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上前恭敬行礼:“臣参见皇上。”
离得近的那些人皆是听到了江陵的称呼,他们都没忍住自己眼里的错愕。视线再到江陵脸上打量,他们总觉得江陵看起来很是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起来罢,人带到了?”夏皇让林亦枫起来。
林亦枫的到来让陈家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暂时忍住了冲动,他们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林亦枫的对手!之前那些困住林亦枫的人到哪儿去了?
这样一想,众人皆是遍体生寒。
林亦枫晲了一眼夏岚,点头:“带来了。”
“甚好,”夏皇点头,“那就一并带上来吧!”
很快一名男子被押了上来,男人穿着破旧,胡子拉碴,看起来邋遢又颓废。
可等到众人看到他的脸的那一瞬间,众人心里俱是一凛。
这人居然生得和夏岚几乎一模一样!塌鼻梁,厚嘴唇,就连那黑麦色一般的皮肤都一样!
一个猜测在所有人的心里升起,惊起了数层涟漪。
“草民秦大铁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秦大铁跪下,神色恭敬,但在看见那一地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夏岚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嘴角再也笑不出来了。这是直接准备一点后路都不留给自己吗?
夏岚眼睛飞快闭上,又瞬间睁开,不,还有一计!夏岚眼睛里又很快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只要他把这一切撇干净,只要撇干净!
夏岚呼吸一粗,慌忙低头,不想让人看见他眼里的情绪。
可他不知道的是,夏皇还是看见了。
冷哼一声,这般无情无义的混蛋,白度了十年的圣贤书!
夏皇开口问:“秦大铁?起来吧,朕问你,你可认识这人?”
说着,夏皇手指在夏岚身上一点。
夏岚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适时抬起头,眼里全是伪装的疑惑。
秦大铁视线在夏岚脸上停留两秒,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望过去,两张极其相似的面孔就在眼前,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大铁顿时没忍住眼泪,赶紧点头:“认识……认识呜……这是我儿子啊!张二娘那个恶毒的婆娘!吃了我的粮食,给我生了娃!又把我的娃给带走了!就留我一个孤家寡人在家里!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我的儿子!”
满朝大臣这下怎么都忍不住议论了。
“荒唐!”
“岂止荒唐啊!这是欺君啊!”
“所以我们这些年一直是认错了君?”
“荒唐啊!荒唐!”
“……”
夏岚即便早就料想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的事情,但是也还是没有忍住浑身颤抖。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这里是朝堂!乱说话可是要被……”
“我知道!”男人打断夏岚,“当年我就上街去买个肉的时间,回到家什么都没了!他们说是官老爷把我的婆娘娃都带走了!我这年不是没想去找!但是我要怎么找!我根本就没钱来皇城,那张婆娘把银钱全部带走了!好在……好在几个月前官老爷来找了我……”
秦大铁突然憨憨一笑:“儿子,你叫秦大锤,比你妈带来的那个娃要小一岁!啊,好像不对,那位应该是太子……”
夏皇打断秦大铁的唠叨:“那比你儿子大的那个孩子叫什么?”
“秦四儿!”秦大铁很快道,“本来我不想跟我姓秦的,但是想着张二娘都嫁给我了,就给人取了四儿,他正好排在我家中算是老四,所以就——”
“注意你的措辞,那是太子!”林亦枫冷冷打断秦大铁。
秦大铁干笑两声,没敢再说什么。
这下所有大臣都不淡定了,可事情还没完,只听夏皇说:“带张嬷嬷。”
夏岚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狠下了心,“砰”地一声就跪了下去:“父皇!儿臣实在是不知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皇毫不在意地看了夏岚一眼,冷声道:“闭嘴。”
夏岚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人被带上来,果然不出夏岚预料,来人正是张嬷嬷。
此时朝堂上的大臣们也回过味来了,就仅仅只看夏岚那张和秦大铁几乎一样的脸,他们就已经明白了。
他们满朝的大臣,以及夏朝的天之,居然都被愚弄至此!
那这个人是假太子,他们的真太子又在哪儿?
现在没有人能回答他们的疑惑,唯一知道真相的夏皇沉着脸,更是没有人敢开口。
再看夏轩和陈家党羽,皆是面色蜡黄,心如死灰。
陈奎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原来他们的所有密谋早就被识破,只是这位夏朝的天子暂时还没有想戳破,是他们自己忍不住了……
等等,当真是不想戳破吗?
思及此,陈奎只觉得胆战心惊,这些人证还有朝堂外的布局,都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做好的……也就是说,夏皇其实就是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陈奎脚步一软,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再去看一眼跪倒在地的张嬷嬷。
不能,他谋划多年的计划怎么能在这里折腰?他得想想办法!既然皇上已经准备在这里把真相公之于众,那就代表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一直在等待自己这边的动作,那么真太子一定就在现在的朝堂上!
是谁呢?
陈奎眼里飞快闪过一张靓丽的脸庞,他心里大骇,没忍住直接转过身,看向站在人群外的江陵。
风姿绰约,身材颀长,那张俊朗的脸庞竟然跟当年文德皇后高度重合!
陈奎眼睛一亮,很快知道了要怎么做。
杀了这个真太子不就好了?皇帝都这个年龄了,除了把位置给二皇子还能给谁?二皇子的皇位,那不就是他陈家的吗?
陈奎瞬间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接下里的计划。
首先他要悄无声息地接近,然后——一刀毙命!
再看此时的张嬷嬷,她心里跟明镜一样,看见秦大铁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和夏岚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她也是想着把所有的罪责推诿到夏岚身上。
这样就算也是死,是不是就能死的轻松一点?
“张嬷嬷,你可知罪?”夏皇问。
张嬷嬷含泪行礼,脑袋贴在地板上久久不敢抬起。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只是……还请皇上要给奴婢做主啊!”
“呵,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冤屈?你偷梁换柱,让我大夏太子蒙尘,满朝众臣皆被愚弄!你还有什么冤情?”夏皇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张嬷嬷浑身一颤,心里已经怕了,但是她不能不说,要是不说等待她的也就只有死无全尸。
不,或许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皇上……皇上!一年前,一年前奴婢就已经心生悔意了!当时我已经将这件事告知了夏岚,希望他能把这件告知皇上,但是……”
“他不姓夏,夏是皇家之人的姓氏。”林亦枫晲了一眼张嬷嬷,直接拆穿了她的把戏,“当年御林军寻过去,你是害怕背上一个苛责储君的罪名才想着让人顶替对吧?”
张嬷嬷神色慌乱,并不敢去看林亦枫的脸色。
“我记得姐姐待你不薄,当年送你们出城的时候,她甚至给你好些银两,秦家也并不是揭不开锅,只是你不愿意!”
林亦枫查出事情真相的时候,他心里的恨意不比现在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恨意并没有少,反而是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恨自己,为何没有早日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在战乱年间,秦家还能吃上肉!街坊邻居都说,是因为你偏心,你只是偏心?不,你就是不愿待太子殿下好!家里的粮食,每次都是给太子吃你儿子吃剩下的,甚至很多时候都没有吃的,全靠街坊邻居养着太子才没有让他饿死在皇宫外!”
“他的父亲夏朝天子,为了这国家,为了人民,正浴血在战事的最前线,而你等罪孽深重之人!又是怎么待太子殿下的?”
林亦枫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砸在地上,引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吸气声。
张嬷嬷浑身抖若筛糠,匍匐跪在地上,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岚的辩解在嘴里转了几圈,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只能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夏轩看着夏岚,心里有一丝得意,正准备开口奚落,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嗓音道:“舅舅不用再伤心了,非止现在过得很好。”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集在江陵的身上。少年一袭白衣,身姿绰约,养了这么几个月,江陵个子拔高了很多,站在林亦枫身边也就比这身高八尺的将军矮了小半个头。
青丝被随意在脑后洒下,潇洒又随意。再看那俊朗的眉眼,居然和夏皇如出一辙!
更有眼尖的,甚至看出了江陵的嘴鼻有几分文德皇后的身影!
不会错的,这就是……
“去死吧!”
身后黑影一闪,众人皆是一惊。
“非止!”林亦枫心猛地提起来,就想上前。
却见江陵动也没动,只是佩剑飞快地在手里化了一个刀花,甚至好些人根本就没有看见怎么回事,陈奎项上人头就已经落地。
夏皇黑着脸起身,沉声道:“来人,给朕把这些逆臣贼子全部关押起来!”
“一个是冒名顶替,一个是残害手足,两个人又肖想朕这万里江山!”夏皇笑道,一伸手,伺候的太监赶紧过来扶着夏皇。
江陵回头,对着夏皇明媚一笑,两人眉眼高度重合。
群臣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甚至有好几个机灵点的已经跪下高呼“参见太子殿下”。
一旦有人开了头,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跪下。
江陵看着自己面前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求助一般地看向夏皇。
夏皇心情大好:“吾儿非止,昔日被歹人陷害,艰难求生。然,自强不息者不负,不负文德皇后在天之灵,不负夏朝文武百官期待,不负万里江山!聪慧过人,有当大典之能,即日起立为太子!”
“冒顶之人,秦大锤纳入奴籍,割舌抽筋,永世关押在天牢。张嬷嬷张氏,愚弄天子,欺君之罪属实,害我儿沦为奴才,妄图狸猫换太子,其心可诛!行彘刑。”
“东宫伺候的宫人,但凡有欺压过我儿之人,诛九族!亦枫,这件事交给你。”
“臣领旨!”林亦枫眼含热泪,再看向江陵,“请太子金安!”
江陵一惊,正想去扶,林亦枫轻轻摇头。
也就一瞬间,其余大臣也跟着再叩首——“拜见太子殿下!”
整个朝堂上,也就只有陈氏党羽不为所动,夏轩更是没有搞懂事情的发展,盯着地上陈奎的尸首,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我是太子吗?”
“怎么会这样?”夏轩问,“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草包!又想抢我的皇位?”
“草包?”夏皇冷笑,“你是说两月时间从伺候小厮升为五品官职的副史长?还是说你自己?”
夏轩愣住了,群臣也是这时候才回神。对啊,面前这人不简单。江陵原本只是假太子身边伺候的下人,一个下人居然能靠着自己的实力进了御林军,是升了五品官职!
就凭这一点,就足以看出江陵的不凡!
不愧是文德皇后和皇上之子!这才有未来储君的风貌!
武将们很是满意了,文臣却有些愁,别是一个只会打仗的储君啊!虽然会打仗好像也不错,这样就能把蛮族揍得回老巢了!
只是治国之道啊!不仅仅是要会打仗!
文臣们还是有些愁,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等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找太子殿下切磋切磋了。
夏皇看着面前疯癫的夏轩,眼里全是叹息:“陈氏一脉,诛九族。二皇子生母陈贵妃,剥夺贵妃位,与陈奎同罪。二皇子夏轩生性歹毒,行为不端,实愧对先祖,贬为庶人,流放边境,用不得归京。”
轻声说完了所有人的处置,这时候一旁的御林军开始有所动作。
陈奎的党羽甚至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推上了断头台。
夏岚还想挣扎,夏皇冷冷看了他一眼:“朕记得翠竹已经死了。”
夏岚浑身一颤,竟然当众就失禁。尿液滴滴答答顺着裤腿留下,浑身已然失了力气。
“带下去。”
御林军上前,厌恶的皱眉,把夏岚半拖着走了。
夏皇雷厉风行地处理完这些人,大殿被人很快清理干净,再看不见一丝血迹污秽。
江陵也黄衣加冠,站在了夏皇身旁。
太监的声音细长,朗声宣读圣旨。江陵垂耳听了听,夏皇将册封典礼定在了初一,新年的第一天。
辞旧迎新,也该是这样。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就传遍了皇宫京城,甚至更远。
夏皇本来还有心带着江陵,但刚处决完陈奎一行人,皇宫暂时有些乱,这些老臣众臣,能用的继续用,不能用的杀鸡儆猴,他需要现在朝堂上下一条心。
林亦枫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东宫所有伺候的人都已经换了一拨。
“殿下就居在这致远殿如何,当年皇上也是住在这个院子的。”林亦枫带着江陵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一尘不染,所有装饰全被修葺了一番,看来他们早就已经在准备。
江陵有些感动:“那就这里,还有舅舅私下唤我非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