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你过来，只不过是想要你的元灵。阿逢分了一半元灵给我，需要用你的元灵补补。”少年漫不经心道：“至于为何现在不动手，也是因为阿逢不想马上动手。他现在不想取你元灵，那便暂且不取。反正我也是不在意的，你是生是死，同我何干？”
　　顾映僵在原地怔怔坐着。
　　原来之所以要取自己的元灵，竟是因为那片枫叶？
　　之所以来寻他，原来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完完全全为了别的人吗？顾映原以为不论如何自己最起码还能被小莱看在眼中。可现如今看来，自己原是连一席之地都没了。
　　这才是彻彻底底的失去，不留任何余地。
　　系统：“人物顾映好感度＋2，现好感度80。”
　　“若是阿逢想不出法子来耍，那我可要出点子咯。”少年贴在彭逢耳侧，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巧的笑，“我这一百年来学了不少折磨人的好法子，做上神果真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彭逢听他说着这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望着少年的眼，看其间辛苦压抑的仇恨神色，便忍不住也跟着心疼起来。他一向坦然惯了，不会演戏。彭逢掩不住眉眼间的痛苦，便只能深深埋着头，埋在少年颈窝里。
　　……
　　在这山洞里待着难受，彭逢借口想要出去透气。路宁便也不再拦他，只告诉他自己定然会好好的替他解了当年受的气。等到看着他离开山洞后，路宁不慌不忙从衣袖里抽出把短刃，锋利刀锋在烛光闪灭间泛着冷兮兮的光，他问：“你想死吗？”
　　顾映早就想死了，在当初小莱在他面前自毁元灵的时候他便已经想死了。他也清楚自己之所以还能苟活到现在不过只是因为当初小莱要自己活着经受折磨。顾映想，这一百年来他恐是已经受够折磨了罢。
　　但当见到小莱还活着的时候，顾映才明白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他从未害怕失去过什么，可当那时他眼睁睁看着少年在自己面前烟消云散的时候，顾映觉出了那种滋味。
　　我还没有爱够你，我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你。即使你现在心落在了别人身上，我也相信你终究会回来看我一眼。顾映不管不顾的这般告诉自己，不管这是否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我不想…”双眼红的好似要滴出血，声音沙哑的好似被生生撕扯过，顾映捧着一颗真心，认真无比的说：“我不想死。”
　　“那你便是死定了。”路宁皮笑肉不笑勾了勾嘴角，笑的冰冷，“只不过不是现在，我得先替阿逢收拾了你才行。对了，你体内余毒还未清吧？”
　　红肿酸涩的眼无神望他，顾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可下一刻他便无心才去想其间缘由。少年忽的将刀锋划上手臂，突如其来的动作将顾映瞬间拉回清醒，“你这是要干什么？”他吃力爬起想要拦住少年，可心窝处扎着的长针却又让他动弹不得。顾映眼睁睁看着他一刀刀划破白皙肌肤，刺目妖异的红顺着手臂流淌而下，染红了刀锋。少年却像是浑然不知痛觉一般。
　　“你不要划了…我求你，小莱！你划我！你拿我抽筋剥骨割下肉都无妨的…”颤抖着声音险些要说不清楚话，顾映心里血淋淋的疼，他扑在少年脚边撕开衣袖，露出整条手臂。
　　路宁却只当看不见听不见，他蹲下身捏开了那人的嘴，让自己流淌不止的血可以一滴不漏的落在他的嘴里。浓烈的血腥气息瞬间弥漫口腔，顾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你知道现如今天地间最毒的毒物是什么吗？”路宁挑着眉梢问他。
　　顾映被强行灌了满口鲜血，正被腥味冲的头脑一片混沌，此时听见路宁问他这些，他却也没能力去细细思考。心爱之人的鲜血顺着喉咙流下，几乎是在入腹的一瞬间，顾映觉出浑身经脉血肉仿佛被千万虫蚁撕咬似的疼痛，头痛欲裂，脑海里也变得一片空白。
　　“是我。”少年的声音很轻很远，仿佛瞬间离了他千万里，“我的元灵可解世间百毒，却唯独解不了我这一身血肉。顾映，现在就算你有我的元灵也无济于事了，解不了毒。”
　　“当初要将我当做礼物送与未婚妻的时候，你没想过这些罢？你是不是没想到自己种出的药材最后居然会变成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毒物？顾映，你既然对我无意，当初又为何要玩弄于我？”路宁轻蔑唏笑道：“难不成只要是上神，便都是像你这般的混账东西吗？！”


第55章 世上再无良药如你一般（十）
　　被屏蔽了痛觉的路宁动作麻利的割开皮肤放了血，又把自己的血给顾映饮下。这一系列工作做完以后，路宁才后知后觉的想起。
　　路宁：“这是什么毒啊？OvO”
　　系统：“……”
　　路宁：“我刚刚灵光一闪想起了这么个主意，也没多想就直接做了，现在才记起来…万一不小心把我家阿映整嗝屁了咋办啊，唉只要这毒不是让他立即嗝屁就好哇！QAQ”
　　系统：“……”它家宿主是魔鬼。
　　原本这点也是剧情线以外的人物背景，需要宿主自己在世界里认知摸索的。但系统实在耐不住路宁死缠烂打式的追问。担心自己一个崩溃炸了，系统便只好不甘不愿的告诉了他。
　　这是一种能让神明陷入幻境之中的致命迷药。最害怕什么最想要什么，是欲望或恐惧，都会在一场虚幻梦境里清清楚楚展现出来，没人走得出。
　　顾映渐渐分不清了梦和真实。
　　依稀间好像又望见了小莱。少年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清澈双眼里不染分毫杂质。他眨了眨眼，笑着唤了自己声。仿佛之前的那些事情都从未发生过，自己从未伤害过他，而他也一直都是乖顺呆在自己身边的那株小药材。
　　顾映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其实就算是假的也没什么，他紧紧抱住那个人，恨不得把那人揉进自己身体一般。温热的泪夺眶而出，“小莱。”他将少年的手放到心窝处，“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那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不解笑意，“顾映，你需得记住，我是上神。而你不过是堕入魔道的废物罢了，你有何资格喜欢我？”
　　字字句句真切响在耳边，很熟悉。顾映僵着身子，感觉怀里那人极快离开，那些温热仿佛从未存在过，甚至还带着刺骨锥心的冰冷。他抬眸，对上少年望来的眸子，其间满是不屑轻蔑。
　　一如自己当年那般。
　　顾映只知自己犯了让小莱就算死也不肯原谅的大错，但一直不知自己究竟伤了小莱几分。等到如今，他亲眼见了小莱以如此目光望着自己，听小莱用一样冷漠冰冷的语言对自己说那些。顾映总算切身体会到了那种疼，就算是死也逃脱不过的那种痛楚。
　　撕裂心扉。
　　系统：“人物顾映好感度＋2，现好感度82。”
　　可还未等他反应过这阵疼，眼角余光便又扫见另外一人。
　　同样是少年模样，着了一身鲜艳的红。他比小莱高一些，模样虽不及小莱好看但也颇为俊朗，热烈眉眼间满是温柔，目光分寸不离小莱身上，其中深情同他这一身颜色一般灼热。
　　“婚期将至，你不好好休息，跑到这处来做什么？”少年无比自然搂住了小莱的腰，在他唇上落下温柔一吻，“我为你准备了全天界最盛大的婚宴。”
　　婚宴？顾映呆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反复琢磨这两个字。
　　“不过是场婚宴罢了，不必搞这么大阵仗。”小莱笑着瞪了他眼，“我这不是来看看你的元灵吗？如今正是好时候，我正要替你取呢，你便过来了。”
　　如此，顾映便真的再没法子去骗自己了。眼前二人看着多么亲热，情意浓浓如胶似漆，像是恨不得把各自的目光黏在对方身上一样。顾映觉出自己喘不过气，喉咙出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扼住，无情且用力。窒息感夹杂着切肤入骨的痛弥漫到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想出声，想告诉小莱自己的心意，想不顾一切的阻止小莱投入别人的怀里。顾映不敢再奢望能拥有那人，但他也不能接受小莱被别人拥有。
　　可还未等他撕破喉咙说出那句话，便见少年猛地伸手掏入自己心窝。顾映怔怔看着眼前面庞，看少年眉眼间还残留未散的温柔，嘴角上扬勾勒起欢喜笑意，“阿逢，等你把这条龙的元灵吃了，少说也可加五千年的寿命，你便可同我厮守一生啦。”
　　顾映第一次品尝了濒临死亡的滋味，周身血液逐渐凝结停滞，连指尖头发端都变得无比冰冷。但他最真切感受到的疼痛却不是这些，而是来自少年。
　　苦涩混杂着酸楚涌上，顾映想，他还是没得机会说出那句话。
　　系统：“人物顾映好感度＋3，现好感度85。”
　　……
　　路宁一脸懵的盯着已经陷入昏沉状态的攻略对象，又一脸懵的听着系统提示好感度。
　　他原本只是尝试性的试了试这个法子，天知道效果居然会这么好哇！！
　　路宁心道，我简直是个天才。
　　系统：“呕。”
　　那阿映这边暂且就不用管了，反正他一直都会在做梦，自己只管坐收好感度。路宁美滋滋的捡起地上的短刃，又随意在胳膊上划了几道伤口。
　　山洞里好不容易消散去的血腥味便又变得浓烈许多，路宁拿着匕首，歪斜着步子走到洞口。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死死抿着，他偷偷抬眸，极快瞥了眼站在洞口的彭逢一眼。
　　彭逢被这突然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刺的眉心紧皱，他忙转身去看，却见少年面色苍白的好似没了生机一般。少年虚弱靠在山壁，半边衣袖被鲜血染的通红，指尖还滴滴答答落着血，格外小的声音经过山洞回响被无限放大，如同重钟敲击在彭逢心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飞快上前扶住少年，那双明亮眸子瞬间被血充红，声音哑的好似快要说不出话般，“小莱，你…”
　　彭逢能猜到他做了什么。
　　“枫叶君，你放心。顾映他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我的毒不是那些平常毒物，我的毒很厉害的。”路宁虚弱开口，气若游丝，但目光里的狠厉却不曾减去分毫，“他定然会经历这世上最难以承受的折磨。会替你出了气，也帮我报了仇。”
　　说完这些后，他低下头，微垂眼睫遮掩住眸里极快闪过的一抹怅然。
　　他真的报了仇吗？
　　彭逢想用灵力帮他愈合伤口，却不知为什么愈合后不久伤口又会自己绽开。通红眸子死死盯着伤痕累累的手臂，胸膛下的一颗心好似被撕扯般。
　　“能不能不要坚持了。”他几乎是哭着说出口的，“小莱，值得吗？”
　　“当然是值得的。”路宁勉强笑了笑，“枫叶君，我帮你拿到了元灵，也替你出了气。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枫叶君，你应该欢喜才是。”
　　彭逢却是哭的更厉害了。
　　我欢喜什么？我有什么好欢喜的！现如今能让我欢喜的不过是你能变得和从前一样。今日你肯为了报复取血割肉，那么明日呢？明日你又会如何？！
　　系统：“人物彭逢好感度＋5，现好感度87。”
　　强烈无力感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压抑的他透不过气。彭逢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所自以为的能够保护少年，能给少年平和安宁的生活，都是屁话。
　　到底还是要亲眼看着他走向深渊。
　　……
　　天帝暗中寻人捉拿顾映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天界里神仙近日来闲得很，便一传十十传百把这消息传了个满天界尽知。
　　当无缝不入的消息顺着众人的口传到谭佑耳边时，他本是不在意的。或者说，他甚至巴不得天帝派去那人能赶紧把顾映捉回来。
　　虽说顾映与他是亲兄弟，但谭佑仍旧清晰记得当年小莱是因为什么自毁元灵。
　　即使其中自己有洗不清的罪孽，但顾映也决计逃不开干系。自己如今断了九尾，便相当于与废物无异。当年那些做上神时的风光早就不复存在，他便这般孤苦伶仃一个人呆在府邸里过了百年。
　　谭佑没想过天帝有天还会再传唤自己。如果不是天帝再传唤他这一次，众仙恐是都要忘了天界还有自己这么一条落魄狐狸了。
　　天帝唤他别无他事，却是要他去寻那个被派去捉顾映的上神。说那人当初信誓旦旦的说几日过后便会把顾映带回来，可一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谭佑心知自己父亲还是担心顾映会出什么意外，又懒得去多费口舌，索性便应下了。
　　他和顾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对顾映的气息自然十分敏感。谭佑顺着气息摸到了天界边缘，将要步入魔界时，却突然觉出有些不大对劲。
　　除却顾映的气息，这里似乎还有另外一种令他格外熟悉的气息。谭佑心尖猛地一颤，脑子里闪电般掠过一个人。怎么可能呢，谭佑茫然仓促的换了方向，双眼不自觉开始酸涩肿胀。
　　他潜入深渊去了谷底，浓墨般化不开的戾气遮掩在眼前，谭佑循着气息去寻，慢慢寻到了一处山洞。
　　定然是有人来过的。谭佑在山洞旁边发现了些许血迹，可他却不敢靠近。握住长剑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他望着那些血迹，眼底也仿佛被这颜色渲染了般。
　　“小莱？”
　　谭佑缓缓蹲下身，指尖小心掠过那些血迹。触碰到的一瞬间却又立即缩回了手，“怎么会呢？”他涩声，喃喃自语，“是你带走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