当保家卫国。我要去永安!”
他的声音不大,奈何在座的都是耳聪目明的江湖人,然而他的声音清晰悦耳,在这一群大爷们粗糙的声音里就像是一抹清泉。
顾雨迟已经将背景音调小了,还是忍不住因为这些“江湖人”的声音皱眉,可当于学谦说话的时候,却还是能够十分明显地感觉出他的声音的不同。
他们都不知道,在李都的贵家公子少爷的圈子里,还曾经流传过于公子讲话比红枫菀的姑娘唱曲还好听。
顾雨迟自然不清楚,于学谦声音不小,任务菜单却没有反应。升级后的任务菜单分类更加明确,有主线、支线,还有随机任务。不过似乎,这个任务并不是由宿主决定的。
这种界面让他有一种玩网游游戏的感觉,不过,不管是小兔子还是眼前的于公子,都是活生生的人,或者虫族。
“这位……”
茶摊里的一位身负大刀的大汉看了于学谦一眼,确定这话真的是从于学谦口里说出来之后,才说道:
“这位小公子还是回家去吧,永安危险,有我们就够了,像你这样……”
他的眼睛看了看于学谦的小胳膊,又瞄了瞄被腰带束住的细腰,嫌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于学谦不服气,也不会和一个陌生人理论什么。总不能告诉别人,别看他瘦弱,其实武功还不错?
他本就把自己的生死不放在心上,从小就听着外祖父的故事长大,现在听说这件事情,霎时间满腔热血。
他一口喝完碗里的苦茶,忍不住被苦得眉头皱成一团。将碗和钱还给杜小,解了自己的马匹,辨认一下方向,就骑马走了。
徒留下茶摊里的大汉,呆愣地看着于学谦绝尘而去的身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问同行的朋友:“我刚刚是不是把这位好看的小公子吓跑了?”
“……”
下午时分还是一样的忙碌,茶摊的人稍稍少了些,杜小摸着沉甸甸的钱袋,掂量着今天自己又赚了多少。
却感觉一股风吹过,摊子里多了个正四处张望的男人。他筋骨结实,满脸煞气,细细看去又觉得眉目英俊,是闺中小姐最爱的那一款少年将军。
“掌柜的,你可见一个比我矮一个头,长得挺好看的公子。”他的声音嘶哑,宽大的手掌一下子擒住杜小的肩膀。
“大爷放过小的,小的只是个卖茶的。”杜小吓了一跳,连忙拱手求饶。
“回答我!”
这,好看的公子。杜小浆糊的脑袋似乎被什么劈了一下,闪现了坐在板凳上的公子,“有的有的,就在早上。”
早上……男人握紧手,惹得杜小又是一声哀嚎。他这才放开手,低声细问,“他可是一个人?往什么地方去了?”
这,这我可怎么知道啊,突然记起听到公子似乎说过,答道:“公子说他要去……去哪来着,永什么……”
“永安?”
“对,就是永安!”
永安,男人喃喃这两个字。
小谦,你怎么会去永安呢?那可是战场啊!
小谦已经不愿见他,为什么他要去战场?
战场那个地方,多少人有去无回,多少人都死在战场上。他的心里悲痛懊悔,如果那天他对小谦温柔一点,那是不是小谦也不会决然之下前往永安,寻死?
小谦,小谦……
男人的手握得紧紧,指甲陷入掌心,毫不留情地掐出一片血。他转身出了摊子,骑上马正要往永安的方向去。
却在这时,来的方向传来马蹄声,十八骑冲到茶摊前。十八人齐齐下马,在男人身前跪下,“小将军,快跟属下回去吧。”
男人看了一眼,握着缰绳抿着唇,冷峻地如同一座石雕。“退下,我要去永安。”
“小将军万万不可,纵使永安战乱不休,可没有命令,小将军不可擅自行动啊。还是跟属下回去吧。”领头的人膝行几步,“将军正在找您,若是不赶紧回去,将军大怒雷霆,那就……”
男人低头看着他们,他可以不顾十八骑的阻拦,却不能不顾父亲。此次回李都述职,特地为他请命,半月后他将随父亲前往东越。他有职务在身,若真的去了永安城,那就是擅离职守。
别人不知道,他怎么不明白。西南局势混乱,朝廷游移不定,是和是战尚且不明朗。这个时候,东越边防更是万万不可失。
男人静静地停在马上好一会儿,缰绳在他的手掌里勒出痕迹。最后,他还是调转马头,往回城的方向。
十几天之后,利安城。
天苍苍,一轮红日挂天上。
城是高高的城墙方方的塔楼,弓箭、□□、盾牌都立在守城兵的身边。风扬起旗子,也吹起了小兵身上沾满灰土血污的衣裳。
城墙上挂着这座城的名字,利安城。
一小队人踏上城墙,走在最前头的是位精神气十足的老将黄将军,身边跟着有穿着盔甲的小将军,也有不拘一格的江湖侠士。
自辉人围攻永安城以来,许多江湖侠士纷纷赶往西南。不仅仅只在永安一城,凡是在西南边境的守城,都出现了江湖侠士的痕迹。他们将与军队一起,守卫这个国家,击退南下的辉人。
黄老将军驻扎在利安城已经有十几年了,年年都会有辉人南下。对于生活在草原上的辉人来说,劫掠是他们每个秋季都必须做的事情。一到秋季,牧草荒芜,辉人就是靠劫掠草原附近的百姓,来养活自己。
李氏孱弱,和亲求和了十数年。但委屈求和,只会养出一群豺狼虎豹。如今辉人强悍,马匹兵器充足,增加的人口让他们的劫掠更加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