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内心有一点点失落，闷闷的，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
　　夏衍舟早在决定回答“有”的时候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燕旻的一举一动上，好在前方路口刚到红灯，让他不至于冒着危险驾驶的风险去观察心上人的反应。
　　很快，他就听到了那声轻微的、不易被察觉的叹息。
　　夏衍舟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膨胀得要飞起来了。
　　看吧，他就知道燕旻是喜欢他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回家路上夏衍舟心情好的出奇，后半程甚至没忍住哼起了儿歌，燕旻狐疑地看过来，又默默地握紧了安全带。
　　恋爱中的人真是幸福。
　　燕旻想，谈恋爱他是没想法了，还是专注搞事业吧。
　　回家后他就上网搜了搜百乐相关的资料，等做完两张纸的笔记才想起来，他忘了把从颜洵那里拿到的手机还给夏衍舟。
　　燕旻把笔记本合上，拿着东西去了趟隔壁，敲了会儿门却发现没人开门，只好作罢。
　　夏衍舟确实不在家。
　　他被宋雨泽一通电话叫出去了，坐着电梯到了负二楼，老远就看到那辆普普通通的白色轿车，车灯正对着电梯楼的方向，闪得要晃瞎眼睛。
　　“把灯关了。”夏衍舟皱着眉头走过去，打开车门钻进后座，“东西拿到了？”
　　副驾驶的江新霁把一沓纸递给他，表情不怎么好，显然是看过了。
　　夏衍舟本来也没想对他们隐瞒，边看边说：“给老王打个电话，让他帮我查查燕旻身世。”
　　他一目十行地翻开那沓资料，各个时期的燕旻呈现在他面前，本来应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但他知道一想到这些照片的来源和调查出来的目的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次不把贺家的事情处理干净，他就不姓夏！
　　“早就知道你要查，”宋雨泽低头翻了翻自己手机，“这是北山孤儿院和天望村的地址，哪天有空亲自去一趟吧，我跟你去。”
　　江新霁凑过来：“不怕麻烦了？”
　　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两双白眼。
　　“…”江新霁往后靠了靠，仰天叹气：“行吧，我也去。明天？”
　　“明天不行，”夏衍舟摇头：“百乐派人来跟燕旻谈合作，我陪他一起。”
　　宋雨泽和江新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微妙心情。
　　燕旻又不是小朋友，没必要干什么事都要人陪同吧？
　　就冲着他在北海湾买商铺的魄力和眼界，签个合同而已，还怕自己搞不定？
　　“那我们替你去，这种事情能尽快就不要拖。还有，谈合作的人……”江新霁拉长了尾音，意味深长。
　　宋雨泽补充道：“该不会是ceo吧？”
　　夏衍舟怒视两兄弟。
　　江新霁咔嚓拍下了他的臭脸，转手发进了群里。
　　江新霁：[臭脸照片]
　　江新霁：吃醋的男人
　　宋雨泽：可怕
　　沈云：…？他好好的吃什么醋？
　　林星源：你俩谁动小嫂子了？
　　宋雨泽：……
　　江新霁：……
　　江新霁：可不敢乱说
　　宋雨泽：[百乐ceo微博首页截图]是他
　　江新霁：代表百乐来跟嫂子谈合同
　　宋雨泽：夏老板怀疑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西：？？？？？？百乐？？？
　　周西：那个骚男人？？？
　　周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夏老板的脸为什么这么臭了！！！！！
　　沈云：展开说说#耳朵
　　萧晨：#耳朵
　　周西：去年年初吧，我出去旅游去了趟二少学校你们知道吧？
　　周西：有天晚上我跟二少在嗦粉，有你说一他家从国内带过去的那个厨子做饭真的一绝
　　周西：嗦粉的时候二少接到了个陌生电话，然后电话里问二少想不想当网红之类的，可以用个把月的时间就把他塑造成一个顶级网红，人设还能艹成白富美、国民女神哦不是男神，Alpha梦中情人，总之就是吹的天花乱坠
　　周西：而且明显是知道二少身份才故意打电话来问的
　　周西：二少当然拒绝了，毕竟他微博马甲本来也是个网红，不稀罕营销
　　周西：更骚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周西：二少刚画完电话，微博又收到了百乐的私信，说辞都差不多，问他想不想跟他们合作共赢吧啦吧啦
　　周西：打电话那个男人就是百乐ceo，我给你们学学他的语气
　　周西：[故作深情低沉撩人做作装出来的性感声线0:30]
　　沈云：高价收购一双没听过的耳朵#微笑
　　江新霁：……
　　宋雨泽：……
　　林星源：听了五秒中我头皮发麻#微笑
　　萧晨：……QAq好别扭！
　　同坐在一辆车里，夏衍舟自然听见他了们点开的语音，五秒中不到就被恶心到了，黑着脸让他们关掉：“什么鬼东西！”
　　江新霁抖了抖，也被膈应地够呛：“夏老板，当初那什么ceo就是这么撩你的？”
　　夏衍舟的脸更黑了。
　　他装Omega的生涯中不是没有被Alpha撩过，除了乱发情和馋他们环夏钱的渣A，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封情圣、张口闭口土味情话的中央空调A。
　　现在那位A居然还把注意打到了燕旻身上。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见过燕旻的脸后动了心思。
　　这谁忍得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燕旻要签约百乐确实是个好选择，但那位不知名ceo也是个□□。
　　此等隐患不除，他睡觉半夜都得惊醒咯。
　　江新霁和宋雨泽还在用眼神交流，殊不知夏衍舟已经在心里安排好了如何能够不动声色面对情敌打击情敌消灭情敌的十八式。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场情敌见面会被推迟到半个月后。
　　次日一大早，出门采购的燕旻就被吴敏“请”去了贺家。
　　如出一辙的“邀请”方式，真不愧是母子。
　　燕旻从吴敏身上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打开了t恤内侧的微型录音器。
　　“阿姨。”燕旻非常不理解：“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吴敏没有带上钟蔚，宽阔的车身里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两人。
　　“我……”吴敏看上去有些拘谨，甚至可以说紧张，燕旻心间的疑惑更深，以他上辈子对这位女士的认识和了解，就算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也根本不可能主动向他认错道歉。
　　“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吴敏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奢侈皮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照片递给燕旻，尽管她已经在尽力让自己的表情声音变得柔和，态度却依旧生硬又勉强。
　　她双手叩在皮包上，说：“我必须要确认…你到底是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孩子。”
　　她想了好几天，几乎每个夜晚都会梦到那命悬一线的日子。
　　那栋陈旧的二层平房里，装着她这辈子最痛也最幸福的回忆。
　　“……”吴敏有一瞬间的晃神，她深吸一口气，道：“燕旻，我希望你跟我去见见孤儿院院长，还有当初为我和她接生的医生。”
　　燕旻没吭声，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窗外，垂放在腿测的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握成了拳。
　　邻省邻县，城关中心医院。
　　宋雨泽眉心深锁，神情凝重地接听着电话。
　　江新霁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烦躁地说：“院长不在，昨天晚上接了通电话就走了。你那边怎么样？找到那个产科医生了没？”
　　宋雨泽抬头看向桌对面紧张兮兮的年轻护士，“没有。”
　　“……”江新霁低骂了一声，“我来找你，上高速大概半小时就到。”
　　宋雨泽挂掉电话，双手撑在桌面上，上身倾斜慢慢逼近对方，淡淡道：“你刚刚说李医生‘可能是去认错吧’，是什么意思？”
　　Beta护士被吓到了，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地说：“我也不太清、清楚，是李医生自己告诉我们的，她教育我们凡事都要细心认真，还拿自己举反例，说、说她干这行干了几十年，带过无数年轻人，唯一的一次偷懒，就、就犯了大错。”


第47章
　　燕旻不是第一次走进贺家大门。
　　壕气冲天的装修风格用一句金碧辉煌来描述也不为过，进过屋的人有一半会感叹一句“奢华”，剩下一半必定会在心底默默吐槽：暴发户。
　　上辈子还陷在恋爱脑里的燕旻是前者，好几年过去——具体有多久他真的已经记不清了，再次踏进门，燕旻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谁知道吴敏会不会又像上辈子那样莫名其妙抽他两巴掌。
　　虽然他已经设置了超过一小时没有关掉录音笔就自动报警，但万一吴敏又要动手…还是能跑掉最好。
　　他现在可是特别特别惜命，还很怕疼。
　　他跟在吴敏后面，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俩人高马大的保镖当门神，见他进了屋便把门关上了，彻底断绝了他跑路的机会。
　　燕旻无声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阿姨，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吴敏没说话，单手捏着皮包，高跟鞋嘀嘀嗒嗒踩出节奏感，燕旻无奈，只能跟着她往客厅走。
　　富丽堂皇的客厅连吊灯都是金光闪闪华丽型，燕旻抬头多看了几眼，恍惚间总觉得它要掉下来。
　　“出来吧。”吴敏开口，明显不是对着他说的，燕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餐厅对面的房间门打开，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位中年男女。
　　孤儿院的陈院长，何一位他并不认识的女性。
　　“小燕。”陈峰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差不多，人到中年却仍然有一张娃娃脸，能和孤儿院里的所有小朋友们打成一片，像老顽童。
　　但人心总有偏向，燕旻并不是陈峰最关注最喜欢的那个孩子，受到的关注少，照顾难免就不够体贴。
　　燕旻感激孤儿院将他养大，却也没办法对这位院长有更多更深厚的感情。
　　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回应道：“陈院长。”
　　“先坐吧。”吴敏打断陈峰想要叙旧的话，她在主位坐下，燕旻便找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着，两人中间隔着陈峰和那位陌生人。
　　“我就直说了吧。”吴敏仰起头来，下巴对着客厅侧面的照片墙，“燕旻到底是不是天望村林家的儿子，陈院长，我希望你和李医生能够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天望村。
　　燕旻不自觉蹙眉。
　　昨天夏衍舟告诉他的信息里就提到了这个地方，据说是他的出生地，曾经遭受过严重的自然灾害，损伤惨重，重建后又被水毁过一次，大约十年前就已经全村搬迁了，现在成了一片防治林地。
　　陈峰咽了咽口水，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都是二十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我是从抢险救灾部队的手里接到的燕旻，除了他还有十几个不同面临段的小孩儿，婴儿倒是只有他一个，所以…所以我应该不可能记错。”
　　面对吴敏的眼神，陈峰显然有着招架不住，他将对方划分为了“招惹不起”的人，说完后抖了一下，从外套内里的口袋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泛黄的纸。
　　“这是当初接收燕旻签下的协议。”
　　吴敏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打开，右下角的备注框里仓促地写着：
　　天望村28号，父母溺亡。
　　吴敏地手一颤，脆弱的纸张应声裂开，其中一半飘落在地毯上。
　　燕旻伸手捡起自己脚边的半张纸，视线落在“父母溺亡”的那行小字上。
　　他是重活一世的人，他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地面对身世，面对父母已故、或是曾经抛弃他的事实。
　　可他的呼吸在看见那四个冷冰冰汉字的那一刻还是变得非常困难。
　　溺亡。
　　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那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他们……那两位陌生人，他的父母，拼了性命救下来的么？
　　“李医生。”吴敏深呼吸，将纸张放回桌面上，“当初是你为我们接生的，你还记得吗？”
　　天望村是个新村，依山环水马路宽阔，每家每户都是两层平房，村里还有小学和卫生所，距离县城也就是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
　　燕旻本应是在县医院里出生的。
　　但那是天灾，暴雨加塌方，不过半日的时间就将天望村完全隔绝成了一座孤岛。
　　县医院成立了救援小队奔赴战场，然而那日医院有多位孕妇待产，产科便只派出了一位医生一个护士。
　　“燕旻他到底是不是林家——”吴敏提高了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尖锐。
　　噗通。
　　李医生毫无征兆地跪下了，她面向吴敏，又用膝盖艰难挪动着方向转向燕旻，无与伦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你们接生的人是我，但那天太混乱了，到处都是人，我、我跟她说过要做标记，仔细区分，她说她记住了让我不要担心，我就相信了……我怎么就相信了……”
　　一片寂静。
　　陈峰笑容僵在脸上，他努力打着圆场，伸手想要把李医生扶起来，却惊觉对方正全身发抖，瘫软在地，“这……医生，你这是……”
　　他突然噤声，瞳孔一点一点地放大，一时间震惊到连嘴巴也没办法再合上了。
　　吴敏连呼吸都忘了，她机械地转过头，艰难张开嘴巴，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而后猛地发出尖叫声：“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不知道？怎么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