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哈哈地笑着。
“还有脸说栓子,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小时候放羊,羊绳不知道被你丢了几回。”牵着黄牛的老人,慢慢悠悠地走来。
有人接着话,边说边笑:“我还见过两回,你阿公最喜欢脱了裤子打你屁股,哈哈哈哈,你哇哇哇地哭,脸上全是眼泪鼻涕。”
“两位叔叔嗳,快别说了。”中年汉子拱着双手讨饶,却是不见动气。
这番作派,旁人见着,也都笑了起来。
巧妞儿安哥儿草哥儿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不妨碍跟着一道笑,笑得眉眼弯弯,露出白白的小米牙,模样儿可爱的很。
“平哥儿你们晚饭吃甚?”
“准备拌点面条。”
“吃得这么简单!”
不待陈玉平回答,便有人打趣着:“陈三哥儿说拌点面条,你真以为他就拌点面条。”
“就算是简简单单的拌面我也想尝尝。”
“你端个碗腆着脸去,这法子可行,明儿我也蹭蹭饭。”
“大白天的,你做啥子美梦!”
“我要有这么厚的脸皮,我早就发财了,唉!”
“切——”
说说笑笑间也不耽搁走路,走远了,自然就没了声音。
陈玉平他们带着几个孩子继续在小道上逛着,教他们说话,牵他们走路,时不时的和路过的乡亲闲谈两句。
陈老汉牵着牛,身边是陈原冬和张志为。
三人沉默着走着。
隐约听见前面有熟悉的小奶音,陈老汉眯起眼睛瞅了瞅:“是不是草哥儿他们?”
“嗯。就在前面的岔道口,蹲在路旁,好像是在揪小草野花,叽咕叽咕不知道说着什么,这几个孩子,都很喜欢笑。”陈原冬眼角眼梢堆满了笑。
陈老汉拍了拍阿牛的头。
阿牛扫扫尾巴,发出道悠悠长长的哞——
“牛牛!”草哥儿欢喜的往后看,笑得可开心了,小奶音响亮亮:“阿爷!”胖胖地小肉手,撑着阿爹的胳膊,站直了身子,那架势,像是要撒腿往前跑似的,吓得陈玉平赶紧牵住他。
“阿公!”
“阿公!”
“阿公!”
仿佛比谁的声音大,三个小奶娃一个比一个喊得大声,连大壮都被他们给刺激到了,难得扯着嗓子喊了句:“阿公!!”喊完,他有点不好意思,脸红扑扑地,眼睛却亮晶晶,笑容很灿烂。
路还走不稳,就想着要跑。
辛苦的还是大人,小奶娃太矮,得弯着腰,牵紧胳膊,亦步亦趋的跟着。
看着飞扑过来的孙辈,陈老汉宛如瞧见田间地头的大丰收,笑声爽朗颇有几分震耳欲聋。
“牛牛!!!”
孩子们扒着牛腿,仰着小脑瓜,圆溜溜地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写满了渴望激动兴奋等等情绪。
陈老汉也麻溜,一个抱一个,很快将三个小奶娃抱到了牛背上。
被陈家人多番调教的张志为,今儿特别有眼色,都不用旁人说,一把抱起大儿子。
坐在高高壮壮的黄牛背上,三个小奶娃可开心了,小模样神气的很。嘴里咿咿哦哦呜呜啦啦,说的全是听不懂的婴儿语,时而指天时而指地,一直笑一直笑,旁边的大人看在眼里,也跟着一路傻笑。
陈老爹听见动静,从灶屋出来:“就知道你们定是一道回来,孩子们也跟着一块吃面条?”
“对。我另外给他们煮,煮软烂些,放鸡蛋酱香油拌。”
娃崽们一岁多啦,总算可以吃点少盐少油的饭菜。
“现在就张罗晚饭?”
“好,我去摘几条黄瓜。”陈玉平说着,冲二哥道:“喊上二嫂,今儿晚上过来吃晚饭。”
陈老爹接道:“现在才想起,饭菜都要上桌。我下午那会就跟你二嫂说了。”
黄瓜切丝,香葱切末,红油辣子,花椒面,米醋,酱油,盐,芝麻酱,香油,蒜水,花生碎,鸡脯肉撕碎。
水开下锅煮面条,捞起,放点儿油防止粘连,用筷子拌面散散热气。
因着人多一锅面条肯定不够,这事儿简单,陈老爹陈玉春柳桂香都来帮忙,一时间不大的灶屋热气腾腾。
足足四瓦盆的面,面条拌均匀好,拿出一叠子碗,吃多少盛多少。
“是自己调口味还是我帮着调?”陈玉平问了声。
陈原秋最先跳出来:“三哥,我自己来。”
“我也自己来。”沈乐嘻嘻嘻地笑。
剩下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陈玉平。
陈玉平笑了:“成,我来给你们调。”
第一碗自然是给阿父。
陈老汉能吃辣,却吃不得重辣。
黄瓜丝铺碗底面条盖上,一点点盐,一勺蒜水,半勺米醋,花椒面放一点点,两筷子细细地鸡丝,红油辣子两勺,最后,添一点点腐乳,撒上葱花和花生碎,搅和搅和。
“阿父,你尝尝,不够辣就再来半勺红油辣子。”
陈老汉接过碗筷,埋头,大口吸溜,边嚼边点头:“嗯嗯,中。”一口吃完,他竖起个大拇指:“这味儿得劲,爽,有嚼头。”然后,他看向身旁的老伴:“你也尝尝,不中,就让平哥儿给你弄个清淡口,我吃着是极好,舒坦!”
小辈们都在屋里,陈老爹有点抹不开脸,但还是接过碗筷,尝了一小口:“平哥儿给我调个清淡口吧。”
“好勒!”
清淡口,讲究个鲜香,放的是芝麻酱,香油,其余的倒也差不多,不放红油辣子和花椒面,腐乳可以改成虾酱,也可以不放,端看个人口味。
“这碗味道也好,清清淡淡,很有滋味,你尝尝?”陈老爹问老伴。
陈老汉点着头,往老伴碗里夹了一筷子面条放嘴里:“也中。”冲着三儿子道:“一会我吃碗清淡口。”
“行!”
看着繁琐,其实一点都不繁琐,三两下功夫就能调好一碗面。
陈玉平自己吃的是香辣口,他能吃辣,放了足足四勺红油辣子,这红油辣子并不辣,味道贼香,越吃越香。
大人们吃得尽兴,孩子们也吃得欢喜。
面条煮得软烂,一点点盐,一点点香油,一点点芝麻酱,两勺鸡蛋酱,搅和搅和,香!
坐在儿童椅里的小奶娃们,已经学会了自己拿勺子,围个兜兜,不用担心把衣服搞脏,由着他们吃。
像是小猪进食,埋着脑瓜儿,小肉手抓着碗,熟练的用勺子往嘴里扒面条。
吃得津津有味无比的认真。
“我就喜欢吃辣口,吃得满头大汗,贼爽。”陈原秋胡乱的抹了把额角的汗珠,吸溜了两下口水。
他对自己狠,红油辣子放四勺,花椒面放两勺,米醋一勺,其余的倒也正常,拌出来的面,一筷子进嘴里,滋味儿很是酸爽,偏偏他越吃越上瘾,嘴里嗷嗷直叫,下一碗面依旧是老样子,顶多就是脆脆爽爽的黄瓜丝多放了些。
沈乐跟着他吃了一碗,就再也不搭理他了,默默地挪远了两步。
这是个狠人,比不过比不过。
“这拌面好吃,咱们夏天就卖这个?”柳桂香问道。
“嗯。天气太热,卖卤肉馍太难受了,又是灶又是炉,这个拌面就方便的多,红油辣子花椒面芝麻酱我来弄,面条好不好吃,这三样是关键。”陈玉平说着,又道:“虾酱馒头也不卖了,直接卖虾酱。卤猪蹄猪猪肠再加个卤肉,五香茶叶蛋,然后是我们现在吃的拌面,天热时就卖这几样,卤味和茶叶蛋每天不用做太多,最好能在午时前卖完,否则容易走味,主要是卖拌面。”
陈玉春道:“是明天就开始?还是从下个月开始?”
“下个月吧,明儿就告诉顾主们,从下月起不卖卤肉馍,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想吃卤肉馍,可以买卤肉回去,自己贴个饼夹着吃,味道也是不差的。”
“要是我,我就直接买着下酒吃。”陈原秋嘿嘿嘿地笑:“就有好多顾主曾问过,能不能单独买卤肉。这回,算是如他们的愿了。”
沈乐提出点疑惑:“这个很容易,会被人学去了吧?”
“我三哥是什么手艺,他们是什么手艺,学会了也没用,总会差上那么点口感。”陈原秋拍拍胸膛说得自信极了。
“也对。”
事情算是暂时定下了,下个月改卖拌面。
“我还想着四瓦盆面条会不会有点多。”陈老爹看着干干净净的瓦盆,笑着摇了摇头:“只要是咱平哥儿掌了勺,是再也不用担心饭菜多不多的问题了。”
陈玉春帮忙收着碗筷:“阿爹早该习惯的。”
“可不就是,反正我过来吃饭,我总舍不得放碗筷,明明吃饱了却还是想吃。”说起来,柳桂香也有点苦恼呢。
脑子管不住手,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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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睡觉前,陈老爹又提醒着老伴:“明儿该做豆腐了, 家里就剩下两坛腐乳。”
“我记着呢。”陈老汉打了个哈欠, 话里带着浓浓的困意:“这两天你都叨叨多少遍了。”
陈老爹拿手肘推他的腰:“就开始嫌我罗嗦?”
“没有。”他伸手将老伴往怀里搂:“下辈子还把你当个宝, 搁心尖尖上放着。”
“睡觉睡觉!”
陈老汉乐滋滋地笑着, 将老伴往怀里搂的更紧了些。
随着夏天的到来, 天亮得愈发早。
公鸡起鸣,屋外天光蒙蒙亮。
陈老爹麻溜儿的起床,穿戴好衣裳束好头发,匆匆往灶屋去,老伴果然在:“你什么时候起的?”
“刚起一会,看看昨儿晚上泡得黄豆。”
陈玉春走进灶屋:“阿父阿爹。”声音微微喘。
很快陈原秋也起来了。
忙碌的一天,从灶屋开始。
柳桂香过来时,陈玉平刚好从屋里出来。
“二嫂, 早啊。”
“平哥儿早啊。”
笑吟吟地相互打着招呼。
陈原秋赶着牛车从屋后出来:“二嫂,三哥。”又道:“九哥进了山, 说是捡些柴禾回来, 家里的柴禾没剩多少。”
“他起得还挺早。”
“我起来没多久他就起来了。”陈原秋很想跟着九哥进山,可惜,他得到镇上守着店子:“他带着阿灰阿黑一道去的,说不定得晚些回来, 看有没有野味。”
陈玉平一脸了然:“八成又往深山里去了。”
“阿爹弄的什么早饭?”陈玉平问了句, 鼻间嗅到了葱香:“烙得饼子?”
“老幺说想吃香葱饼我就给他们烙了几个。”
东西都搬上了牛车。
陈玉春冲着灶屋喊了句:“走了啊!”
“走啦!”陈原秋拍了拍阿牛的背。
柳桂香帮着阿爹收拾好灶屋,细细地忙活起屋里屋外。
陈玉平撸了袖子弄一大家子的早饭。
阿父在打豆腐,有香香浓浓的豆浆喝, 豆浆和什么最配,自然是油条。
然后再给几个孩子煮点儿青菜肉粥。
陈原冬从地里回来,先回了自个家里,看了眼闺女,睡得呼香呼香。
公鸣刚起鸣,他就醒了,扛着农具到了田间地头。今儿阿父没时间,虽说农活不是很多,却也琐碎,他要多费点心。
家里被媳妇收拾的妥妥当当,没他什么事。
陈原冬搬了个凳子,坐屋檐下泡了杯浓茶,歇会松松精神。
清晨的凉风,自老屋方向吹来。
风里掺着饭菜香,很淡,豆香却很浓郁,他有些馋三弟做的麻婆豆腐,不知今儿早饭是什么。
他端起略有些烫的浓茶,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解了渴,馋意仍在心间翻江倒海。
旋即,他将茶碗搁进灶屋,把仍在熟睡的闺女抱起,脚步轻快的往老屋去。
“正想喊你吃早饭呢。”柳桂香手里端着碗热腾腾地豆浆,左手拿着根油条,油条色泽金黄,咬一口,酥脆又有嚼劲满嘴油香:“让巧妞儿和草哥儿睡一个屋,一会也该醒了,咱们正好吃完早饭。”
一根油条吃完,她发出道满足的叹息:“平哥儿炸的油条,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你吃慢点。”陈原冬话里带着无奈:“回头又得在我耳边叨叨,说腰上长了肉。”
“咳。”柳桂香闹了个大红脸,忙左右看了眼,轻跺脚娇嗔:“说什么呢!你吃豆腐花还是豆浆?”
“先来碗豆浆。”
柳桂香进灶屋帮丈夫盛豆浆拿油条。
“二哥过来了?”
“嗯。我让他把巧妞儿抱着和草哥儿睡。”
陈老爹瞅了眼瓦盆里的油条:“差不多够了吧。”
“够了够了,不知道乐哥儿今天会不会来。”陈玉平随口说着,将锅里炸好的油条捞起,给自己配了碗咸口豆腐花。
昨儿拌面用的红油辣子,花椒面,葱花,蒜水,花生碎。
麻辣鲜香,又滑又嫩,嚼上一口酥酥脆脆的油条,爽!
“乐哥儿过来也是够吃。”陈老爹拿了根油条,端着碗豆浆,往门口坐着。
清爽的晨风,徐徐吹拂。忙碌了一个早晨,还真有点累。
陈原冬踏进灶屋,迎面就闻到了股麻辣香,把他给刺激的,喉结滚动拼命咽口水:“三弟吃咸口豆花?给我弄一碗。”
“不要豆浆了?”柳桂香问。
“要。”从瓦盆里拿起根油条,陈原冬一口就咬下近半根,嚼吧嚼吧,端起豆浆咕噜喝。
柳桂香看的直皱眉:“你慢点,一会吃咸口豆花千万不能这么快,呛着了有你好受。”