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舟忽然坐成了三好学生的姿势，背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摩擦着西裤，紧张又无措。
　　“哥。”
　　他喊了夏衍锦一声，视线落在推测的手机上，屏幕还亮着，夏衍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如果不是小嫂子，别人叫他老婆你为什么会生气啊？】
　　夏衍舟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夏衍锦惊讶地眨眨眼，“萧晨说的是燕旻？”
　　夏衍舟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夏衍锦低低笑了几声，“能让你这么紧张的人，除了你那位人美心善的小邻居，还有谁？”
　　“……”
　　他应该反驳的，夏衍舟想。
　　从分化后他就开始给自己立冷酷无情不好相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冷形象，掐指一算也有六年了。
　　人设立到最后，他就觉得自己该是那样。
　　他的人生计划也很简单。
　　在夏衍锦继承环夏前一心保护好他，在夏衍锦继承环夏后又开始专注搞事业搞梦想，最好能把他二叔三叔这些年在夏家干的那些龌龊事全都清扫一遍。
　　等到夏家清静了，夏衍锦坐稳了，他就去环球旅行，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
　　那时候他已经公开了Alpha身份，也许旅行的时候会有一段美好邂逅，可以不浪漫，但一定不能太庸俗。
　　对方甚至可以不是Omega，Alpha或者Beta都可以，只要他能喜欢上对方，性别从来就不是问题。
　　只是没想到计划也有遇上变化的一天。
　　他遇到了燕旻。
　　并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在意燕旻。
　　感情就像一层窗户纸，没被捅破的时候总隔着一层什么，看不真，抓不住，总想着顺其自然就好。
　　可这层窗户纸一旦被打破，朝夕相处中的那些回忆好似潮水一般涌上来，将他紧紧缠绕住，呼吸不得。
　　初遇那天燕旻眉眼间的难堪和尴尬。
　　再相逢时因为惊讶而放大的瞳孔。
　　提起直播计划时的神采奕奕。
　　说话时总习惯性垂下的眼睫。
　　为他翻越阳台后的紧张不安。
　　被他轻薄后脸颊的绯红。
　　夏衍舟自认记忆不算特别好。
　　才毕业不到半年他就将不少大学同学的长相都忘得干干净净。
　　现在却记得起与燕旻有关的每一件事。
　　他在意燕旻，想要保护燕旻，会为燕旻吃醋，为燕旻担心。
　　燕旻能牵动他所有的情绪。
　　夏衍舟闭上眼，心却逐渐安定下来。
　　“哥，我好像……”
　　“喜欢上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二少爷终于认清自己啦！


第40章
　　感情开窍后的世界都不一样了。
　　连公司附近那家吃腻了的中餐厅都变得更加美味。
　　夏衍舟从来不是胆小的人，不敢面对感情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喜欢就是喜欢。
　　“我要追求他。”夏衍舟说。
　　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握着筷子，嘴角沾了点番茄酱，看上去幼稚又好笑，这应该是一幅非常值得夏衍锦纪念的画面。
　　他的弟弟也终于有了喜欢的人啊。
　　夏衍锦莞尔，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支持：“会成功的。”
　　“不过现在不行。”
　　“嗯？”夏衍锦不解：“为什么？”
　　夏衍舟把吃完的餐盒堆在一起放好，又拽了张纸巾擦干净番茄酱，咂咂嘴，“他那边最近有些麻烦事儿还没处理干净，不合适。”
　　他口中的麻烦事自然指的是贺扬和他那位缺德母亲。
　　夏衍锦有所耳闻，闻言愣了一下，想起最近传出来有关贺氏的一些消息，“我听说…贺扬失踪了，难道跟燕旻有关？”
　　“不是他，”夏衍舟漫不经心地说：“前段时间他又带着小情人来骚扰燕旻，我把他约出去，说我不喜欢他，这辈子下辈子都没可能，让他早点死心，放过燕旻。”
　　谁知道贺扬一个渣男还那么玻璃心，也不知道是真痴情还是有阴谋。
　　夏衍锦和贺扬在工作上的往来少，私交也不深，他想起贺扬注视着自己弟弟时那种黏腻目光，略感不适地皱起眉，提醒道：“小心为好。”
　　“烂桃花。”夏衍舟冷哼，在心底又咒骂了两遍，“还是我的小邻居可爱。”
　　“……”夏衍锦默默移开了视线，欲言又止。
　　他想说其实燕旻还比你大两岁，比你成熟比你懂事，小邻居明明应该是你才对。
　　夏衍舟咻地站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
　　夏衍锦：“？”
　　“哥，我的好哥哥。”夏衍舟猛地朝自家亲哥扑过去，一咧嘴，带着满脸幼稚和谄媚的傻笑，掐着嗓子模仿小孩子强调，说：“下午给我放个假吧，好不好嘛？”
　　“…………”
　　夏衍锦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五分钟后，夏二少哼着小曲走出了总裁办公室，乘着电梯直接往负二层走。
　　下班咯，回家看看小邻居去。
　　从环夏出来，夏衍舟顺路去了趟沈云家。
　　恨嫁Omega眼看着就要订婚了，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连在群里八卦的时间都没有了。
　　作为好兄弟，夏衍舟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他。
　　沈云和夏敬瑜有他家钥匙，同样，他也有沈云家的钥匙，进屋都不用提前敲门。
　　他刚把门打开，迈进去的一只脚还没落地，就听见屋内一声大喊：“慢着！！！！”
　　沈云跟跑八百一样从不知道哪个房间冲出来，“换拖鞋！！”
　　“……”
　　发小两人坐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沈云套着一个长袖围裙，头上还带了一个浴巾样的东西，那副模样特别像夏信之爱看的年代剧里老妇人的打扮。
　　“土。”夏衍舟嫌弃地吐出一个字。
　　沈云立马不乐意了，说什么也不愿意丢掉他妖艳Omega的尊严，他把抹布“啪”地丢在茶几上，怒目圆瞪，指尖戳在离夏衍舟鼻尖几厘米远的位置：“我呸！”
　　夏衍舟抬手把他的手指拍到一边儿去，“说正事儿。”
　　“？”沈云撇撇嘴，跟靠贵妃椅一样歪倒在沙发上，“干嘛？娱乐活动免谈啊，我忙着结婚呢。”
　　夏衍舟拧眉：“不是年底才结婚？订婚宴都还没办吧？”
　　“哈？”沈云满脸不可置信，“你以为结婚是闹着玩儿呢？八月九月十月十一十二，满打满算也才五个月，我都嫌准备时间太短好不好！”
　　“五个月还不够？”夏衍舟表示怀疑。
　　“……”沈云掰着手指头跟他数：“举办婚礼的地点，规模，宴席档次，邀请的人数，婚车路线，婚房的装修等等等等，你都不知道？”
　　夏衍舟：“……”他确实没想过这些。
　　“算了，你一个单身汉，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夏衍舟不爱听了，一拧眉，反驳道：“说不定我很快就不是单身了。”
　　沈云狐疑地打量他，嘴角忽然露出诡异笑容，连声啧啧：“……怎么，我们二少爷开窍了？二十多年铁树才开花，不容易啊。”
　　大概是他揶揄的语气太过明显，夏衍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怎么，不行？”
　　“行行行，”沈云笑嘻嘻地回应：“祝您早日拿下燕旻，完成脱单。”
　　夏衍舟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燕旻。”
　　话音刚落，他看见沈云一副要开始长篇大论的样子就感到头疼，立刻打断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话：“好我知道了，算我没问，闭嘴。”
　　阻止完又忍不住想，他喜欢燕旻，难道真的表现得很明显吗？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就他反应迟钝久久没有开窍？
　　那……
　　夏衍舟呼吸一窒。
　　燕旻会不会也知道？
　　“……”糟了，好紧张。
　　好好地聊着天，夏衍舟毫无预兆地低下头，把脸埋进了手掌心，沈云嘴角抽了抽，骂他：“做春梦了？表情这么恶心。”
　　夏衍舟懒得搭理他的粗俗玩笑，“问你个问题。”
　　“？”
　　“你跟鲸鱼搞在一起之前……是谁先开口的？”
　　沈云瞪他一眼：“什么叫搞在一起，会不会说话？我们那叫两情相悦惺惺相惜命中注定。”
　　夏衍舟踹了沈云一脚，他才说：“本来谁也没想先开口，就那么一直暧昧着呗。后来……三月份吧？跟她吃饭的时候我发情期提前了，我没带抑制剂她也没带，不就干柴烈火滚到一起了？”
　　夏衍舟见他满面春风地回忆着那段往事，又想到自己八字还没一撇，顿感不爽，张口就开始拆台：“肯定是故意的，有预谋，哪儿来那么巧AO单独出门吃饭一个人都不带抑制剂的？”
　　沈云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凉飕飕地反击：“那又怎么样？总好过你堂堂一个Alpha，易感期都只敢咬人家手腕儿，可太纯情了。”
　　夏衍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就暗恋鲸鱼，没想到现在成了被睡的那个人吧？”
　　“那我也挺爽的，总好过某些人只能看不能吃。”
　　一击必杀。
　　夏衍舟：“……”
　　最后还是沈云报复性地给了夏衍舟一拳，两人才开始谈所谓的“正事。”
　　燕旻当初从402搬到301，只是单纯的搬了家，房产证并没有产生变动，301名以上的户主依旧是夏敬瑜。
　　贺扬迟迟没有出现，不知道贺扬他爸还能不能管得住贺扬他妈，万一那个疯女人再找上门来……
　　“我又不能二十四小时待在家里，”夏衍舟说：“楼上房间早就装修好了，你和鲸鱼能不能先搬过去住段时间？”
　　“就这事儿？”
　　“嗯。”
　　沈云略一思索，点头：“好。”
　　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太多解释，开玩笑时能够把对方损的抬不起头来，需要帮助时也绝对不会犹豫。
　　“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恨嫁吧。”
　　沈云瞪着他的背影，“滚滚滚！”
　　*
　　燕旻出门倒了躺垃圾，回来时正好看见夏衍舟在开门，他笑了一下，主动打招呼：“今天回来这么早？”
　　咔嗒。
　　夏衍舟把门打开了，他转身看向让他铁树开花的对象，难得紧张了一把，“我…咳，嗯，开完会提前下班了。”
　　太奇怪了，明明平常燕旻离他再近他也不会紧张的，今天怎么回事？
　　燕旻走上前来，也打开自己的房门，刚要进屋却发觉夏衍舟还站在原地不动，嘴唇微张，右手按在门框上，力气很大，指尖有些泛白。
　　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衍舟？”燕旻转过身来，微微歪着脑袋，不解道：“怎么了？”
　　燕旻正看着他。
　　他从前就觉得燕旻的眼睛很漂亮。
　　像两颗海面上、夕阳下的波光粼粼的琥珀。
　　砰砰。
　　砰砰。
　　夏衍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我……”他张了张嘴，大脑不受控制了，耳边除了不断加快的心跳声什么也没有，“我……”
　　砰砰，砰砰。
　　燕旻的嘴唇开合，他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你在说什么？
　　关心我吗？
　　“我……”夏衍舟喉头滚动，他从来没觉得说话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四个字，现在却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应该先回到房间里冷静冷静。
　　身体又像中了僵直一样不受控制。
　　糟糕，太糟糕了。
　　他还没向燕旻展示自己猛A的帅气一面，怎么能先把脸丢光了？
　　燕旻蹙眉，不明白为什么夏衍舟突然就呆住了，“衍舟？”
　　他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夏衍舟的肩膀，关切道：“你怎么了？”
　　夏衍舟猛地回过神来，像触电一样窜起半米高。
　　燕旻：“……？”
　　夏衍舟捂住脸，脸颊发烫，“没事，刚刚在、在想一些事情，嗯，工作上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那什么，我我先进去了。”
　　“砰！”
　　门关上了。
　　燕旻茫然地收回手，喃喃：“怎么了这是……”
　　屋内，夏衍舟一头扎进沙发上，痛骂自己八百句丢人。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夏衍舟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摸过来，“喂？”
　　是他爷爷。
　　夏信之在电话那头说：“贺家那个小儿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哈？”夏衍舟慢慢坐起来，“贺雨？”
　　哦，贺雨今天是要去找他爷爷来着。
　　“那孩子我看了，是个挺有上进心的，也认真，态度比他大哥要好不少，可惜在家不受重视，我打算帮老贺教教他。”夏信之把他跟贺雨交谈的事情大致讲了讲，沉默半晌后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衍舟，他们是你的亲叔叔。”
　　夏衍舟皱眉。
　　他知道夏信之误会了，以为是他像自己推荐贺雨，目的就是为了将站在夏敬海夏敬川身边的贺扬挤下去。
　　哈？他有这么low吗？
　　“我跟他关系不好，吃过几次饭的交情罢了。”夏衍舟淡淡道，也不想解释更多让老爷子心烦，问候几句便直接挂了电话。
　　何止关系不好？他还动手揍过。
　　臭小子敢惦记他哥，就要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