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舟插嘴：“是吧？我眼光是不是特别棒？”
　　“你这小子，”夏敬文哭笑不得，“怎么这么臭美？”
　　燕旻笑眯眯地扶住夏敬文从车里下来，打圆场道：“叔叔，以后有什么事儿你随时叫我都行。”
　　夏衍舟把车交给管家，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们：“跟我约会的时候不行啊，爸您可千万不能跟我抢人。”
　　夏敬文大笑两声，两位晚辈一左一右伴在他身侧，他忽然生出一种幸福圆满的快意，甚至还主动开启了无伤大雅的玩笑，“小燕呐，”他转头看向燕旻，笑道：“什么时候改口，也叫我声别的称呼？”
　　“啊？”燕旻一愣，反应过来后在父子俩揶揄的目光注视中红了一张脸。
　　父子三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正屋，夏衍舟敏锐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二婶三婶堂弟堂妹坐了一客厅，当家的老爷子和他那两个孝顺儿子却不见了踪影。
　　夏衍舟嘴角的笑容淡下来，叫了声二婶三婶，“爷爷呢？”
　　“二哥。”夏敬川的小女儿喊他，偷偷指了指楼上，“爷爷和爸爸他们都在楼上，刚刚好像还吵了一架……”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母亲掐了一把噤了声，委屈巴巴地低下头憋着嘴。
　　夏衍舟心下了然，当着他们的面把自己老爸送回房间，交代道：“爸，你就在这跟燕旻聊天，下象棋也行浇花也行，爷爷那边的事我去处理，行吗？”
　　夏敬文扶着书桌坐下，摇摇头，一摆手，“去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管。”
　　燕旻快速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安慰道：“我会照顾好叔叔的。”
　　夏衍舟点点头，关上门去了书房。
　　他没敲门，直接扭开把手推门进去了，屋内的三位长辈似乎争论的很激烈，夏敬海面红耳赤地站在夏信之面前，夏敬川坐在他身边没说话。
　　见他进来，夏敬海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半晌，转化成了一声冷哼。
　　夏衍舟翻了个白眼，径直朝着夏信之走过去，说道：“刚刚带我爸去做了个体检，爷爷，你也有两个多月没去做过检查了吧？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
　　夏信之双手搭在膝盖上，闻言点了点头，他最近确实是有些疲乏，不光是精神上，身体上也连带着出现了些不健康的反应，是该去检查检查了。
　　可他还没开口，夏敬海就阴阳怪气地说：“唉哟，衍舟可真是您的亲孙子，瞧瞧，多孝顺啊。”
　　夏衍舟转身，冷冷地看向他二叔这张因为嫉恨而变得面目可憎的脸孔，“二叔，你想说什么？”
　　夏敬海以前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叔叔，但至少还愿意装装样子，尤其是在夏信之面前，现在撕破了脸，多半是夏信之的选择了。
　　一家人的塑料亲情也到了尽头，夏衍舟往前走了两步，将夏信之完全挡在身后，坦然地跟夏敬海对视。
　　夏敬海继续阴阳怪气，挑拨道：“乖孙子，还不知道吧？你的好爷爷……把环夏交给了你的亲·哥·哥。”
　　“说完了？”夏衍舟面无表情地开口，“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我上个星期就知道了。”
　　“你！”夏敬海一下子暴怒，他一下抬起手来就要抽夏衍舟巴掌，然而手才刚刚抬起来就被夏敬川按住了。
　　“好，好。好一个公平公正的父亲。”夏敬海怒极反笑，阴狠的目光越过夏衍舟看向他背后的夏信之，咬牙切齿道：“爸，这就是你说的公平！”
　　越过他们直接将股份转给了夏衍锦，要不是他察觉出不对劲，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什么公平，什么一家人，都他妈是笑话。
　　夏信之原本还有些颤抖的身体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忽然恢复了镇静，他取过桌边的手杖，撑着站起来，又找回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模样。
　　“我是你们的父亲。”夏信之沉声道：“更是环夏的掌门人。”
　　以前他一心想着要维系好家庭，也给过老二和老三机会，可结果呢？环夏两度跌落低谷，他险些就要成为无言面对祖宗的罪人。
　　夏敬川闻言有些坐不住了，他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和颜悦色，“爸。”他顿了顿，道：“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公开来竞争的，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把你名下的股份全部转给了衍锦？先不说他是不是小辈的问题，你这样做……实在是太寒我们的心了。”
　　“够了。”夏衍舟低呵，“从我记事起你们就一直这样，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从来学不会有话直说，阴阳怪气一唱一和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夏敬川脸色一变，笑脸也终于维持不住了，他一拍桌子，怒道：“衍舟，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长辈？”夏衍舟嗤笑，“那也要你们有长辈的样子。”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夏衍舟也不想再忍了，他迈着大长腿走向书房正中央的那张宽大书桌，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从书桌下方的隐蔽抽屉里拿出三份文件夹。
　　夏信之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闭了闭眼，内心长叹一声……默许了夏衍舟的做法。
　　“五年前爷爷动手术，二叔你代理环夏一年半。”夏衍舟冷冷地把文件夹摔倒夏敬海面前的茶几上，继续道：“一年半内十五家外省分公司的高管产生人员变动，其中九家有二婶家的直系亲属进入高层，事后引起社会性丑闻的人就有两位。一个性骚扰下属，一个收贿受贿。”
　　他又看向夏敬川，依旧是咄咄逼人的语气：“两年前爷爷出国修养，三叔代理了环夏三个季度，平均每个季度亏损额都超过十亿，股价下跌9%。”
　　“要不是我哥临危授命接手了你留下的烂摊子，爷爷他在国外连觉都睡不安稳。”
　　夏衍舟毫不留情地嘲讽：“所以你们有什么跟我哥竞争的资本？又有什么资格对爷爷大呼小叫？”


第81章
　　夏衍舟早慧，又从小跟在夏信之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对夏信之的行事作风都摸了个透彻，他还小的时候，爷爷当他听不懂，一边给他喂零食一边自言自语似的问他觉得爸爸和叔叔们谁更好。
　　那个时候他不懂，只按照字面意义回答了当然是爸爸。后来长大了些才想起来，爷爷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为决定继承人的事情困扰了。
　　夏信之聪明了一辈子，关键时候自然也不会犯糊涂，所以夏衍舟早就猜到爷爷的三次让权背后都有自己的打算，事实证明他也并没有猜错，大约半年前，夏信之把那三份考察结果都拿给他看了。
　　而现在这结果正是他用来摆平夏敬海夏敬川的最有力武器。
　　在白纸黑字的公司业绩面前，再多的谎言和狡辩都只是空谈。
　　亲父子又怎么样？夏信之还没老糊涂到把环夏交到这样的儿子手上。
　　夏敬海哪里料想到这样的结果，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茶几上冷冰冰的文件夹，眼前一黑，宛如瞬间掉进冰窟。
　　怎么可能……五年前的那些消息他明明都赶在夏信之从国外疗养院回来前抹平了！就连那群高管也重新换了一批，那个时候老爷子明明脑子都不清醒，说话困难连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怎么可能还记得这些事？！
　　夏敬海急促地喘息着，每一口气都愈加沉重，他猛地推搡开站在他面前的夏衍舟，几乎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叱责道：“你一个Omega，一个Omega……公司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夏信之闻言脸色一沉，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件事，其中之一就是谈论他的Omega身份，这件事也一直是老大家心中的痛楚。
　　他下意识就要开口制止这场难看的闹剧，却没想到夏衍舟横出右手将他拦在身后。
　　夏信之侧头看向他的孙子，却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愠怒的迹象。
　　“乖孙……？”
　　夏衍舟忽然诡异地笑了声，道：“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了。”
　　夏信之神色黯淡，轻杵手杖，沉声道：“够了，他们毕竟是你的叔叔。”
　　夏衍舟把爷爷的话当作耳旁风，放出一颗重磅炸弹：“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说出来，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话音未落，他身上陡然爆发出极具攻击性的信息素，气势稍弱一点的夏敬川竟被直接逼退了两步，夏敬海也皱紧了眉头。
　　那是一股冷洌又孤傲的、只属于Alpha的气息。
　　并且是一位非常强大，甚至比他们还要强大的Alpha。
　　“好了。”夏信之出声打破僵局，他看了自己的两位儿子一眼，说道：“你们两个也下去吧。”
　　夏敬海脸色青红变换，还要为自己争取，就听见夏信之沉声道：“这些年你们的小动作我全都看在眼里，若是还想当夏家的一份子，还想在环夏干下去，走出这道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夏衍舟几乎要笑出来了。
　　行，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他还在这儿想着怎么让二叔三叔知难而退呢，夏信之直接威胁要分家了。
　　夏敬海夏敬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心态灰溜溜走了出去。
　　夏衍舟忍着笑，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笑出了声。
　　“你还笑？”夏信之用手杖敲打着他的小腿，冷哼一声，“为了气你叔叔，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得出口。”
　　“哈？”夏衍舟不解，“爷爷，我说的很明白了吧？”
　　连信息素都自爆了，难道还不能证明他是货真价实的猛A？爷爷还以为他故意气他们的？
　　“……”夏信之皱起了眉头。
　　夏家是闻海市的百年世家，世世代代人才辈出，到夏信之这一代，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均是Alpha，孙子辈也不遑多让，只有两位Omega。
　　而现在，Omega之一，被当作掌上明珠宠爱了二十几年的小孙子，告诉他们，他是Alpha？
　　夏信之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孙子在撒谎，他亲眼见过夏衍舟带着一身Omega信息素，脸色苍白的去医院隔离室独自度过发情期，更听说过他在酒会上被同龄Alpha追求的浪漫绯闻。
　　“不可能！”夏信之断然否认，“我亲眼看见过你的分化检验单！”
　　“爷爷。”夏衍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干脆转身面对这夏信之，一偏头，露出自己干净光滑的后颈。
　　他并没有属于Omega的性征，腺体。
　　Alpha的信息素，不存在的腺体……夏衍舟，他的孙子，真的是个Alpha。
　　“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夏信之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拥有一位Alpha的后辈到底是好消息，他虽然难以置信，却也不是不能接受，唯独不明白的便是夏衍舟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我早知道你是Alpha——”
　　夏衍舟打断他，“那我哥就根本不会有机会被你当成继承人去培养。”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职责，平静地说：“爷爷，我知道您从小就偏爱我，但是……哥哥他也是你的亲孙子。”
　　作为偏爱的受利方，夏衍舟认为自己并没有资格来指控爷爷对他的偏爱和在面对夏衍锦时的偏心。
　　只是，如果他不说出来，就他哥哥那个清冷的性子，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说出来的一天。
　　“爷爷，我哥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你，那时候我跟你住，哥跟爸妈住，大院里的小孩子都奉承他，管他叫你的接班人，所以我哥从小就对自己要求特别特别高，他不想让你失望。”
　　夏衍舟不愿意把话说得太过清楚，面前这位毕竟是从小就疼爱他的长辈，他打心底里爱戴尊敬他。
　　“后来我们又经历了……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让我哥心中所想成真。”夏衍舟喘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更何况我对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当工具人了一点都不感兴趣。”
　　夏信之沉默了很久，久到夏衍舟都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来，才吐出一口浊气，老生常谈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你们吧，只要别让我百年之后没脸面对老祖宗们……”
　　从现在起，他就该正式退出历史舞台了。
　　*
　　夏衍舟下楼的时候，一屋子人散了大半，只留下了两个丫头片子还坐在客厅里嗑瓜子。
　　“二哥。”
　　丫头叫他一声，又嗖一下把头低了回去，嘀嘀咕咕交谈着什么。
　　夏衍舟本来对她们的悄悄话没什么兴趣，他给燕旻发了个消息，打算倒杯水再上楼去找他，可架不住堂妹们偷看他的眼神太露骨，他想忽略都做不到。
　　夏衍舟默默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在两位姑娘又一次偷看的时候抓了个正着。
　　妹妹们一缩肩膀，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位高冷堂兄。
　　夏衍舟：“？”
　　“看我干嘛？”夏衍舟好奇道。
　　大点儿的堂妹跟他比较熟悉，胆子也大，还真的凑上来，捧着自己的手机悄咪咪问：“哥，网上传的内个美貌小主播和神秘邻居……是不是你和刚刚带回来的那个漂亮哥哥呀？”
　　夏衍舟一挑眉，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感觉，甚至还有些暗爽。“哪个？”他反问，大堂妹在手机上划了两下，找出一张被调过色加过滤镜的照片，献宝一样递给他看，：“诺，就是这个叫tomato的主播，最近他特别火，我身边好多朋友都喜欢他呢。”
　　小堂妹也趴跪在沙发上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道：“二哥，我刚刚就觉得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漂亮哥哥像小番茄了，而且昨天晚上出镜的那个人也特别像你，是不是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