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玉闻言，瞅了瞅皇甫耀尘，皇甫耀尘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似是完全不介意。
　　林怀玉收回目光，拱手行礼，“那怀玉先行告退。”
　　“嗯。”
　　公公满意地引着林怀玉和初城离开。
　　却不知林怀玉此时的想法是，这柳妃……究竟是花瓶还是富于心机
　　儿子没什么智商不说，底下人好像也没什么脑子。
　　公公带着他们左转右转，不多时便到了柳妃所住的“长柳殿”前。
　　早早守在门前的侍女急忙进去通报，另一位过来为他们引路。
　　林怀玉此前想象过这位荣宠后宫的柳妃的样子，只是想了千种万种却都没有猜到她会是这般模样。
　　那个坐在御椅之上的女子容貌并非惊艳，反而属于清秀温婉的类型，没有戴夸张的头饰，没有耀眼珠宝类的装饰，衣服也是淡淡的蓝色，上面印着简单的条纹。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眸，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淡雅的气息。
　　见他进来，柳妃轻轻一笑，“这位就是林家的小公子吧，你们不用行礼了，再耽误一会儿饭菜可就凉了。”
　　说着起身，往偏殿去了，林怀玉与初城自然跟上，这时他们才发现，柳妃身侧沉默着的那个小子，不就是那个皇甫世川吗？
　　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象到他会有这么乖巧沉默的样子。
　　四人依次落座，柳妃先是替皇甫世川向他们道歉，皇甫世川不服气地哼哼，她一个眼神递过去，六皇子立即噤声。
　　林怀玉二人将这副情景收于眼底，不禁感慨原来还有人能治住这个小魔王啊。
　　同时心中又有新的疑惑，既然柳妃并不是无条件地溺宠皇甫世川，那么为何他的性子还那么嚣张跋扈
　　柳妃不像是不聪明的人，她应该清楚，儿子不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凡界，想要好好生存下去，绝对不应该是这种性格啊。
　　就算想掩人耳目，这性格塑造得也太用力了些。
　　林怀玉将疑问悄悄埋在心底，开始用餐时他便多分了些注意力在他们两人身上。
　　皇甫世川坐在椅子上，好像忘了之前的事，开始恢复秉性。
　　他夹了自己面前的菜，皱着眉头咬了一口，又吐出来，然后嫌弃道，“这谁做的？怎么这么难吃”
　　没有人搭理他。
　　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上座的柳妃，见她没什么表示，撇撇嘴，用筷子一个劲儿杵着面前那盘菜，杵得叮当响。
　　“世川。”
　　柳妃叫着皇甫世川的名字，声音不辩喜怒，面色也是淡淡的。
　　皇甫世川闻言讪讪放下筷子，不满地嘟囔，“就是难吃死了……”
　　“你若是不想吃可以先去一边做自己的事，现在这样像什么话。”
　　“我……”
　　皇甫世川可能习惯性想要发火，然而还是及时想起来现在在哪儿，一口气憋下去，脸涨的通红。
　　沉默了一会儿，他愤愤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僵硬道，“我吃饱了，出去转转。”
　　柳妃点点头，却没有再看他。
　　林怀玉看他们相处的方式，愈来愈觉得匪夷所思。
　　这对母子之间的相处方式很奇怪啊，而且看上去关系很僵，或许应该说，柳妃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儿子。
　　怎么可能
　　对于正常的妃子来说，若是生了皇子，那是天大的好事，因为儿子争气的话，将来她就可能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
　　但是看柳妃的表现，倒像皇甫世川不是亲生的一般。
　　这就更不对了，她既然是想要个儿子，为何还对这个儿子这么冷淡还默认他长歪成这个样子
　　总不能找了个儿子之后又后悔了吧。
　　这样一想他莫名想要同情六皇子了怎么办？
　　但这些脑洞林怀玉没怎么当真，猜的时候也全凭兴趣，而且以他对这位没见过几面的贵妃娘娘的印象，她应该不是这样……在这种事情上反复无常的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个看似脑洞大开的想法竟然十分接近真相。
　　而皇甫世川……真实情况比这个还值得同情。
　　这些暂且不提。
　　林怀玉与初城陪着柳妃安安静静将这顿饭吃完，正当他们想要找个借口离开时，被柳妃叫住了。
　　“林公子，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林怀玉面露几分不解，然而还是乖乖点头。
　　贵妃……竟然以“我”自称。
　　柳妃将下人都屏退，并下令若是有别人来拜访，就帮她打发了，六皇子来了也不让进。
　　林怀玉看她的意思，也照样让跟着自己来的侍卫退下。
　　柳妃看了看仍在他身旁站着的初城，“这位初城公子……”
　　林怀玉介绍，“回禀娘娘，初城是怀玉的朋友。”
　　初城听见这句话，笑得十分满足。
　　柳妃神情复杂看着他们两人，然后很快恢复正常。
　　“都坐吧，我想给你们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有点长，咱们都坐下来，我慢慢地讲。”
　　虽然不明白这个柳妃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但她口中的故事，他们很感兴趣。
　　“这个故事并没有发生在很久以前……”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半夜赶稿……


第21章
　　柳妃所讲的故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简单，其中各种情节狗血之处也让他们感叹。
　　一个出身于官宦世家的小姑娘，还是家族的嫡长女，偏偏自幼就不得母亲欢喜，常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骂，父亲严厉，很少过问她们。
　　所以虽然她日子过得有些糟糕，也没有真正体会过亲情和被人关心的滋味。
　　后来皇帝登基，等到及冠之时下旨扩充后宫，女孩的家族想让她进宫，以便时不时能吹点枕头风，当然如果能生下一个皇子，好好扶持就更好了。
　　女孩并没有反抗这个命令，她知道在这个家里，根本不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所有人都没有替她担忧过，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如何在杀人不见血的后宫里生存下去。
　　女孩运气很好，坚持到最后，并成功封了妃。
　　自她成为妃子，皇帝便独宠她一人，很少去别处歇息，她也因为受宠经历过无数风波，最终依然没有人能撼动她的位置。
　　她对权力并没有太大的热衷，现在这个地位她已经很满意了，并没有继续往上爬的野心。
　　后来在皇帝的不懈耕耘下，她怀孕了。
　　皇帝很高兴，封赏无数，更是将她捧在手心中，连带着，对她那个近几年愈发猖狂的家族也多了几分容忍度。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她的肚子，猜测那里孕育的生命究竟是男是女。
　　然而，分娩那天，她生下了一个女孩。
　　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家族竟然派人将她的女儿掉包，换成了一个男婴！
　　她当时强忍住怒火，质问那个在她生产时匆匆跑来说不放心要陪陪她的娘，她娘说她的家族因为行事问题已经引起皇帝的不满，如今地位渐低，他们迫切需要一个优势，又劝她说她一个女孩子在后宫，唯有孩子能成为她的倚仗，之后又以她的女儿为要挟，软硬兼施。
　　女孩不得已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内心的失望已经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从这件事起逐渐变为怨恨。
　　得知她生的是儿子，皇帝果然大喜，封赏不断，一时间风光更是无两，她家族的地位也因此再次上升。
　　但她内心无悲无喜，从以男换女那件事情起，她的心就已经开始枯萎。
　　女人不知道她的儿子父母究竟是谁，估计也是不幸的人，可她一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见一面的女儿，就对这个儿子喜欢不起来。
　　皇帝很宠爱她们母子俩，她却不想多看她的“儿子”一眼。
　　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儿子居然有修炼的天赋，她一开始没有什么想法，对他依旧不冷不热。
　　然而有一天，她派出去查找女儿线索的探子回报，她的女儿的确被接到了府里，却是作为私生女，她的亲戚对她的女儿都不关心，将她放在偏僻的角落随便派了两个人让他们自生自灭。
　　女儿五岁的时候，离奇死亡。尸体仅仅用了张草席卷着，扔到乱葬岗。
　　而她以为只是随随便便找的贫苦家庭换的儿子，居然是她那个从小倍受宠爱的嫡亲妹妹的骨肉！
　　据说换子的提议就是她提出的。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只有她自己孑然一身。
　　她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儿子，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她还有那么多仇人，她要报复他们，让他们一个个走向地狱。
　　于是她开始百般溺宠纵容那个儿子，引导着让他变得飞扬跋扈。
　　就算有修炼天赋又如何，不管是凡界还是修真界，没有头脑却依旧嚣张的人都不会过得很好。
　　至于她的家族，就更好复仇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才，只是靠裙带关系爬到这个位置，却丝毫不懂得谨慎自持，依旧行事乖张，得罪了不少人，若不是有她这层关系在，那些人怎么可能偃旗息鼓，将事情一笔勾销
　　她现在只需要告诉这些人：她不会再庇护这个家族了，甚至，她很乐意看见他们过得不好。
　　一开始并没有人敢尝试，怕是陷阱。
　　后来有人忍不住，就算是陷阱也要报仇，其余人惊奇地发现女人果然没有出手。
　　有一有二就有三，渐渐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人，完了。
　　当她的母亲妹妹哭着求她的时候，她的内心反而没什么波动，因为很早以前它就死了。
　　妹妹威胁她说要将换子的事情说出去，她笑了，“好啊，不就是诛九族么？死就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但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就算活得不好，那也是活着，当然，你若真心寻死我也拦不住。”
　　妹妹无言以对，她的确更愿意活着。
　　她看着自己的家族在她的默许下走向灭亡，内心却变得空荡荡的。
　　她再次看见儿子时，已经产生了厌倦，不愿意再演下去，儿子惊讶于她的转变，逐渐变得有些怕她，两人关系越来越疏离。
　　故事讲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林怀玉和初城两人何尝听不出来里面那个女孩是谁？连带着也知道那个儿子的身份。
　　不过……他们对视一眼，幸好他们不是凡界的普通人，不然听了这样劲爆的真相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不是这个身份说不定还不会知道这个故事。
　　“所以，娘娘讲这个故事究竟想说明什么，不妨直说，我们两个还都是孩子，听不大懂，还请娘娘赐教。”
　　柳妃温婉一笑，“我想两位公子都不是一般人，没想到果然想的不少。”
　　林怀玉撇撇嘴，他们的确想的很少好吗？
　　“我知道你们想对付皇甫世川，他的确也是个没脑子的，不过我想求你们，能不能放弃这个做法”
　　林怀玉奇怪地看着她，“娘娘做的事与您所讲的故事对不上啊。”
　　柳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慢慢放下，“只是突然觉得对不住这孩子，他是无辜的，而且好歹也叫了我十年母妃。”
　　“您现在后悔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晚了又如何，及时醒来就好。”
　　林怀玉似笑非笑，“可这刺杀之仇，我们不能不报，何况我与别人有言在先，贸然收手也不太合适吧。”
　　柳妃淡淡道，“我知道你说的别人是谁，你放心，若你收手，我会让他们如愿。”
　　话已至此，他们还能说些什么？
　　林怀玉站起拱手，初城跟着他站起来，“既然如此，怀玉自然会收手，未时还有事，晚辈与初城先行告退了。”
　　“嗯，你们走吧。”
　　林怀玉与初城踏出殿门，在门外候着的婢女依次进去，一起进去的，还有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皇甫世川。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就拖了这么多……
　　主角什么时候长大啊！！！


第22章
　　儿子只是进宫一次，就要放弃报复计划，被告知这一点的林立恒完全没有惊讶与好奇，只是很淡然说了句：“我们本就将要离开，多一事总是不如少一事。”
　　林怀玉哼唧两声，嘟囔道：“您大肚能容天下事，遇到这种事愿意算了，我可不乐意。”
　　“哼！”
　　林立恒闻言，要是有胡子都能吹起来了，“什么叫遇见这种事我乐意算了，想当年我小心眼锱铢必究的时候还没认识你娘呢。”
　　“您还知道您小心眼锱铢必究啊……”
　　“嘿！”
　　林立恒发现自家儿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这小崽子，三天不打你还想上房揭瓦啊？你还当我是你老子吗？！”
　　林怀玉见势头不妙，赶紧安抚，“您当然是啊。我突然想起来我找我娘还有点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赶紧去了不然娘该担心了。”
　　他一口气将话说完，到最后差点岔了气，之后不等林立恒做出反应，立马捏诀，脚下生风，瞬间离开这间屋子，只留下一扇开了一本的门。
　　林立恒早习惯他这般做派，然而每次见识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慨：想他林立恒也是顶天立地，行事光明的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生了个儿子这么没皮没脸，连带着他也变得不正经起来。
　　林怀玉可不知他爹这般感慨，若是知道了也定是嗤之以鼻，明明自己本来就是个不正经的，现在还要把锅扣到自己儿子头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